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想試試你的體溫?！彼蛩忉?，轉了轉腕子，試圖掙脫他的掌握。

    趙璽抬起頭來，目光落到她面上，從她秀致的眉，到瀲滟的目，從挺翹的鼻，到花瓣般的紅唇，雪肌烏發，纖細脖頸……細細梭巡而過。

    仿佛有一張無形的網悄然張起，將她包圍。

    氣氛變得奇怪起來，輕城不自在地再次掙了掙，他的手卻扣得更緊了，低低叫了聲：“jiejie？”

    輕城“嗯”了一聲，問他：“酒還沒醒嗎？是不是覺得頭疼？要不我讓他們換了鋪蓋，你再睡一會兒？”

    趙璽看了一眼身后的床鋪，嫌棄地皺起眉來。

    輕城瞄了眼床鋪，其實心中也很嫌棄，卻怕傷害到趙璽脆弱的自尊心，安慰他道：“你昨夜只是醉了，控制不住也是正常。沒關系，不要放在心上?！?/br>
    趙璽目中露出奇怪的表情：“控制不住也正常？jiejie不介意？”

    輕城笑容溫柔，一副好jiejie的模樣：“一家人，介意什么？”雖然這么大了還尿在床上確實有點那什么，但一個醉鬼，偶爾控制不住，也是可以理解的，要怪也只能怪下人沒有服侍好他。說起來，論細心程度，錢小二比阿卞確實差遠了，他卻偏偏將阿卞留給了她。

    她柔聲問他，“我叫小二進來收拾？”

    見他只是看著她，眼神越來越幽暗，她心中奇怪，剛要開口叫人，趙璽忽然用力一扯。一股大力涌來，她控制不住身體，踉蹌著撲入他的懷中，纖細的腰立刻被一只有力的臂膀攏住。

    輕城不適地伸手撐住他的胸膛，卻發現他的外衣根本沒扣好，里面空落落的什么都沒穿，她一撐，恰碰到了他絲絨般的肌膚。

    她宛若觸電，忙不迭地收手，身子頓時失了平衡，一下子栽到他身上。

    先前聞到的那股味道更濃郁了，不知怎的，她心跳得厲害，手忙腳亂地從他懷里撐起身，恰對上他專注凝視她的眼眸。

    從第一次見他，她就知道，他有一雙漂亮而深邃的眼睛：長而直的睫毛又黑又密，眼眸深邃，琥珀色的瞳仁剔透清澈，宛若寶石，專注地看著你時，便仿佛兩灣深潭，輕易便能將人溺斃其中。

    輕城微微恍惚。

    趙璽的聲音宛若呢喃：“這樣你也不介意嗎？”掐住她腰的手一點點收緊，另一手半強迫地抬起她下巴，低下頭來慢慢湊近。

    眼看他俊美無倫的面容越來越近，輕城一個激靈，驀地回過神來，一把捂住他嘴道：“蠻奴，你做什么？”這家伙總不會到現在還醉著吧？

    趙璽動作停住，聲音在她的掌下有些含糊：“你不是說不介意嗎？”

    這都什么跟什么？輕城凌亂，指向他身后亂成一團的床鋪：“我們說的不是你弄濕床這件事嗎？”

    趙璽垂眸，濃密的睫毛如小刷子般附在眼瞼上，掩去了眸中神色：“jiejie連這個都不介意？”

    輕城隱隱覺得有哪里不對，又說不出是哪里不對，一臉懵然地看著他。

    趙璽的臉上又露出先前那種奇怪的表情：“jiejie知道這是怎么來的嗎？”

    輕城心道：不就是你弄的嗎？

    趙璽看她的表情，垂眸道：“我做了一個夢?！?/br>
    知道，他一定是夢到自己在更衣。

    哪知趙璽道：“我夢到了jiejie?！?/br>
    輕城一愣，又覺得現在被他扣在懷中的姿勢實在奇怪，推了推他。趙璽這回倒沒有為難她，任她掙脫，在一旁的繡墩上坐下。

    輕城問：“你夢到我什么了？”

    趙璽看了她一眼，居然有些遲疑：“我能告訴jiejie嗎？”

    輕城道：“你我姐弟，有什么不可以說的?！?/br>
    趙璽又道：“jiejie不會生我的氣吧？”

    這小子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嗎，什么時候和她說話也要這樣瞻前顧后了？該不是換了一個人了吧？輕城嗔了他一眼：“有話快說，你和我見外我才會生氣?！?/br>
    趙璽道：“jiejie不氣就好?！边@才開口道，“我夢見我抱了jiejie，還親了jiejie?！?/br>
    “轟”一下，無數熱血涌上頭部，輕城的臉瞬間漲得通紅，偏偏趙璽的聲音還在繼續：“夢里，我纏著jiejie，非要做jiejie的駙馬?！?/br>
    昨夜的事他竟還記得？輕城心頭咚咚亂跳，萬分慶幸：還好還好，他以為是夢。否則，她該怎么面對他？

