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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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李昱瑾一個鯉魚打挺就從夏晚懷中翻了起來,連連擺手道:“姐,我沒事,我好著了,真沒事?!?/br> 說著,他一把拉過甜瓜,道:“不信你問他,我都叫他這樣打過好多回了,那一回有事過?” 夏晚厲目掃向甜瓜:“真的?” 甜瓜無賴攤了攤雙手,道:“二舅大約皮癢,總喜歡叫我打他一回。我不過用了三分力,他不會有事的?!?/br> 甜瓜的腦袋大,李昱瑾的腦袋比他的還大,濃眉大眼,虎頭虎腦,跌跌撞撞搖搖晃晃,拉起甜瓜,轉身就跑了個沒影兒。 待夏晚闖進那間一股臭汗味兒的屋子里,便發現墻上糊滿了所謂的練丹田之氣的秘訣,各類拳腳招式,還有所謂的道家心法,佛家口決,卻原來倆孩子悄悄躲在屋子里,是在練勞什子的絕世武功,而非像夏晚想的那樣。 她暗笑自己胡亂猜疑,剛才準備轉出小園子,便見甜瓜和昱瑾兩個一臉訕訕然的又回來了,隨著他們進來的,還有文貞。 她披著件水粉面繡金衽的綢面斗篷遮風,甫一進門,先叫公主再喚jiejie。 一左一右,她還牽著倆孩子的手,笑道:“要說昱瑾和甜瓜兩個,真真算得上好孩子了,可就是一點,什么規矩也不懂,為著這個,皇爺爺沒少在我跟前說過jiejie和三叔。 便六畜,也因此在皇上面前受了不知多少責備。jiejie您成日在家,除了吃茶讀書,難道就真的沒想過,孩子也是需要教養的嗎?” 迎門就是這樣一長串話,把所有人都夸了,轉了一圈子,唯有夏晚是個惡人。 這話說的,就好像晉王府不受皇帝寵愛,倆孩子不受皇帝待見,全是夏晚的錯了一般。 夏晚剛想說話,甜瓜掙開了文貞的手,問道:“郡主殿下,我爹真的因為我不聽話,在皇上面前受過責備嗎?” 文貞側眸掃了夏晚一眼,道:“我與他共同伴駕,每日同在御前,確實聽皇爺爺說過多回?!?/br> 甜瓜心思敏感,一聽老爹居然因為自己受過皇帝的責備,心里很有些過意不去。 李昱瑾直沖沖道:“文貞jiejie,伴駕好玩嗎?” 文貞低著眉頭,笑溫溫的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笑道:“非但不好玩,而且很辛苦,不過有郭六畜時時幫著我,照顧我,所以就不怎么辛苦了?!?/br> 李昱瑾和甜瓜對視了一眼,沒再接文貞的話。 過了一會兒,昱瑾忽而說道:“郭添,你可知道我父親病的很嚴重?” 甜瓜點了點頭。 昱瑾于是又道:“唉,按理今天東宮的人也該去探望他一番的,好歹大家都是兄弟,難道說滿長安城的人都知道晉王府的門在哪兒,東宮的人不知道? 知道叔叔病了仨月余卻從不探望,這又算得上哪門子的規矩呢?” 這小子不動聲色的,就給將了文貞一軍。 不過文貞多聰明的人,隨即就笑道:“正巧,奉皇爺爺的御令,我打算去看看三叔呢,昱瑾和甜瓜跟我一起去,如何?” 夏晚冷冷兒的看著,文貞隨即親手遞了一封燙金花箋來,這才是明日前往浮云堂,文安的正式拜貼。 她道:“我出宮前問及郭六畜,他說jiejie自幼出身山野,只怕于茶道全然不懂,所以叫我們不必請你,概因你也就只會……”離的近了,文貞在夏晚耳邊悄語:“下廚房燒頓飯菜,做個柴火婦,明兒要你去茶會,梨韻茶香,只怕都要叫你辱沒了??