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
回到鳳儀宮,連枝服侍她沐浴后,一邊幫她絞頭發,一邊眉飛色舞的說道,“肅王近日在滿長安的搜刮綾羅首飾等物,采云軒這兩個月新出的首飾,都快被他給買了遍?!?/br> 江窈不解:“他這是怎么了?”肅王雖然住在宮外,她卻沒有和他打過什么照面,八成是被王淑妃給刺激了?肅王份例的俸祿一般,全靠王淑妃接濟,他平日里出手一向大方,這樣霍霍下去,遲早得揭不開鍋。 “聽說肅王瞧上了個姑娘,和以前死活鬧著娶回府不一樣,這次不光是王淑妃沒點頭,連人家姑娘都沒點頭?!?/br> “又是哪家倒霉的姑娘?”江窈問。 連枝搖頭:“這個奴婢就不清楚了?!?/br> 她挺佩服自己這個大皇兄,傾家蕩產只為求佳人一笑,實在勇氣可嘉。 這種時候,送上門來一塊肥rou,沒有不要的道理。 光熙帝果然君無戲言,江窈不用再去國子監,閑來無事,便和連枝一起做起首飾。 珠釵都是現成的琉璃珠子,再加上她宮里全是寶,加道工序而已,不多時便做出一對流光溢彩的金釵。 這次都用不著她親自出手,連枝找到采云軒的掌柜,當天就達成共識。 掌柜擺出招聘,說什么獨家手作,全天下獨一份。 肅王得了消息,馬不停蹄派人來敲定買賣。 江窈對此表示,主要是金釵的功勞,沒想到她還有這方面的天賦。 國子監的年試很快就張榜出來,江窈這次不但沒有再墊底,還進了前十名,四舍五入她以后還能自封個數一數二的才女。 光熙帝照例對她論功行賞,一度贊不絕口:“雖然有擠出小瑕疵,無傷大雅,這文章總體而言,人間難得幾回聞啊?!?/br> 江窈:“……”小瑕疵是她的,至于后面人間難得幾回聞的部分,不言而喻,自然說得是謝槐玉的。 她心里忐忑的不行,沒想到光熙帝大手一揮,給她擬了道圣旨,乍一看就跟三好學生獎狀似的。 江窈抱著燙手山芋,剛踏出御書房,不遠處郁郁蔥蔥的樹蔭下,謝槐玉穿一身玄色朝服,手執奏折。她一手提著裙裾跑到他跟前,兩人有一搭沒一搭說著話,不知不覺到了千鯽池的涼亭。 江窈將圣旨攤在石桌上,“我沒法兒交代了?!?/br> 謝槐玉看了一眼,“交代什么?” 江窈兩腮緋紅,如實告訴他。 “結果不重要,最要緊的是過程?!敝x槐玉道,“而且窈窈,和我持有同樣觀點的,這世上不止我一個。陛下此舉,多半是為了褒獎你?!?/br> “原來是這樣么……”江窈喃喃。 王淑妃遠遠就看到江窈的背影,她這兩天正氣不順呢,宮婢扶著她走下輦轎,走到涼亭的石階前,她譏諷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建章公主做這樣有傷風化的事,就不怕……” 直到她看到謝槐玉,陰陽怪氣的說到一半再也說不下去。 第69章 謝槐玉從容不迫的起身,作揖道:“臣見過淑妃娘娘?!?/br> 王淑妃在宮里活了大半輩子,不說光熙帝平時是如戲仰仗他,她沒進宮前便時常聽兄長王尚書提起謝相。 一來她犯不著為了區區一個建章公主和謝相結梁子,二來兄長似乎和謝相來往甚多,她以前和兄長提過此事,想讓自己那個不成器的兒,能得謝相賞識,兄長始終沒肯松口,連牽橋搭線的意思都沒有。 建章公主是個什么心性,她早見識過,要是擱在后宮嬪妃里,像她這種沉不住氣的,根本不是自己的對手。 平日里作風也很大膽,王淑妃本來以為逮著個機會,沒想到和江窈待在一塊兒的人會是謝相,兩個人之間的親昵都不用表現,她這個老江湖一眼就看穿了。 