    她勉強鎮定下來，開解他道：“夢都是反的，你不要放在心上。忘了便是?！?/br>
    趙璽一副難以啟齒的表情：“可后來我還做了更過分的事?！?/br>
    輕城本能地覺得沒什么好事，一點兒也不想知道后面的事，抿著嘴沒有說話。

    趙璽沮喪地道：“jiejie果然生氣了。是我不好，不該在夢中冒犯jiejie?！?/br>
    “沒有?！陛p城勉強笑道，“夢又不受你控制，我怎么能怪你?！?/br>
    趙璽道：“可jiejie好像不想理我了?！?/br>
    輕城道：“沒有的事?！?/br>
    趙璽羞愧：“我做了這樣的夢，心中實在不安，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出了什么問題，可又不敢向別人說。jiejie當初教我，比我明白得多，我就想著來問一問jiejie?？扇羰莏iejie都不愿聽我說，我，我實在不知該問誰?！?/br>
    趙璽是什么性子？素來飛揚跋扈，無法無天，輕城何曾見過他這樣惶恐難安、困惑難解的模樣，心不由軟了下來：“你說吧，我聽著就是?！?/br>
    趙璽眼睛一亮，飛快地道：“夢的后來，jiejie答應了我讓我做駙馬。我，我高興極了，就對jiejie做了駙馬能做之事?！?/br>
    輕城一時還沒反應過來，卻見趙璽的臉越來越紅，低低道：“就是，就是jiejie當初教我的，秘戲圖上的事。我抱著jiejie，坦誠相見，醒來就發現褻褲和床都臟了?！?/br>
    輕城只覺一股熱氣直沖腦門，連手指尖兒都要燒起來了。趙璽他說的是……她終于明白過來，床上洇濕的一片是什么，團成一團扔在角落的又是什么，還有空氣中和他身上那種奇怪的味道！

    他居然對她說這種事！輕城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成了煮熟的蝦，簡直恨不得地上出現一個洞，立馬鉆進去。

    趙璽低頭自責道：“jiejie，你打我一頓吧，是我太禽獸了，居然在夢中做這樣的壞事?！?/br>
    輕城何止想打他，簡直想一腳踹飛他，這死小子他怎么敢？她可是他的jiejie！即使不是親生的，可這么多年的姐弟情不是假的，他怎么敢？

    可理智告訴她，夢是不受控制的，她不能因為一個夢怪罪他。

    趙璽見她不說話，走到她身邊，執起她的手，塞了一樣東西給她。

    輕城低頭，看到了一條烏沉沉油亮亮的皮鞭。

    趙璽道：“你別客氣，狠狠抽我一頓?！?/br>
    輕城望著眼前高大的少年，高高揚起手。

    趙璽閉上眼睛，一臉任她處置的表情。

    輕城忽然就想起當初他跪在他宮外，滿身鞭痕，傷痕累累的模樣。高舉的鞭子終是無力地落下，她扭過頭道：“只是夢，怪不得你?！?/br>
    趙璽羞愧道：“可我已經不是第一次做這樣的夢了?！?/br>
    什么？輕城簡直要爆炸了，竟不知該說什么好。

    趙璽道：“在西羯時，我中計被俘，西羯王將我關在地牢中。地牢陰暗潮濕，血腥可怕，據說很少有人能活著從那里走出來。我本已抱著必死的決心?！?/br>
    輕城還是第一次聽他提起當初在西羯時的細節，雖然知道他后來沒事，心也不由揪了起來：“你是怎么想的詐降之策的？”

    趙璽一瞬不瞬地看向她：“就在那個晚上，我夢到了jiejie，jiejie緊緊抱住我，溫柔地親吻我，我在夢中快活極了……

    輕城擔憂的心情頓時被他掐斷，熱得連頭發絲都要燒起來了，哪敢再看他，羞惱道：“別，你別說了?！?/br>
    趙璽眼中閃過一絲笑意，卻并沒有依言停下：“后來，在夢中最甜蜜的時候，jiejie忽然狠狠地推開我，告訴我一定要活著回大魏。我突然驚醒，想到夢境，醒過神來，我還有jiejie，絕不能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死在西羯的大牢中，才有了后來的詐降之事。

    輕城心中紛亂之極，既惱怒他在夢中對她的肖想，又心痛他在西羯時的苦難，可想到他是在多么絕望的情況下才做了那樣一個綺夢，甚至因夢境生起了求生之念，她竟無法狠下心來責怪他。

