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
“咯”一聲輕響,許馳面前一個小小的青花雞頭壺突兀翻轉,縮了下去,翻出一個長寬不足一尺,約摸有五指深的暗格來。 這小暗格一翻上來,許馳眸光一凝,原來這個小暗格中竟放置了一封書信。 書信封皮空白,一點墨跡不見,他卻敏銳察覺,此行應有大收獲。 許馳很謹慎,先仔細觀察一番,確定并無不妥后,方小心撿起信打開。 黑暗并不影響他看清信箋上的字跡,他一目十行,登時大喜。 果然有重大收獲。 不過若是直接拿走,一個弄不好,恐怕會打草驚蛇。 許馳稍稍摩挲一下信箋以及封皮,確定這只是尋常貨色。他立即轉身,行至大書案旁,取了筆墨紙硯,模仿著信箋上的字跡,抄錄了一遍。 許馳是頂尖暗探,臨場模仿各種筆跡,也是必備技能之一。他寫了好幾遍,挑選出最好一張,約摸有七八分相似,剩下的,他揉了揉揣進懷中。 其余兩人,一人繼續搜查,而另一人已經上來幫忙了。封皮這玩意,也是尋常外書房必備之物,王澤德這處正好有許多,他便取了一個過來。 許馳等墨跡一干,便立即裝進封皮,放回小暗格,并將其復原。 如今先用這個頂上吧,他們有專門模仿筆跡的伙伴,幾乎能以假亂真,回去再臨摹一封,明晚再換回來。 幾人動作不停,將痕跡處理干凈,并繼續搜索外書房,確定再無其他發現后,方原路折返。 許馳出了東川侯府,立即奔往一處據點,先拍醒擅長臨摹的伙伴,讓他趕緊抄錄一份。 同時,他整理好情報,待信箋一臨摹好后,便立即命人將原件以及匯報一起傳出去。 這份情報抵達承德之時,高煦正前往面圣的路上,他已到了昌平帝所居的荷風館,欲與皇帝商討一重要朝務。 張德海得了暗號,趁著上臺階拐彎時,悄悄給了主子一個隱晦的眼神。 高煦心領神會,不過此時并非處理的好時機,一切等回去再說。 雖說先帝酷愛風雅,但這個荷風館到底是帝皇下榻之地規模還是有的,高煦一行走了片刻,才抵達前殿。 他一繞出去,遠遠的,就迎面碰上了兩個人。 高煦微微蹙眉。 原來,來人正是閣臣伍慶同。 這伍慶同處政能力并不突出,卻是昌平帝心腹寵臣,概因他有一樣是旁人所不及的。 他揣摩皇帝心思相當了得,又能豁出去面子,諸如獻美人、珍稀趣物,出主意讓皇帝盡興等,龍屁拍得啪啪響,仕途自然一帆風順。 諸多中立?;庶h雖表面不見異樣,但實際皆不屑與之為伍,伍慶同也不在意,他清楚自己的定位,底下也不缺逢迎的人。 他討好了皇帝,皇帝寵信他,伍慶同樂此不疲。 這不,剛到行宮不久,他便搜羅到一個絕色美人,忙樂顛顛地往荷風館送了。 “伍大人,這位可是陛下?” 絕色美人名柳姬,出身極低,天家之事一竅不通,她見了一身明黃的皇太子,便以為是皇帝,當即大喜過望。 她知道自己會被獻給皇帝的,只是不知皇帝年紀會否太大,心下正惴惴。不想,卻突然見了俊美清雋的高煦,她當即粉頰微熱,一雙妙目黏在遠處高大的年輕男子身上,再也拔不下來。 太好了,陛下竟如此英俊年輕,她能留下來伺候,真是大幸事也。 柳姬出身青樓楚館,根本毫無廉恥之說,自忖憑自己多年所學,必能將“皇帝陛下”伺候個妥帖,說不得,還能誕下個一兒半女,得封份位。 她倒想得心潮澎湃,不過須臾便被無情打碎,伍慶同已經接話,“胡說八道什么?此乃皇太子殿下?!?/br> 他說話間回頭,正好看見柳姬隱帶春情的面龐,他當即牙根一咬,低聲呵斥道:“本官告訴你,勿要胡思亂想,這行宮之地,可與你那群芳閣不一樣!” 柳姬出身太低賤,不過容色卻罕見艷麗,身段凹凸有致,加上自幼被反復調教過,除了保存處子之身以外,十八般武藝沒有不熟稔的。 這等尤物,伺候男人應極為爽快,可惜規矩一點沒有。 伍慶同本有些猶豫,偏又被昌平帝催促過幾次找樂子,他討好皇帝念頭占據上風,于是,命嬤嬤強化訓練幾天,便進宮獻女了。 “你若行差踏錯,屆時丟了腦袋,莫怪本官沒有提前告知與你!” 伍慶同見柳姬目露恐懼,忙垂首不敢再看,他滿意點了點頭,婊子就是婊子,看哪個男人都像恩客,不恫嚇一番就是不行。 他并沒太放在心上,畢竟就是個玩物罷了,昌平帝用過的絕色美人數不勝數,這么個貨色,新鮮一陣子,很快便會膩了。 等伍慶同二人行至正殿階前時,皇太子高煦已經進去好半響了。 昌平帝正與太子議了片刻朝事,便聽宮人來報,說吳大人求見。他想起昨日伍慶同所說,登時心頭癢癢。 不過,此刻正在議論重要朝務,他不得不按捺下心思,先與太子仔細商討妥當。 由于皇帝某樣心情迫切,所以此次議事效率明顯提升,一刻鐘過后,便有了結果。 