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江窈實戰經驗可以說是非常貧乏,但是她微博上關注著各種吐槽君故事會,該有的情商還是有的。 這么久不聯系,就相當于兩個人都默契的達成共識,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江湖有緣再見。 當然了,可能放在古代長時間不聯系可以互相理解,從前車馬信件都很慢,什么一生只愛一個人。 她呸。一碟海棠酥就想來哄騙她,他謝槐玉把自己當成什么人了? 說出去的話就像潑出去的水,她那一日當著國子監那么多同袍的面,放話出去和要和他不共戴天,自然不是口頭上說說而已。 她要是這么快就變卦,以后還怎么在那些同袍面前叱咤風云啊。 江窈越想越是這么回事,不蒸饅頭還爭口氣呢,她就算咽下這口氣,和謝槐玉結下的梁子也是雷打不動的事實。 在給謝槐玉使絆子這條路上,她不會放棄的。雖然目前戰局來看,情況并不樂觀,好像一直是謝槐玉給她使絆子來著。 “你少癡心妄想?!苯航o他當頭一棒,走到陰暗的角落里,回過頭笑吟吟看著他,“現在可是在宮里頭,我只手遮天說了算?!?/br> 墜在髻心的華勝隨著她的動作嘩啦作響,清脆悅耳,一顰一笑里都透露著靈動。 江窈貝齒微露,梨窩淺淺,以她面對鎂光燈這么多年的經驗來看,她覺得自己在成功演繹黑化病嬌風。 可惜的是在謝槐玉看來,小公主還真是不諳世事的天真。 “只手遮天?”難怪光熙帝把她說得跟石頭里蹦出來的靈猴似的,給她根金箍棒,她就去大鬧天空。 “是啊?!苯狐c頭,“若是你膽敢貿犯我,我大可以賞你二十大板的?!?/br> 謝槐玉清咳一聲:“霍統領的官職還是我當年親自提攜上來的?!?/br> 江窈的表情有過精彩紛呈,她鄙夷的評價道:“狼狽為jian,沆瀣一氣!” “敢問小殿下,”謝槐玉不動聲色道,“臣到底是哪里招你惹你了呢?” 他不僅招她還惹她了,在靜安寺。 江窈的話臨到嗓子眼被她硬生生憋回去,開玩笑,她才不會落他的套。 全天下人都不知道他的狼子野心,江窈卻門清兒,只是她有一點想不通,謝槐玉的公關手段實在是令人甘拜下風,簡直和國際影星的團隊有的一拼。 江窈掩下眼睫,假裝看不到謝槐玉這么個大活人杵在自己跟前似的。 她天生骨架小,十分容易便從他把自己堵在墻角邊的縫隙里穿出去。 聽著身后不急不緩的腳步聲,江窈發現無論是她加快步伐還是放慢步伐,謝槐玉始終都和自己保持著一段距離。 江窈期間悄咪咪朝身后瞟了一眼,他和以往連枝跟在自己身后的位置一般無二,一時間差點繃不住樂了,她覺得他可以冠名為連枝二代了。 他既然非要跟著自己,她便教他領會一下自己的厲害,好讓他心里有點數,她剛剛的話可不是在唬他。 大鄴皇宮么,想必謝槐玉來來去去都是走的到御書房那條道,她就不一樣了。 江窈剛穿過來那兩天,第一感覺是喜從天降被餡餅砸到,就這么跟著江煊廝混起皇宮來。 明天不上班,豈不是美滋滋,關鍵她拿到的還是團寵人設,美中不足的是她沒有一個人居家型皇兄,只有一個拖油瓶皇弟。 好在江窈有一個天性,總是能無時無刻穩住心態,畢竟她不像有些人,表面上佛里佛氣,背地里其實在瘋狂考證書。 直到江煊和她第一次念叨起謝槐玉,從那一刻起她的喜悅便戛然而止,原著和劇本可謂是天差地別。 上一步天堂,下一步地獄,她的心情像坐過山車。 江窈出鳳儀宮時抱著梅瓶絲毫不覺得吃力,偶爾還能欣快的蹦跶兩步,里頭插上枝后卻變得沉甸甸的。 實在讓人匪夷所思,或許這就是得不到的永遠在sao動吧。 江窈忍住將梅瓶塞到謝槐玉懷里的沖動,成大事者,怎么能被這點細節打敗呢? 她存心使壞捉弄他,專挑些偏僻的宮道打轉,一路穿過千鯽池,踩過一道道玉石白階。 計劃通,一切都盡在掌握之中。 江窈中途撐不住,將梅瓶放到他懷里,摸出絹帕拭著掌心的細汗。 然后她又一言不發的從他懷里抱回梅瓶,謝槐玉從始至終沒有一點異議。 他的眸光越來越深邃,她不經意間和他四目相對,心虛的移開視線,總感覺謝槐玉好像看穿她的想法一樣。 迎面闖進一個死胡同,灰白的宮墻,琉璃瓦上裂開縫。 枯藤老樹昏鴉,江窈成功搬起石頭砸到自己的腳。 謝槐玉看著她聳搭下腦袋,剛才還雄赳赳氣昂昂的小姑娘跟變了人似的。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總覺得小公主垂頭喪氣的樣子格外礙眼。 “你沒來過這里么?”謝槐玉的口吻風輕云淡。 江窈警惕的看著他:“你不是說迷路了么?” 謝槐玉煞有其事的“哦”一聲,“那是我騙你的?!?