    沒有什么比他的性命更重要。

    可是若不責他，豈不等于她默認了他的行為正確？

    趙璽看出了她的糾結，輕聲道：“不管如何，總是我錯了。上一次還沒夢到最后一步，可這一次……jiejie還是狠狠責罰我吧。jiejie若就這么原諒了我，我怕以后還會繼續做這樣的夢，冒犯jiejie?！?/br>
    輕城心亂如麻，想要責他，卻狠不下心來，喃喃為他尋找理由：“你只是接觸的姑娘太少，昨夜又醉得厲害?！?/br>
    趙璽虛心求問：“是因為這樣嗎？”

    輕城用力點頭：“當然。以后不許喝這么多久，等成親了，有了妻子，你就不會做這種奇奇怪怪的夢了?！?/br>
    “成親？”趙璽敏銳地抓到了她話中的重點。

    “是啊，我今日和父皇提了此事，希望能為你選一個美貌溫柔，德才兼備的好姑娘?！陛p城不敢看他，因此沒看到，當她說出這番話時，趙璽的眸中陡然閃過一絲厲色。

    他的聲音聽來卻依舊無害：“等娶了妻，我就不會在夢中冒犯jiejie，對jiejie做夫妻之事了？”

    輕城窘迫地“嗯”了聲，“到時，你真的經歷過，便不會做這樣的夢了?！睉撌沁@樣的吧？她不確定地想。

    “那便好?！壁w璽似松了口氣，望著她露出笑容，“謝謝jiejie為我開解。否則，我也不敢問別人，真不知道怎么辦才好了?！?/br>
    輕城干巴巴地道：“應，應該的?！?/br>
    趙璽一臉誠懇地問道：“我若是再碰到這樣的問題，還可以請jiejie幫我解惑嗎？”

    啥？輕城茫然看向趙璽。

    趙璽眼巴巴地看著輕城，表情苦惱：“這種問題若是問梁休他們，一定會被他們笑的?？蒵iejie就不一樣了，你那么好?！彼谂蔚乜聪蜉p城，“jiejie，可以嗎？”

    還，還要問她？

    輕城的腦袋已經成了一鍋粥，一時竟不知該怎么答他。

    她只是他的jiejie啊，真沒法在這種問題上一直指點他！

    第85章 第 85 章

    輕城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出東暖閣的, 帶著涼意的秋風吹拂而來, 她guntang的面頰終于冷卻幾分, 神思卻依舊恍惚。

    如果說昨天趙璽抱她、親她，鬧著要做她的駙馬已經給了她強烈的沖擊, 她好不容易將之當成他喝醉后的胡鬧；今天趙璽告訴她的夢境就是狂風暴雨, 直接將她的世界沖得七零八落。

    在西羯那樣的絕境中, 他偏偏夢到了她, 夢到兩人行夫妻之事；更勿論第二次夢，他更是到了最后一步, 這說明了什么？

    他懵懵懂懂的，被她三兩句話安撫住了, 可她卻再無法欺騙自己。

    她看著長大的弟弟, 當真對她有了非分之想, 不是弟弟對jiejie的, 而是男人對女人的。

    怎么會這樣，究竟是哪里出了錯？她以后, 該怎么對他？

    該從此和他保持距離, 減少見面嗎？可想到趙璽對她說的話，眼巴巴地看著她的情形, 她終是于心不忍。他從西羯九死一生回來，她是他最親的親人, 若是因此冷待他, 他該多么失望傷心。

    他還小, 并不明白自己的感情, 況且，已經向她認了錯，也信了她的解釋，她若是對他回避，會不會反而激起他的執拗之心，反而讓事情變得更糟？

    罷了罷了，她頭痛地揉了揉眉心，還是就當不知道，以前怎樣待他，以后繼續就是。等到她出嫁了，他也娶了妻，自然就會慢慢淡忘。

    午膳輕城是獨自用的，趙璽被召去了乾宇宮，宣武帝要問他西北的情況。

    輕城松了一口氣，縱然做了許多心理建設，也下定決心要和從前一樣對待趙璽，可終究有什么不一樣了。真要與他繼續共處一室，一起用膳，她一時還真沒法保證態度一如從前。

    因著這事帶來的沖擊，她午覺亂夢顛倒，睡得極不安穩。一會兒夢到少年熱情的擁抱親吻，一會兒又夢到眾人指指點點，鄙視的目光……最后的畫面定格在趙璽一手握劍，站在遍地的尸體間，鮮血從染紅的劍尖不停滴落，他雙目赤紅，一身兇煞，宛若殺神臨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