昌平帝迫不及待宣了伍慶同進殿,高煦順勢站起告退。 伍慶同及柳姬,正好與出殿門的皇太子碰上,二人施禮問安。 高煦頗為厭惡對方,不過他城府足夠深,面上不見端倪,只溫聲叫起。 柳姬二人退到一邊,讓皇太子先行,她偷偷撩起眼瞼,掃一眼那清雋溫潤的尊貴男子。 這個小插曲過后,事情重歸正軌。 一身薄紗裹身,凝脂般肌膚若隱若現,胸前飽滿呼之欲出的柳姬盈盈下拜。她艷若桃李,身上有著與良家女子截然不同的風情。 昌平帝很滿意,招手讓她近前來。 柳姬面上帶著嫵媚笑意,站起搖曳往龍椅行去,她余光順勢瞥一眼上首明黃龍袍的皇帝。 說實話,昌平帝天子之尊,體格健碩,樣貌也及格,真不是難以下咽類型。只是柳姬剛見過皇太子,一時落差太大,她難免有些失望。 不過她來不及想太多,因為皇帝哈哈大笑,已探手將她按住,直接扯了薄紗,當著一屋zigong人太監面前,就肆意褻玩起來。 柳姬已回神,她也不在意旁人觀看,當即使出渾身解數,先將把皇帝伺候爽快再說。 荷風館的荒唐事,并未影響高煦分毫,他一出了正殿,便原路折返,回到他與紀婉青所住的清和居。 一進外書房,他揮退屋中宮人太監,等候已久的林陽立即將信報呈上。 信報共有兩部分,第一份是許馳匯報的搜查行動全過程,而另一個,則是東川侯府小暗格中的密信原件。 高煦看罷許馳匯報,再打開信箋原件,垂目細細掃過。 他最后將目光放在信箋左下角,本來該署名的地方沒有署名,那地兒只印了個小章,色澤鮮紅,四個字的小篆。 “瑯嬛主人?!?/br> 第五十四章 “瑯嬛主人?” 高煦隨即折返后院正房, 將信報交到妻子手上。 紀婉青仔細看過,那寫信之人措辭很嚴厲, 即便去信對象是頗有戰功的超品候,他依舊毫不客氣, 直言呵斥之。 不過,她也將重點放在那個色澤鮮紅的小印之上。 高煦淡淡掠了一眼, 眸底并無波瀾, 他冷嗤一聲,“瑯嬛主人, 此人也配?” 瑯嬛乃仙境名,傳說中天帝藏書之地。 若是那個高人隱士用了也服氣,只是對方一個陷害忠良, 導致一城軍民幾乎死傷殆盡的黑手, 也敢以仙人自居? 那當然是不配的。 “殿下,不知這所謂的瑯嬛主人, 究竟是何方神圣?” 信箋所敘述卻非常隱晦, 若非結合松堡之役, 根本看不明白。最重要的是,通信雙方身份也無絲毫涉及, 這致信王澤德的究竟是何人, 根本無從下手。 “瑯嬛主人”即便并非幕后主謀,亦必是王澤德上峰,下一步,必需將其找出來。 王澤德是肯定知情的, 只是如今卻還不能動他。 一來,以免打草驚蛇;二來,一個世襲超品侯,如果沒有鐵證如山,是扳不倒的。 這么一封表面無異樣的書信,根本沒問題,哪怕示之于眾,王澤德也就被人呵斥失了面子罷了。 “這東川侯,我們暫時先不能動?!?/br> 高煦慣歷大事,暫時放縱敵手只算尋常,他并不以為意,不過他擔心妻子焦灼,不忘低聲安撫,“青兒,你莫要焦急?!?/br> “殿下,我知道的?!?/br> 紀婉青握住他的大掌,點了點頭,她并非不知好歹人的,孰重孰輕,她還是清楚的。 他們要查明真相,并找出證據,既為了紀宗慶父子報仇雪恨,也為楚立嵩洗刷冤屈。 但卻不能殺敵一千,卻自傷八百。 妻子明理,高煦欣然,他反握她纖手,道:“這瑯嬛主人是關鍵,雖王澤德暫不能輕動,不過有一人卻是可以的?!?/br> 這人便是東川侯府大管事王忠。 王忠是王澤德心腹,此刻已能確定,他是知情人之一,說不定,這書信應是他負責傳遞。 一個下仆罷了,高煦輕易可動。 “青兒,孤已命人對王忠動手,想必不日便有好消息傳來?!?/br> 是的,在搜查東川侯府之前,許馳便已奉命對王忠動手了。 進入四月,陽光陡然毒辣起來,氣溫驟升,不少人適應不良,都病倒了。 東川侯府大管事王忠,自覺一貫身體康健,不想,這次也沒能幸免。 他起初有些微頭暈心燥,也沒放在心上,只繼續當差。不想過了半日,這癥狀便嚴重起來,還開始發熱。 既然病了,那就歇著吧,再招個大夫來看看。 王忠是侯府大管事,雖是奴仆之名,待遇卻比得上體面主子,請的是京中有名的回春堂大夫。 須發皆白的老大夫診過脈,搖頭晃腦說了一通,大意就是風熱之邪所致,服幾貼藥就好。 老大夫開了方子,讓煎藥定時服用,便拿了診金回去了。 這季節風邪入體的人太多了,大家包括王忠本人都不在意,他服了一貼藥,就蒙頭大睡。 只是過了幾日,情況似乎有些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