第92節
石青:有這么高興? 他破天荒地發了個笑的表情。 涂南:嗯,今天特別高興。 石青:為什么? 涂南:就是高興。 她抬起頭,看見一個年輕的父親扛著孩子在旁邊等車,孩子的小手還被一旁的母親握在手里,其他等車的乘客閑得無聊都在逗小孩,鬧哄哄的,又很溫馨。 她不等這趟車,離開了站臺。 沒有坐車,也沒去地鐵站,一直走著,她打算走到家附近了就去買點菜,晚飯做的豐盛點,腦子里計劃的都是實際的事情。卻在偶然一回頭的時候,發現那輛加長轎車還在后面跟著。 涂南轉過身,就在路口站下,雙手收在口袋,眼神淡淡地看過去。 看著那車一路開到了跟前。 車門開了,那位蘇女士有點匆忙地走下來,“涂……”一個字喊了出來,又戛然而止。 “這里不讓停車?!蓖磕险f。 蘇女士馬上回頭,讓司機開去別處,不用等她,再回頭時,發現涂南已經走遠了。 應該說,從一開始,就沒有要停的意思。 她有點慌忙地追了上去,“南南!” 涂南收住腳。 沒想到再次從這個人口中聽到這個稱呼,是在這種情境下?;蛘哒f,就根本沒想過會有這么一天。 她的母親,生在江南溫婉之地,就連名字里都有個婉。 叫蘇婉。 她怎么可能會忘了呢。 ※※※ 路邊一家咖啡館,外面有撐著傘的露天座位,兩人相對坐著,久久無言。 蘇婉兩只手擱在桌面上,手指絞著,看對面的涂南,一眼又一眼,她眉眼像涂庚山,皮膚像自己,白白凈凈的,小時候沒少被人夸過,可性子好像誰也不像,這么冷這么淡,不知道隨了誰。 “南南,不知道你爸爸有沒有跟你說過我的事,這些年……”話忽然哽住了。 涂南發現她跟生母真是一點也不像,人如其名,這是個溫婉柔情的女人,難怪被她爸惦記了一輩子。 蘇婉順口氣,斷斷續續地開了口:“我還以為,這輩子都不會見到你了?!?/br> “我也是這么想的?!彼f。 蘇婉苦笑。 很多事情涂南都不知道,其實當初她跟涂庚山結婚時正處在人生低谷,涂南的外公外婆雙雙離世,她原本有個不錯的家庭環境也沒了,又跟摯愛分了手,是涂庚山把她拉出了低潮,兩個人才走在一起。在頭幾年是很美好,可惜久了矛盾就出來了,壓抑的婚姻生活讓她漸生抑郁,或許是夫妻倆都不會處理關系,最終離異,她逃離了家庭。 真的是逃,她跑去了國外,借著再深造的名義斷了跟涂庚山的一切聯系,甚至連壁畫的喜好都割去了。 逃避的結果就是無法再見女兒,沒有顏面,一年一年過去,知道涂南長大了,就更膽怯了,因為孩子一旦懂了事,獨立了,就不可能再原諒她了。 重回這座城市時,她還想著悄悄去看一眼涂南,看看她現在長什么樣,生活得如何,卻沒想到會在那種情況下看到她,在舞臺上,聚光燈下,不用說名字,一眼就認了出來。 “是我對不起你……”她嘆氣。 涂南覺得挺好笑的,她爸苦心孤詣地希望她進徐懷組里,去臨摹壁畫,沒想到她媽早就把這喜好丟了,這真是夠諷刺的。 “黎真真是你女兒嗎?”她只問了這一句。 “不,不是,她不是我親生的?!碧K婉忙說:“我和她父親在一起后她還小,這么多年她就管我叫mama了?!?/br> “嗯?!蓖磕喜幌爰毾?,她跟黎真真年紀差不多,所以黎真真還小的時候,她又能多大呢,自己的生母卻成了別人的媽,呵護著別人長到了今天。 她輕輕牽一下嘴角,笑了。 蘇婉被她那一笑弄得頭皮發麻,身體不自覺地往前傾,“南南,我什么都不求,只求你讓我補償你,什么要求都可以,只要我能做到,你盡管開口?!彼f得太急,有點語無倫次,“真的,我不求你原諒我,也不求你認我……” “媽?!蓖磕虾鋈唤兴?。 蘇婉一下驚住了,嘴唇都發顫,眼里還有淚花,臉上又有笑,說不出來什么神情,“南南……” “能不能請你去見我爸一面?”涂南笑一下,“還有,能借我筆錢么?” 作者有話要說: 就差十分鐘我就可以趕在0點前了!發出土撥鼠的慘叫~繼續散落,前章的紅包明天和本章一起送~ 第六十九章 咖啡廳里,石青臨剛剛見完一位資方代表。 談得還算順利。他輕松不少, 低下頭, 轉了轉手腕上的腕表。 白色的表帶, 上面繪著紋樣, 是涂南給他畫過的那只。 剛送走那位資方時,對方還夸了他這只表,說這個牌子的表里沒見過這款,應該是限量版吧。 他笑著說:是, 老婆送的。 全部身家都投到了新資料片里去了, 就連一塊表也沒留下, 只除了這一塊, 他唯一私藏的,要不是正式場合需要,他也舍不得戴出來。 表盤上,時間指在下午三點。 生意已經談完,他該走了,之所以還坐著, 是因為剛剛有個沒想到的人聯系上了他。 他叫來店員續了杯, 繼續等了片刻, 再看表時, 有人走了過來。 一個中年女人, 衣著樸素,相貌很溫和。 是黎真真的母親,通過安佩找到的他。 