許皇后骨子里是個刻板的女人,居然會生出這么個為非作歹的小狐貍精來,把鄭太后哄得團團轉不說,她想想都知道,現在又開始在謝相面前胡編亂造了。 一旦江煊登基,光熙帝那個靠不住的到時候兩腿一蹬皇陵躺,屆時她有什么逍遙日子過?怕是許皇后要和自己算總賬。 還不是肅王不爭氣,整天不知道在悶頭忙什么,樣樣都要她做打算。這樣一來,謝相這條路對于她而言已經不存在了。 王淑妃斥道:“你以為自己是當朝一品大員,便可以隨意出入后宮了么?建章公主心智尚幼,難道謝相存心僭越不成?” 江窈“啪”的一聲將茶杯擲在案上,剛想發作。 謝槐玉道:“淑妃娘娘有所不知,陛下今日有朝政要事與本相商議,至于本相和建章公主么,早已亦師亦友,見一面又何妨?陛下大公無私,自然是賢者當先。據本相所知,肅王近來連在陛下跟前露面的機會都沒有?!?/br> 亦師亦友……學到了學到了。 江窈心底莫名劃過一絲小刺激,上前附和道:“就是!我和謝相光明正大,問心無愧,總比有人偷偷摸摸的好?!?/br> 王淑妃臉色不善,似乎被踩中痛腳,“公主的伶牙俐齒,本宮早就見識過,不必拿這點小伎倆來誆本宮……” 江窈道:“我父皇都沒說什么,試問皇宮里頭,什么事情能瞞得過他,幾時輪到你來教訓我了?” 王淑妃氣色更差了,像是有敷粉簌簌的落下,毫無以往的鮮妍之色。 江窈字字句句,像在影射著什么。 王淑妃第一次在她面前慌了陣腳,“本宮若是沒有記錯的話,謝相和建章公主,相識才不到一年,也只有宮里頭知道。建章公主呀,以前還鐘意過一段時間虎皮鸚鵡,去飼養坊逗了兩天就拋之腦后,再也沒有下文?!?/br> “本相倒是覺得,淑妃娘娘此言更不妥些?!敝x槐玉道,“身為后妃,妄議公主的是非,實在德行有虧,還望娘娘謹言才是?!?/br> 王淑妃見討不著便宜,只能將光熙帝搬出來,對著江窈道,“不但無視宮規,還不聽說教,等著陛下來發落你吧?!?/br> “聽說再過段時日,我便要有個大皇嫂了,肅王府上安了那么多側室,大皇嫂又該如何自處?”江窈道,“淑妃娘娘以為,父皇會不會連同大皇兄一并發落了?” 王淑妃心里一驚,難道肅王又在折騰什么幺蛾子?面上卻不愿意表露半分,她不想讓人看她的笑話,尤其是江窈。 被面前倆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奚落一通,王淑妃幾乎是落荒而逃,她才不會逞一時之快,以后的日子長著呢,只要光熙帝那個老不中用的沒趴下,一切都不好說。 王淑妃真正兒納悶極了,這倆人什么時候這般投機了? …… 這一日午時,江窈陪著鄭太后一道用完午膳,給老人家念了一段佛經,見鄭太后睡得安穩,她這才從壽合宮出來。 走在御花園的鵝卵石小徑上,面前有一道身影一晃而過。 “站??!”江窈蹙眉道,“什么人鬼鬼祟祟,見了本公主就躲?” 霍統領回過身,像是剛見到她,“給建章公主請安?!?/br> 江窈見是他,便沒有再多問。 畢竟御林軍是負責維護皇宮治安的,當中的統領么,自然不會出什么差錯。 可是……霍統領眉骨上的劃痕是什么?看著像是剛被人撓過不久。 江窈悄悄對連枝附耳道:“霍統領娶妻了么?” 連枝搖頭。 “那他……太不對勁了?!苯盒÷曊f。 連枝又盯著人看了一眼,霍統領行禮走后,對著自家公主道:“沒什么不對勁的啊?!?/br> 江窈:“……”心里想著什么,便能看出什么,她才不想擁有什么少婦體質…… “……我也是這么想的?!