蒻eimei總覺得,jiejie再不懂茶道,當不至于像六畜形容的那般不堪,您說呢?” 以夏晚的氣,恨不能呼文貞一個耳光。不過當著兩個孩子的面,她不屑于跟文貞一般見識罷了。 但甜瓜和昱瑾兩個沒心沒肺的家伙明顯的沉默了,尤其是甜瓜,臨走的時候忽而回過頭來,悄聲道:“娘,若您不懂茶道,明兒兒子陪著您一起去,兒子跟著沈太傅,于茶道學的還頗有些心得?!?/br> 夏晚搖頭道:“不必。你不是要去沈太傅家么,全是婦人的茶宴,娘不需要你去,娘自己能應付的?!彼B個茶宴都應付不了,還妄稱什么公主? 因為文貞那一句說她只懂下廚燒飯,做個柴火婦,夏晚一直以來沒有發過怒的,終于被激怒了,所以,整個下午什么也沒做,就等著郭嘉晚上回來,和他算總帳了。 回到夜里,郭嘉手摁著額頭,正在輕輕硯著鬢角,隨著火折子啪啪幾聲響,燭臺刺啦一聲亮了起來。 他驀得跳起來,手還在臉上揩著,眼圈兒都是紅的,這時候還裝什么大爺,怕夏晚要看見他這個樣子要笑他,躲都躲不及。 夏晚哪知郭嘉在哭。 她每日在家里守著,眼兒巴巴的等著,他回來不過要衣服要飯吃,將這個家當成個客棧一樣,不過打個轉身便走,她倒成日成日的守著,等著他。 撐著盞燭臺走過來,夏晚抱臂笑道:“說是在宮里整日的忙,倒有時間和文貞一起議論于我,就沒有回家住一夜的功夫?” 郭嘉愣了良久,驚道:“我整日呆在御前,何曾和文貞一起議論過你?” 夏晚冷笑道:“往日也就罷了,餿了的白玉蘭瓜,繪過的小像,一樣樣兒的,我也只當沒看見。如今連我的口舌都嚼起來了,我在你眼中,就真的只配做個柴火婦人,連去趟茶會的資格都沒有?” 其實心里也猜得出來,那話當不是郭嘉說的,而是文貞自我編排的,但夏晚就是特別的氣。她在這小院子里守了三個月,時時體諒著郭嘉的辛苦,但她覺得自己徜若不戳破,只怕郭嘉永遠都體諒不了她的辛苦。 第136章 郭嘉越發不明白了,但眼淚沒擦干凈,也不敢轉身:“什么白玉蘭瓜,又是什么小像,你越說,我怎么越發的聽不明白?” 夏晚只穿著件兩層夾的寢衣,夜來頗有些涼,抱著雙臂道:“女兒家和男人不能相提并論,試問,除了畫師,那個男子替個姑娘畫幅小像,她不得認定那是以身相許的意思? 你或者沒有娶的意思,可替文貞畫了相,她便只當你愛她,想娶她,你做這等事的時候,難道就不曾檢點過自己?” 郭嘉把臉上的慌樣兒給遮過去了,轉過身來,依舊是冷冷的臉色,轉而又坐到了八仙桌旁:“文貞說的?” …… “她還說了什么?” 為了夫妻都過的艱難,夏晚原也沒想把這些話都說出來的,可她今天是實在忍不住了。 “供案下面雕瓜,青睞殿中繪像,月事來時替她遮掩,御前相伴那么多年,你到底替她做過多少事情,叫她到如今都念念忘不得你?”夏晚再道。 她是真生氣了,雖說自打皇帝威脅過一回,她就再也沒有想過離開郭嘉,當然,過去他和文貞的花前月下,她也既往不咎了,可到如今他還粘粘吃吃,這她就忍不得了。 “我替她做過多少事情,這些年又是怎么和她相處的,你果真想知道?”郭嘉說道。 他忽而抬眸,一雙利目盯著夏晚,不是往日故意裝出來的大爺派頭,是真的瞧著有些生氣,倒叫夏晚心頭又是一虛。 郭嘉忽而站了起來,自己拖過布鞋來換了,徑自出門,出門時說道:“你且上床睡著,待我洗個澡了,再講給你聽?!闭f著,他甩簾出去了。 夫妻之間,很多事情若不攤開來說,積久成疾,也不是個事兒。夏晚也是想在明日去浮云堂之前,跟郭嘉攤開來,把文貞的事情說個清楚,那樣,等明兒真和文貞之間有個什么,她也就好處理了不是。 正躺著,便聽外面忽而急匆匆一陣敲門聲。 