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江窈[幽怨臉]:……不帶這么含蓄的好不好,是個人都聽不懂。 第34章 謝槐玉不經意間瞥到她腕上的紅印,想到之前鄭岱對她的僭越行徑,他蹙眉看她,手上的動作一輕。 江窈終于得以重獲自由,對謝槐玉的古怪無力吐槽,說明她的猜測不錯,謝槐玉十有八九是中了什么降頭。 她搓了搓手背,下一秒謝槐玉又裹住她的指尖,將她的手把玩在掌心里。 江窈被他的動作震住,整個人處于當機狀態,就這么看著他骨節分明的手指交疊在自己手背上。 “冷都不知道吱聲么?”他掌心的溫度狀似無意包裹著她,“連枝就是這么伺候你的?” “你怎么說話像我皇祖母一樣……”莫名其妙就比她長兩個輩分,瞎占便宜。 謝槐玉忽然和她挨得近極了,從她的角度可以看到他眼睫濃密,此時低垂的神色一絲不茍。 寂靜的廂房里,光影斑駁交織出他的倒影,江窈抬眼的一瞬間,和他四目相對,一對狹長的眼睛,扇形的雙眼皮埋在深邃的眼眶下,眉鬢雋永,漆黑的眉宇嵌在他清白的膚色里。 他眸光里泛起的波瀾,足以讓她聽到山風搖動的聲音。 江窈一顆心陡然跳得七上八下,連什么時候跟著他走出廂房都忘記。 稀里糊涂跟著他穿過長廊,江窈絞著帕子,她在懊惱自己的不矜持,誰知道謝槐玉又在耍什么花招。 謝槐玉忽然止住步伐,江窈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嗑在他烙鐵似的背上。 她摸了摸鼻尖,嗔著眼看他。 謝槐玉接過小廝呈上來的一方紫檀木匣子,好似沒有瞧見她的窘迫不安,他當著她的面打開木匣。 里頭擺著一塊紅絲玉的印鑒,棱角上鐫刻著栩栩如生的花棱。 江窈猶豫的拿出來一看,草書體的建章二字,和秦正卿之前送她的完全不一樣,連風格都大相徑庭。 她似乎想起什么,重新放回去,沒有再看一眼,“你請長安城的哪位名匠刻的?” “閑來無事,親手刻的?!敝x槐玉漫不經心的看著她。 江窈這才沒有再推辭,這還差不多,最起碼人家秦世子也是自己親手刻的。 雖然之前秦世子送她的那塊印鑒她早已束之高閣,用料也比不上眼下這塊。 這就好比珠玉在前。俗話說禮輕情意重,往后再次一些她既不會輕易收,更不會入得了她的眼。 定國侯大婚這一日的酒宴散后,眾人三三兩兩起身和孟老太君告辭。 府上家丁將鄭岱醉倒后花園的事稟告上來,老王妃袁氏順著桿子往上爬,借機將此事當笑話似的大肆宣揚,話里話外都在數落鄭侯爺的有失體統。 孟老太君臉上的笑意再也掛不住,橫豎面前都是家里知根知底的親眷,她也不忌諱什么,夾槍帶棒似的開口:“侯爺會走到借酒消愁的田地,也不知道是因為誰的緣故?!?/br> 袁氏心里頭本來就不痛快,自己捧在手心里養了二十年的廣陽郡主臨到頭嫁給人做妾室,要是換成以前,她早就和定國侯府的人拍案叫板。 今時不同往日,廣陽王府的境遇每況日下,能給廣陽郡主籌劃到這樁婚事,對于她來說,死而無憾。 但這不代表她能夠忍得了孟老太君這樣出言不遜,袁氏陰陽怪氣的懟回去:“若真是個有風骨的,大可以求陛下收回成命,說到底還不是貪生怕死?!?/br> 孟老太君橫眉一豎:“我能讓她進侯府,已經是對她最大的恩典?!?/br> 言下之意,只怕是往后廣陽郡主在侯府的日子不太好過了。 這倆人就這么你一我一語,誰都不肯讓步,最終鬧得不歡而散。 鄭太后剛開始還勸兩句,后來干脆嗑起瓜子來,瓜子皮噼里啪啦堆了半個痰盂高,津津有味看完最后這一出大戲。 