石青臨并不清楚她的來意, 很客氣地起身打了招呼,請她就座。 蘇婉沒有點咖啡,坐下后就是一幅心事重重的模樣。 “如果是因為上次表演的事,我向您致歉?!笔嗯R先開口,也許是因為自己的事影響了黎真真的表演,她才會來這趟。 “我來不是為了這個,是為了涂南?!碧K婉猶豫了一下,說:“我是涂南的生母?!?/br> 石青臨剛剛端起咖啡,又放下來,眼神動一下,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應該沒這么巧吧?” “我也沒想到會這么巧?!碧K婉苦笑,緊跟著就把自己跟涂南還有黎真真的關系都說了,不想給他造成什么誤會。 石青臨聽完差不多就明白了,她當初出國去的地方在歐洲一個小國,那個年頭當地的華人還比較少,加上她能認識黎父又是因為出身同鄉這個緣由,不自覺就把圈子縮小了,如今會在這個城市里撞上,也就不奇怪了。 他只是在想,涂南現在是什么心情。 就在幾個小時前,她還在微信上說,她今天很高興。 “我今天來見你,是為了你游戲的事,我答應了南南?!碧K婉上下打量他,像是在看他這個人到底怎么樣,好一會兒,才又說出話來:“那孩子看著那么冷,沒想到對你能愛成這樣,為了你,寧愿對著我這個拋棄了她的人張口叫媽?!?/br> 其實涂南并不愿意認她,蘇婉是看得出來的,不然不會一察覺到點苗頭轉頭就走,從一開始,她就沒有要認母的打算,卻還是叫了她一聲媽。 這么多年沒在跟前噓寒問暖過,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蘇婉不知道她這一聲媽叫出來時帶了多少委屈和不甘,偏偏她當時還是笑著的。 兩個要求,一個為了生父,一個為了這個男人,全不是為了自己,好像她一點也不在意自己這些年是怎么過來的。 當時,蘇婉問她:“mama還能為你做什么嗎?” 涂南說:“不用了,我的要求已經提了,你做了也就算補償過我了,以后我們兩不相欠,能不來往就別來往了,我這個人挺怕麻煩的,不太喜歡走動,何況我們也各有各的生活,你還好,我也不錯,這就夠了?!?/br> 這是她說的最長的話,說的時候臉上依然是有笑的。 她越是笑,蘇婉越心酸,當著她面前時還忍著,現在回想,越想越不是滋味,眼眶不禁濕了。 在小輩跟前這樣未免失態,蘇婉暗暗吸口氣,再看對面時,臉色板了起來,“我知道真真也喜歡你,但你要是敢三心二意,對不起南南,我以后絕對饒不了你?!?/br> 石青臨聽到現在,一直沒什么表示,直到這時候,才點了下頭,“就沖您剛才這句話,涂南叫您一聲也不算虧了?!?/br> 蘇婉反而被他的口氣弄得愣一下,接著就釋懷了,好像一下就明白涂南為什么會喜歡上他了。 ※※※ 這場會面并沒有談多久,三點多碰面,四點多結束,將將一個小時。 石青臨本來要回趟公司,去了地鐵站后,轉了方向,直接回家。 進了小區,遇到幾個經常碰面的熟面孔,挺客氣地跟他打招呼,他點個頭,算是回應,走到了樓下面。 沒進樓道,他在外面站著,想抽支煙再上去,手摸到西褲口袋,掏出了煙盒。 氣溫有點低,他出門時也沒加外套,只穿著西裝,往樓道里站了站,背著風,依然擋不住寒冷。 抽著煙,心里想的全是涂南,不是滋味。 他本以為現在給不了她什么,至少還能護著她,不讓她受半點委屈,可現在算什么,為了自己,叫她承受這些。 他夾著煙遞到嘴邊,又狠狠抽一口,辛辣的味道從鼻腔滾過喉頭,手指按了按眉心,自己在心里嘲笑自己:算什么男人啊石青臨。 就這時候,一只腳在他腳后跟的地方,輕輕踢了兩下。 石青臨轉過頭,涂南就站在他身后,脖子上的圍巾裹得嚴實,一張臉被遮了大半,幾乎只露出兩只眼睛,手里提著只購物袋,裝著剛買回來的菜。 剛才她老遠就看見他在這里站著了,走過來,故意的,用腳踢了踢他的后腳跟。 “怎么不上去?”她說話的聲音悶在圍巾里,眼睛微微彎起,像月牙。 像是什么都沒發生一樣,她還在笑。 石青臨掐掉煙,扔進垃圾桶里,回過頭來提了她手里的購物袋,“在等你?!?/br> “這么巧?”她說。 他說:“嗯,就是這么巧?!?/br> 這世上巧合的事情那么多,偏偏讓她撞上最狠的那個。 一起上了樓,一切如常。 進了門,涂南接過購物袋去廚房,把菜一樣樣拿出來,很快又走了出來,因為忘了解下圍巾。 石青臨看著她忙里忙外,走過去,伸手幫她把圍巾解下來,順手拉她一下,讓她站得離自己近點。 “沒話要跟我說嗎?”他低著頭,往她眼睛里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