夏晚耳朵豎著,恨不能一枕頭砸出去,不用說,肯定是宮里來的,奉皇帝的圣諭,要叫郭嘉回宮。 李極玩小狗一樣,拿她當塊骨頭來吊著郭嘉,讓他替他賣命,可也想盡千方百計,就是不肯叫他吃到一口。 郭嘉還拿帕子擦著身子,也才進屋。孩子又還不在,春寒三月,花香滿園,關起門來,正是該顛鸞倒鳳的時候,這敗興的敲門聲,惹得夏晚也立刻就坐了起來。 郭嘉在妝臺上撥了兩撥,披著中單的背影瞧著秀挺,空蕩,聲音低低,他道:“我原本只想娶個山坳里的小姑娘,可她也不知怎的就成了公主,晚晚,駙馬不易做,我郭六畜到今日始才知道?!?/br> 說著,他撿起一盒夏晚平日里點唇的胭脂在手里揚了揚,掀唇一笑,出門去了。 夏晚隨即披上衣服,跳下床來,掀開窗子靜耳聽著,便聽外面那內侍哎喲一聲,道:“郭侍郎這是勞累著了,怎的還咯上血了?” 也不知郭嘉說了句什么,那內侍不聽的嘖嘖聲兒嘆著。終于,最后那內侍走了。 見郭嘉腳步沉沉,繞著進了內院,夏晚連忙又折回了床上,蜷手躺在被窩里,便聽郭嘉在外頭一下下的涮著口。 她心中暗暗覺得好笑,他大概是在涮嘴里的胭脂呢。 終于,郭嘉又回來了,進門直接解了中單,半身的肌rou瞧著冰冷,光滑,先認認真真扣上外頭一扇門,再把里面的也叩上,這才躺到床上,放下了床帳。 夏晚的口脂,是皇帝特地賞賜的,玫瑰花的瓣子和著五步蛇的蛇油制成,為了防止擱置的時間長了腐爛,里面還加著金泊。這口脂并不容易洗去,所以郭嘉的唇在燭光下格外的紅艷,襯上他頗有幾分女子氣的臉,倒像個英氣十足的閨秀一般。 偏偏他瞧著依舊是氣乎乎的,秀眉俊眼的,唇兒紅紅,全然是個正在發脾氣的大姑娘。 蕎殼面的枕頭簌簌作響,郭嘉側過身來,側盯著夏晚,忽而問夏晚:“你可知道太極殿總共有多少塊金磚,多少根柱子?” …… “二千七百塊磚,七十二根柱子,整座大殿共被分隔成,五十五間屋子?!惫蔚吐曊f道:“在這兩年伴君侍駕的夜里,我曾數過很多很多回?!?/br> 他輕輕嘆了口氣,又道:“頭一回進太極殿的時候,我才調查出來你是皇家的女兒。然后,我便見有個未及豆蔻的小姑娘,坐在皇帝的膝頭,于是我就多看了她一眼。 她穿著暗紅色提花鑲邊,粉紅緞面的圓領對襟襖子,坐在皇帝的膝頭,居高臨下的,望著大殿中的臣子們?!?/br> 郭嘉身上格外的冷,離夏晚并不遠,從肌膚透過來的溫暖。 她穿的是件沉香色的的寢衣,肌膚似濯玉一般,手搭在頜下,兩只沉潭般深靜的眸子望著郭嘉那唇色發紅的臉。 郭嘉側了側腦袋,抑著眼中的熱淚。 那是他頭一回到長安,上殿,見皇帝。也是他才知道夏晚是李燕貞的女兒,皇帝的孫女。然后,李極指著文貞說:“這是朕的孫女,兩眼如炬,能洞穿所有人的心底。朕愛她,疼她,一如掌上明珠?!?/br> 文貞穿著粉紅色的,最適女兒家的衣裳,兩眼迷蒙,坐在皇帝的膝頭。天子的膝蓋,也只是她的坐椅而已。 雖不過一個未及荊的小姑娘,可她頭上珠翠圍繞,混身羅緞,便膝上的鞋子也綴著亮閃閃的明珠。 郭嘉看著那姑娘,就想起和她一般,同是皇帝孫女的夏晚。 她那件白底紅點子的小襖兒,在死的時候都留給了他,郭嘉不知道在那冰冷的河水里,夏晚究竟沉到了什么地方,那種妻子死了,卻連尸首也找不到。 站在茫茫人群中,望著一張張從身邊經過的臉,想要從每一個女子的臉上找到她的容樣,最后花了眼,看每一個孤單纖瘦的背影都以為是她,滿懷著激動掰過身子來,卻發現是另一個神態完全不同的人時那種激動后的絕望,心如灰死,再在另一個女子的背影上燃起,一回又一回,他曾一個人走遍甘州每個城市的每一條街巷,像個瘋子一樣,看過多少女子的背影,越想記住她的容顏,就越發的記不清,始知當一個人急到某種程度,思維就會錯亂,他深深知道只要是她,那怕換了容顏變了模樣,他一眼就能認得出來,可在看到她之前,他壓根就忘了她的五官究竟是個什么樣子。 