/br> 江窈:“……”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謝槐玉忽然朝她棲身過來,江窈強作鎮定,一道陰翳從她頭頂落下,她這回是徹徹底底被他躲到墻根。 “你想怎么樣?”她質問道,梅瓶差點從她手上滑落,被謝槐玉接住,大手一揮放在一旁的石桌上。 江窈藏在云袖里的手絞起帕子,“你再上前一步,我便要叫人了?!?/br> 謝槐玉恍若未聞,他的廣袖滑到她肩上,江窈就這么被他圈在狹小的墻根里,無處可逃。 “謝相……”她試圖和謝槐玉講道理,一開口暗罵愚蠢,她跟一個黑歷史滿身的人有什么道理可講呢? 謝槐玉的動作更加變本加厲,他粗糲的指腹撥過她髻心,撥琴弦似的挑過她華勝上墜著的琉璃珠子。 江窈在他漆黑的眸子里解讀出他的惡意滿滿,仿佛在說你叫啊,你叫破喉嚨都不會有人來救你的。 謝槐玉低笑:“小殿下在胡思亂想什么?” 他攤開掌心,里頭是他適才在她鬢邊撣過的枯葉。 江窈一把推開他,他卻紋絲不動,像堵墻一樣橫在她面前。 謝槐玉忍俊不禁的問她:“這么委屈的嗎?” “什么?”江窈眨了眨眼,她眼睫上還沾著濕意。 “罰你的事?!敝x槐玉的聲音溫潤。 “用委屈來形容不太恰當吧……”江窈糾正道,她將自己擺在正義的一方,“我冤枉?!?/br> “覺得我不該罰你抄書?”謝槐玉放慢語氣問她,“還是不該打你手心?” “統統都不該?!苯罕尺^身,鬢邊擦過墻面,她才不想搭理他呢。 謝槐玉悠悠嘆氣,真不應該和這么個小姑娘計較什么,“臣可以給小殿下賠不是?!?/br> 江窈當然不領他的情,道歉歸一碼事,原諒又是另一碼事。 她隨口問道:“我若是再逃學呢?” “抄書是免不了的?!敝x槐玉不假思索道。 江窈啐他:“你這是誠心致歉的態度么?” 貼在墻內的流珠此時一臉震驚,她心里的動蕩無以復加。 她小心翼翼的挪著步子,順著烏黑的門板縫隙望過去—— 像畫冊里走出來的兩位謫仙似的,郎才女貌,天造地設。 她乘著鄭太后午后小憩的時間出來,沒想到居然給她瞎貓碰到死耗子,撞破眼前這樁私相授受的丑事。 流珠被自己心底油然生出的想法嚇了一跳。 第30章 “圣人說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唯女子和小人難養也。我卻不這么想,我要當小女子里的駟馬難追,謝相可明白我的意思么?” 江窈悠悠開口,誰還不是個文化人了咋滴,別給她整得跟個品行不端的青春期叛逆小姑娘似的。 謝槐玉知道她指得是要和自己不共戴天那句話,只是他覺得她遲早會食言,他全當戲言似的一聽而過,他何必要同她計較一句話的得失。 到底是年歲小,心比天高,只會動動嘴皮子功夫,平時說話時絲毫不肯落入下風,半點虧都吃不得。 謝槐玉忽然有點琢磨出來光熙帝的心鏡,有這么個吃不得半點虧的寶貝閨女,當真不知道是福還是禍。 以他周轉在江氏皇室的經驗來看,小公主自以為藏著掖著的那些機靈勁兒,統統都不夠看的。 她每次對自己心生猜忌時,他幾乎都能從她那對澄靜的眼睛珠子里頭解讀出來她的心跡。 無非又是誹謗自己種種不是,顛三倒四都是那兩句話,連個正經腌臜人的渾話都不會說。 如果說長安謝家是一窩狐貍精的話,那么江氏皇室頂多只能算一窩生于安樂的松鼠精,抱著天上掉下來的松果安穩度日,等到過冬前便刨個洞藏起來。 他能糊弄過天下人的眼,她自然也不會例外,謝槐玉這點自信還是有的。 謝槐玉順著她的話繼續往下說,很是欣慰道:“沒有想到小殿下竟有這般學問?!?/br> 江窈故作高深道:“你知道就好。 “國子監明年開春要重新修葺,我給你看看圖紙可好?”謝槐玉鄭重的問她,“你看看有沒有什么不合心意的地方?!?/br> “誰和你說我一定會回去了?”江窈氣鼓鼓的質問道,“我剛才和你說的話你都沒有在聽么?” “怎么會?”謝槐玉漫不經心道,“小殿下親口說出的每一個字眼,臣都有仔細在聽?!?/br> “你沒有?!苯航K于沉不住氣,在兩相對壘里做了那個跳腳的人。 謝槐玉耐心十足道:“我有?!?/br> “你沒有?!苯簹鈽O了,伸手去推他,這一次謝槐玉給了她幾分薄面,朝后讓了一步。 她經他這么猝不及防的捉弄,差點投懷送抱撲到他懷里。 “不是剛剛還說要做君子么?”謝槐玉扶住她的手肘,“君子動口不動手?!?/br> 江窈隔著衣料都能感受到他指腹的涼薄,她從他掌心掙脫出來,搜腸刮肚半天,又不知道該罵他什么才好,其實她更想毫無形象的脫口而出一句草泥馬,反正她現在在他面前也沒有什么信心可言。 謝槐玉就這么看著她兩腮憋出紅暈,半天才憋出一句:“……你明明就沒有?!?/br> “子非魚焉知魚之樂,你又怎么會能斷定我沒有仔細在聽呢?”他煞有其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