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
江窈捧著書,看著上面的天文,胡思亂想中。 連枝端一碟糕點進殿,“殿下,您最愛吃的海棠酥?!?/br> 江窈一聽見海棠酥三個字,又陷入了緊張中。 她以前是無所謂的,可是現在么……她非常在意,謝槐玉在大鄴的學術界這么有造詣,她總不能總交白卷。 不能給她家謝夫子丟牌面,后世史官評寫,光熙年間,謝槐玉其人樣樣都好,唯一的污點就是…… 想想就可怕。 江窈拈帕啃著糕點,計上心頭。 榻上幾乎被她擺滿了衣裳,江窈伸手指道,“這件杏色的好不好?” 連枝道:“殿下真有眼光,這可是前兩日太后娘娘賞給您的,說是今年新貢上來的蘇繡?!?/br> 坐在梳妝鏡前,江窈用簪子蘸一點胭脂,暈染在腮邊。 到時候……哼!他還不是把持不住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 這是她預想中的畫面,再往下就是不可描述,冒著粉紅色泡泡,飄上云端。 驕陽似火,校場上。 江煊正在和人踢著蹴鞠,而光熙帝則坐在觀景臺上,長廊邊上還坐著朝中重臣。 江窈一直朝長廊上探著腦袋張望,奈何江煊實在太出彩,她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她這個弟弟……真是一如既往的不靠譜,與其說是踢蹴鞠,不如說是別人把他當蹴鞠似的逗,跟著全場跑,基本沒挨到過蹴鞠。 眼看江煊又不小心摔了一跤,江窈給連枝使了個眼色,連枝了然于心,反手拿過經過宮女手上的茶水。 江窈:“……”這行云流水的動作,連枝怕不是跟自己待久了, 她推開就近一處廂房的門,沒多久就聽到不疾不徐的腳步聲。 江窈倚窗而坐,紋絲不動,手里執一柄團扇,也不看他,裝模作樣的看著湛藍天空。 她漏算到太陽的方向,然后訕訕的坐正了。 小姑娘是個玲瓏剔透的,可是不太正經。 謝槐玉走到她跟前,攤開掌心,“當真不怕摔下去?” 這人怎么慣會煞風景! 江窈瞥了一眼窗下,心有余悸,老老實實的將手搭上去。 “謝相別跟我說笑了?!苯憾酥深^道,“我這兩天甚是煩憂,不知謝相口否為我解一解憂?” 沒等謝槐玉開口,她自己先端不住了。 她果然不適合走高門閨秀的路線。 “窈窈這是怎么了?”謝槐玉聲音溫潤。 “不瞞你說,我這些日子騙你說溫書,實際上根本沒什么進展……”江窈不好意思的低下腦袋。 一鼓作氣,她順勢抱上他的胳膊,“謝大學士就行行好,通融通融我吧?!?/br> 臉面是什么,她今天先不要了,明天再撿起來就是。 “你想要怎么樣,都可以的?!苯赫f完后,像花光了所有勇氣。 “當真?”謝槐玉諱莫如深道。 “嗯?!彼曇糨p得像蚊子叮。 謝槐玉恍然大悟的“哦”一聲,“那你不用擔心了?!?/br> 這是答應了么?驚喜總是猝不及防,江窈期待的看著他。 “我會告訴主考官,私下受賄是要流放關外的?!?/br> 江窈:“……”她想靜靜還來得及么? 然后她又一次在他面前,毫無骨氣的溜了。 江窈已經記不清,自己有多少次在他面前落荒而逃。 這次不是和他鬧著玩的。 她快成玻璃心了…… 鳳儀宮里,江窈裹著被子,恨不得將整個人都藏起來。 連枝不知道該怎么勸她,她也很蒙蔽,鬼知道發生了什么。 江窈承認自己剛剛的做法,確實是一時沖動、一時鬼迷心竅。 現在她后悔了。謝槐玉還不知道會怎么看待她,她拉倒吧,她的包袱,這下在他面前,可都丟盡了。 要是她能讓謝槐玉記憶消除就好了,能不能存個檔之類的,她可以評為史上最慘穿書女了吧。 江窈干脆不再想,再想也改變不了發生過的事??墒撬娴牟婚_心,這感覺就好像,她自己在他面前交出了自尊,然后被他不屑一顧的拒絕了。 殿外傳來篤篤的敲門聲,連枝上前開門—— “我現在不想見他?!苯寒Y聲甕氣道。 “皇姐……”江煊滿臉頹喪的進來。 