那種對自己的悔恨,對她的愧疚,叫郭嘉在隨后的七年之中,沒有在一張床上睡穩過,沒有在一間帳篷地下安眠過,那種天地之間處處皆是人,卻只剩他一人的孤寂,孤獨,午夜夢魘,或是在蒼茫暗涌的黃河邊,艱難的走向那件白底紅花子,上面壓著玉佩的,叫風吹動著衣袂緩飄的小襖兒,再或者就是潛在黃河里,擰著無比沉的斧子,一斧斧揮向北齊人的戰艦。 浸入骨髓的悲傷,以及隨時淹沒頭頂的濁浪,是他的噩夢,也是他無法擺脫的痛苦根源。 文貞是個極能看穿人心的姑娘,所以,在他高中狀元,于御花園的瓊林簪花宴上,她于蜂腰橋邊堵住他,第一句話便是:“郭狀元才經喪妻之痛,心里想必極為痛苦吧?既您高中,今日又是人生第一得意的一天,何不一杯水酒,對月遙敬天上的妻子一杯呢?這樣,或者郭狀元就能拋開過往,走向新生了?!?/br> 說著,她便捧了一杯酒過來。 正如于修禪者來說,苦能助渡一般,郭嘉雖悲傷,卻從未試脫擺脫那種悲傷,他接過酒,掃了文貞一眼,將那酒倒入池中,轉身便走了。 再見文貞已到了五年之后,他進太極殿,為內臣,親自伏侍皇帝的時候。 郭嘉能叫皇帝寵幸,其實多一半來自于文貞的暗示。從小在皇帝身側長大,她太了解皇帝的心思,當然,也時不時的,會格外巧妙的暗示郭嘉如何投皇帝所好,繼而,將伴駕的翰林學士們齊齊擠出去,自己獨寵于皇帝身側。 要說文貞的心思,郭嘉也并非不懂。 并肩躺著,郭嘉道:“我每每看到她,就要想到你,想到你們身為姐妹,孑然不同的命運,她在萬人中央,而你深埋在泥濘之中。 至于你說的案下雕瓜,或者青睞殿中繪像,那些事情委實沒有過。須知皇帝每日批折子到三更,我是他的手,他的朱筆。祭天時,我隨在皇帝身側,要遞香,要宣令,要隨時調度各路人馬,又那里來的時候,陪文貞去雕個瓜? 但在我回甘州之前,她確實曾強逼著,我要回長安之后去皇帝面前求個賜婚,當時我并未答應,但她搶走了我的荷包,那時,我想著自己此生再不會回長安,是以也就沒有追究過?!?/br> 夏晚猶豫了許久,道:“但她來月事的時候提醒她,那事兒是有的吧?” 郭嘉苦笑一聲:“不過替她叫了一回在殿外的嬤嬤而已,舉手之勞,到底,她也是個女子,這也能拿來大說特說?” 夏晚低低嘆了一聲,暖熱熱綿乎乎兒的蜷向郭嘉身邊,輕輕兒吸著鼻子:“既沒有過就算了,但你也須得知道,便果真你有千萬種方法能把我拘在這兒,我是大魏的公主,真的不想呆,抬腳就可以自己回家,往后在朝,徜若叫我再聽說你和文貞還有往來,咱們一拍兩散,什么夫妻不夫妻的,只要我真不想和你過,你也挾制不得我?!?/br> 郭嘉此時眼圈猶還紅著,連嘴皮子都是紅的,往昔他覺得自己是丈夫,總要在夏晚面前充個大爺,犟著一口氣,不敢跟她多說一句話,只怕要破了自己那層偽裝的殼。 此時驀然回醒過來,她身為公主,真正屈居在這小院子里,不是迫于他強裝出來的yin威,也非是因為利益得失,憑靠的,仍還是從小就藏在她骨子里的那份愛吧。 想起小時候的夏晚,郭嘉心中便要扯起一絲疼來,雖說她的不幸非起自于他,可只要一想起自己小時候對于她的那種冷漠和嫌棄,深入骨髓的自責和痛苦,從來就沒有停止過。 她還是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