彼缡堑?。 江窈沒有細想此事,真正想多的另有其人,反倒是做了虧心事的擔憂起來。 霍統領將這事稟告給王淑妃時,正是當夜子時,月上中天。 “誰給她的勇氣,來管本宮的閑事?”王淑妃拉下臉來。 霍統領只好像往常一樣,先是噓寒問暖,手上的動作不挺,一個勁的幫她剝著核桃。 “你怎么一點兒也不害怕?你現在和本宮,可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蓖跏珏鷧柭暤?。 “怕不是秋后的螞蚱?!北嫩Q不了幾天。 “你別忘了,你能有今天,多虧本宮提攜?!蓖跏珏?,“你不會是在怨本宮吧?” 她和霍統領不是一天兩天的事,要怪都怪光熙帝,若是他十年如一日,常常來她宮里,她又怎么會陰差陽錯讓一個侍衛統領爬了床。 其實霍統領也很冤枉,他自詡為人本分,暈乎乎上了賊船,皇帝的嬪妃,嘖嘖。怪他自己沒有定力守得住。 一來二去的,難免出了紕漏。 她種種招數使盡,光熙帝毫無所動,都不肯來她宮里坐一坐。 偏偏她和霍統領在竹林爭執此事,被鄭太后無意間聽見,好在霍統領即時拿了迷魂香出來…… 王淑妃前幾日之所以沒有再和江窈糾纏下去,也是這個原因,她在坐小月子,可馬虎不得。萬一她再懷上一個,光熙帝老來得子再一高興,她豈不是可以當太后。 她對自己的能力還是比較自信的。 “本來就是一時糊涂,早就不該將錯就錯,既然沒有了牽絆,不如……”霍統領道,“我總是要娶妻的?!?/br> “本宮弄不好就是浸豬籠,你最輕也是流放?!蓖跏珏а赖?,“本宮能有什么法子?陛下現在干脆連后宮都不進了,不是歇在養心殿就是御書房,依本宮看,八成是人老了不中用,力不從心唄,按說也是活該,風流成性的沒一個好下場?!?/br> 霍統領:“……”怎么感覺王淑妃連自己都罵進去了? 肅王過了兩日來給王淑妃請安,猶猶豫豫開了口,一張口就是銀子又不夠使了。 王淑妃聯想到那一日江窈所言,肅王什么德行她不清楚?說白了就是死性不改,她再三追問之下,肅王一口咬定沒有,擺明了要抵死不承認。 “敢做不敢當,算什么英雄好漢?”王淑妃脫口啐道。 肅王:“……”他本來就不是英雄好漢,再說了,告訴王淑妃他一準這事兒又要歇菜。 王淑妃忽然計上心頭。 憑什么她們母子倆諸事不順? 聽說光熙帝昨兒閑下來,去了壽合宮,剛好許皇后母子三人都在,三世同堂就這樣聚在一塊兒聽戲喝茶,一派和睦融融的,仿佛她從始至終都是個外人。 合著這老皇帝花叢里走一遭,臨到老要興起當賢夫? 那她算什么?他沿途里匆匆而過的風景么? 王淑妃沒有特別喪心病狂,也沒有愚蠢到在宮里直接對著正主下手。 彼時江窈正在鳳儀宮,書案上擺著一方磨,她哼哧哼哧打磨著手上的玉,等到玉佩終于成型, 之前在靜安寺撿到的玉佩,刻字的玉佩被她埋到現在,她私心決定留作紀念,定期她還會提著小水壺去關照的。 至于現在這塊么?看著是有七八成相似的,材質也不俗,就是少了個謝字,江窈本來想找工匠刻個窈,想想太小家子氣,整個跟宣示主權似的,說不定還會被人拿來做文章,跟以前他送自己的么,更是完全沒法兒比,雖然她預感到謝槐玉肯定會滿意的不得了。 他要是早日給自己做駙馬爺就好了。 到時候豈不是雙宿雙飛,無憂無慮? 江窈攤開玉佩,問連枝的意見,“你覺得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