江窈扔給他一柄小巧的貴妃鏡:“看看你垂頭喪氣的樣子?!?/br> 江煊看了她一眼,像有什么新奇的發現,“……你好像也是?” 姐弟倆一拍即合,默契的不用多說,像過去每每遇到煩心事一眼,命人備馬車選擇出宮。 唯一不同的是,姐弟倆這次去了酒坊。 店小二領著他們上樓,江窈挑了個臨窗的位置落座,“人生如此,拿酒來!” 皇姐這次和自己出來沒穿男裝,來的地方又是酒坊,偏偏雅間都坐滿了,江煊只能寸步不離跟著她。 江煊摸著自己的良心回想,以前都是自己在皇姐面前一個勁的吐苦水,從來沒有說過他不好,都是安安靜靜給他傾訴,現在該輪到他報恩的時候了。 “上好的陳釀女兒紅,客官您請著?!钡晷《[上酒壇。 江窈咕嚕喝了一小口,嗆了大半天才緩過勁來,相比之下,宮里每次宴會上的酒,都像兌水的假酒。 “過分!”她撂下酒杯。 “就是,太過分了!”江煊幫她將酒杯扶起來,滿腦袋冒問號。 江窈拿出錦帕,攤在桌面上,拈了一?;ㄉ?,然后就把花生米都推給他了,“連花生米都不是個好的……” 江煊拿出荷包大手一揮,朝店小二吆喝道:“來碟蜜餞!” 店小二笑瞇瞇數錢:“好勒?!?/br> 蜜餞很快就被端上來,江窈一手蜜餞,一手酒杯,瞬間覺得好多了。 她果斷又灌了一口。 江煊看著她伏在桌面上,枕著手腕,含糊不清道:“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江煊著急的問她:“哪個王八羔子欺負你,我這就去找他算賬?!?/br> “要青梅?!苯合訔壍目聪蛎垧T,“我喜新厭舊了,蜜餞從今兒起打入冷宮?!?/br> 這要求還不簡單,“來碟青梅!” “公子您看——”店小二湊上前。 “這玉佩你收好了,千萬別摔了?!苯尤掏锤類鄣恼掠衽?,不忘囑咐道。 店小二風風火火的回來,“青梅來了!” “再來個宮廷小黃瓜?!苯旱?。 店小二看向江煊,“咱們這兒可是地地道道的宮廷小黃瓜?!?/br> 江煊:“……”這恩他不太想報了,在宮里沒見她鬧著要吃過什么小黃瓜。 熙熙攘攘的街上,江煊不經意間朝窗外看了一眼,剛好看到謝槐玉縱身下馬,似乎是朝……酒坊走過來了。 了不得。 誤會一場啊。 這要是被看見了,他預感明天上朝就要刮起一陣腥風血雨。 江煊咬了咬牙,果斷離開了座兒,拉住店小二問,“你這兒有沒有小門?” 店小二看出他的企圖,“小門沒有,公子不是這位的正主吧,我看人可準了,您可以先去茅房躲一下?!?/br> 江煊:“……”流年不利,他也想醉一醉。 大丈夫能屈能伸,江煊捏著鼻子躲進茅房,才想起來江窈還坐在桌上一杯接一杯。 畢竟他只是個弟弟,能怎么辦,弟弟這就先走一步,留皇姐斷后。 江煊憋了半天氣,再等他出來時,桌上空無一人,窗外的街對角,他看到一抹熟悉的衣角,車夫放下車簾,候在一邊。 江窈迷迷糊糊睜開眼,近在咫尺的,是他面冠如玉一張臉。她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被他蹙著眉捉住手腕。 “我只是想……” 她試圖解釋道,“不對,我只想不想再交白卷,這要是擱在春闈秋試,有人膽大包天交白卷,怕是都要上斷頭臺的?!?/br> 思路不清晰,說話也顛三倒四。 謝槐玉摩挲著她的臉頰,“我知道的?!?/br> 她一個字都不用解釋。其實不管她想做什么,他都不需要她給自己解釋的。 “你是不是看不起我……”江窈這些天攢了許多委屈,恨不得全部告訴他,又怕他受不了自己這個小話癆體質,“你肯定看不起我……” 她喉頭翻涌,面前更是白茫茫一片。 然后她就徹底意識不清了…… 江窈這一覺直接睡到第二天,大概是心里所有的顧忌都說了出來,連睡夢也是格外香甜。 醒了卻記不清夢境,就記得夢境里面的她全程都高興極了。 江窈眨了眨眼,一個鯉魚打挺從榻上坐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