坐在回宮的馬車里,鄭太后才對此發表見解:“不是冤家不聚頭,如今是兩灘渾水做了一家人,大喜的日子,非要鬧的這么不體面怪得了誰?” 江窈兜著膝上的小木匣子,頭也不抬的附和道:“皇祖母說得是?!?/br> “今兒人人都兩袖空空出侯府,”鄭太后一眼就看出里頭的彎彎繞,“怎么偏偏你滿載而歸?” “什么滿載而歸……”江窈辯解道,“據我所知,壽合宮每個月的禮品清單,宮里頭您排第二,都沒有人敢排第一?!?/br> 鄭太后笑道:“禮品這種東西,在精不在多,最重要的要看送禮的人?!?/br> 江窈差點手抖得把小木匣子給摔出去,怎么感覺鄭太后早已洞悉一切。 她鄭重的說道:“皇祖母,我想回國子監繼續念書?!?/br> “哀家不準?!编嵦蠛敛华q豫的回絕她。 “我這次給您保證,我會勤勤懇懇的聽司業授課,散學后也會認真的做功課?!苯鹤约郝犉饋矶枷裨谛趴陂_河,更別提鄭太后,“技多不壓身,您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果不其然,鄭太后看著她搖頭。 “您不是向來愛收集經書的手抄本么?”江窈夸下??诘?,“我給您抄一卷怎么樣?” 鄭太后用一種太陽打西邊出來的眼神看她,“當真下定決心了?” “嗯?!苯喝玑屫撝氐乃梢豢跉?。 鄭太后這才告訴她真相:“其實你父皇和哀家商量過,你想回去的話隨時都可以回去?!?/br> 江窈:“……”合著鬧了半天,就為了哄她給自己抄一卷經書? 其實她若鐵了心要回國子監,沒有人能攔得了她,更何況,對于她回國子監這件事,光熙帝肯定第一個喜聞樂見。 江窈在三天后才正式回到國子監,天蒙蒙亮便乖巧的坐在四方堂里頭。 連自詡學生楷模的秦正卿和她相比,都顯得姍姍來遲。 令江窈吃驚的是,整個國子監,居然沒有一個人因為她的回歸而感到意外,仿佛她從未離開過一般。 其實最主要的原因是,建章公主要回國子監的事,國子監眾人都早有耳聞,畢竟連謝相從建章公主離開國子監起,便斷言她遲早有一日會回來。 所謂謝相誠不欺我也,大概就是這么個意思。 秦正卿看了一眼江窈桌角上的洛石硯臺,原先放自己印鑒的位置被一方新的紅絲玉印鑒取而代之。 剔透斑斕的洛石,和紅絲玉的印鑒挨在一起,相得益彰,似乎每一寸都寫滿了登對二字。 “秦世子,”江窈喚道,“前段時日你同我提過的那件事,辦的如何了?” 秦正卿正了正神色,將進展告訴她:“那些進京趕考的書生,受過殿下恩惠后,都對殿下感激不盡。前幾日才在城郊湖心亭舉行的賦詩會上以您為題,用五言絕句的格律,比試期間常有佳句,等我將當日的詩集整理完畢,再拿給你過目?!?/br> 江窈饒有興致的問道:“可有什么點睛之筆么,說來聽聽?!?/br> 秦正卿想了想,說出兩句給她聽,隨口問道,“對了,五日后還會有一場賦詩會,殿下要不要趁這個機會同我一道去看看?” “可以?!边@還是江窈來國子監這么久,第一次答應他提出的邀約。 等到晌午后連枝將鑰匙串交到江窈手上,江窈偷摸著去了一趟藏書樓。 禮尚往來,她不是那種無緣無故拾人牙慧的人。怪只怪她千不該萬不該撕了他給自己的字帖,高下立見,他的氣量越大,越顯得她小肚雞腸似的。 藏書樓和她上一次進來時完全不同,雖然照舊封死著木窗,卻燈火通明,江窈觀察后發現應該是用了長明燈的油芯。 連宮里頭點長明燈前都需要掂量一番,可見國庫最近豐盈,甚至都可以稱得上是闊氣。 她循著第一次謝槐玉帶她來的記憶,翻遍了頂層的書架子,盡是些絕跡的歷代書籍,連個字帖的影子都沒見到,更別提什么謝體字帖。 最終江窈空手而歸,心不在焉的坐在松軟的倚墊上,琢磨字帖的事情該何去何從。 她沉浸在懊悔的情緒里,連謝槐玉什么時候出現在她面前都不知道。 謝槐玉大手一揮經過她的眼前,變戲法似的又扔給她一副新的謝體字帖。 嶄新的宣紙頁面擺在她眼皮子底下,一二三四五六七,橫平豎直撇捺鉤,晃得她眼疼。 江窈真的很想掀桌,她終于體會到得來全不費工夫是個什么滋味,可是她不想重頭再爬格子。 第35章 江窈剛回到國子監的頭兩天,日子過得按部就班。 謝槐玉除了給她扔了個字帖以外,沒有再雞蛋里挑骨頭似的為難她。 再加上她相比較以前,作風收斂許多,每回謝槐玉經過四方堂外頭,她都是坐姿乖巧,讓人挑不出半點錯處來。 她的主意打得很好,等謝槐玉放松警惕后,她再慢慢的將敵人進行一步步蠶食,利用她在國子監呼風喚雨的號召力,進而彈劾謝相,扒了他內閣大學士的官職,讓他灰溜溜的打道回府。 但江窈沒有料到,聰明人往往都會想到一個地方去。 謝槐玉也是這么打算的,小公主天生是個受不得約束的性子,他便不能急于一時。凡事都要有個度,矯枉過正就不好了。 小公主既進了國子監念書,學業這一塊,無論如何都得給長安城的女子樹立個頂漂亮的榜樣才對。 謝槐玉的獎懲制度絲毫沒有讓步的意思,并且一改之前光明正大的作風,不知不覺的滲透到了江窈日常生活中。 等江窈發現時,她已經抄了接連三日的書。 剛開始么,四方堂的同袍都在抄書,美名其曰做功課,好在抄書量少,幾句話而已,江窈沒有再給自己搞特殊化,就這么應付著上交功課。 后來不知道怎么回事,抄書的范圍對象,從群眾化演變成了個體化,最恐怖的是,她的抄書量正在逐日遞增。 江窈當即就撂下筆桿,開始摸魚?;?,將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的方案堅決實行到底。 連枝無奈之下,只好替她做起功課來,經過上次的國子監失利事件,連枝從中吸取經驗教訓,模仿起江窈的字跡來。 其實連枝本來底子就不差,可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從模仿江窈的字跡之后,她的筆跡都變得軟趴趴,跟個沒骨頭的似的。 江窈對此只能裝無辜,她心里多少清楚點原因,可能是因為謝槐玉親自指導過,但她又不愿意承認這個原因。 結果第二天江窈就被司業當眾點名批評,并且將她的功課當窗花似的糊在窗戶紙上,公布于眾,以儆效尤。 等到下午時,窗戶紙上已經貼滿烏七八糟的功課,各式各樣,有拿司業作打油詩的,有亂涂亂畫瞎涂鴉的,署名都是些長安城中有名的紈绔子弟。 合著鬧了半天,她成了槍打出頭鳥的那只鳥,江窈心里別提有多不是滋味了。 江窈忍不住犯嘀咕,司業以前從來沒有插手管過她在國子監的學業,現在卻忽然轉了性,跟太上老君煉丹爐里出來的似的,火眼金睛一眼就看出來她的功課由別人代寫。 當天散學回宮的路上,江窈故意叫車夫窩在巷子角里。 她挑開轎簾,選擇暗中窺探,果不其然被她抓個正著,謝槐玉正在國子監門口和司業攀談呢。 江窈挺想去找謝槐玉問個清楚,但她又不想做沉不住氣的那個人。 最主要的是,她實在摸不清他造訪國子監的時間規律,陰晴不定,就跟天氣預告里頭的多云似的,多一分是晴天,少一分則成了陰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