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我想一個人靜一靜,不用找?!?/br> 短短一行字在他口中滾了幾個來回,夕陽灑在信紙上,墨藍色的筆跡泛出不明顯的光澤。 肖譽的字體和本人性格大相徑庭,撇捺橫折間透著張揚與恣意,使人聯想到在籃球場上追風的少年人。 這幾個字寫得一氣呵成,最后那個句號畫得圓潤沒有缺口,他甚至能想象肖譽落筆時有多審慎,這是肖譽經過深思熟慮做出的決定。 他下意識看向窗邊,臥室的落地窗是不規則的,有一個凹進去的豁口,他一直覺得是房子設計上的失誤,那日肖譽拎著他的琴盒放進去,沖他很淡地笑了一下,說:“剛好,原來是給我的琴量身定做的?!?/br> 而現在,那里空無一物,肖譽把大提琴帶走了。 再掃向信紙,他從幾個字里揣摩出了“分手”的含義,不禁覺得肖譽委婉又狠心,給他關上一扇門,卻給窗戶開了一條縫,他能看到光但永遠無法擁有光?!皣W啦”一聲,信紙在他手中揉成一團砸進垃圾桶里。 他打開手機撥號,平靜地說:“給我找一個人?!?/br> 第56章 “肖譽,我對你不好嗎?!?/br> 深秋時節,4a級景區的中華銀杏園里賓客如云,園林占地近萬畝,幾乎每棵銀杏樹下都有為其駐足的游客。 白色口罩,白色棉服隨性地敞著懷,里面套一件灰色連帽衛衣,淺色牛仔褲和運動鞋,很普通的搭配走在中央大道上卻非常亮眼。 男生正舉起手機拍樹上的銀杏葉,寒風拂過,他拉起外套的拉鏈,心情很好似的自拍了一張,卻是由下到上的死亡視角,照片上一半是白色口罩,一半是滿樹的銀杏,夾縫中才能窺見一雙好看的下垂眼。 肖譽把拍好的照片分享給方知夏,對方很快打來電話:“你還有心思出去玩!” 大嗓門傳出來,肖譽著急忙慌地戴上耳機,提醒道:“小聲點,我們音樂生的耳朵很寶貴?!?/br> “季云深人不錯這句話,我收回!”方知夏聲音小了,氣勢并沒有減弱,“我是看清了,季云深就一自大狂,要不是他,你怎么會被禁賽——對了,他坦白了嗎?” 肖譽順著主干道溜達,有點走神:“坦白什么?” “我真服了!你聽沒聽錄音???我去找周允誠的時候,他們倆就在辦公室說去歐洲的事,從越早越好的航班,說到住哪個酒店!有什么事需要一個總裁和副總親自去??!” “公事出差也不稀奇?!彼钠綒夂偷卣f,“周允誠那種性格需要自己的空間,你別逼他太緊了?!?/br> 方知夏無語了:“季云深沒跟你說過嗎,周允誠是他前男友?!?/br> 嘶……他腳心一痛。 抬腳撥開地上層疊的落葉,下面竟埋著一塊尖狀的石頭,他一腳踢到樹坑附近,自言自語:“藏得好深?!?/br> “你不怕他們倆死灰復燃嗎?”方知夏正在氣頭上,沒聽見他的話,自顧自輸出,“再說,他們倆要是清白的,為什么不主動告訴你?!” “他們的事和我無關?!?/br> 許是他冷靜得過了頭,電話那頭也安靜了一會兒,神經大條的方知夏小心翼翼地問:“那你還會和他在一起嗎?” 一陣秋風吹過,幾片銀杏葉飄了下來,肖譽伸手接住一片端詳,葉子頂端脆黃末端青綠,盡管顏色各不相同,放在一起卻和諧漂亮。 “我不知道,”他輕聲說,“沒想好?!?/br> 其實他還想問方知夏怎么辦,聽話里的意思好像對那兩人曾經在一起很介意,那方知夏還要繼續追求周允誠嗎? 但他沒有問,他連自己的事都沒想明白,更別提給方知夏出謀劃策了。 其實從季云深出國的那天起,他們幾乎就斷了聯系,他剛好可以在沒有季云深生活痕跡的地方厘清思緒,但他越想越混亂,時至今日,已經想不明白對季云深是怎樣的感情了。 把“擅作主張推他到臺前”這件事當做分手理由,對季云深未免不公平??伤^不去心里的坎,想到季云深就會想起這些經歷,誰會來心疼他呢。 最在乎的名譽被抹黑了,最看重的比賽被禁賽了,最想要的前途被毀掉了,哪怕環樹已經找公關清理了網絡環境,但他在圈內人眼里依然是最卑賤的形象,在協會眼里更是違反公共道德的社會蛀蟲,他現在除了滿身臟污一無所有。 他不愿告訴季云深禁賽的事,因為他既不想看季云深內疚,更不想看季云深的“不以為意”,擺出一副輕易就能解決的樣子,好像他為之傷心欲絕的事,和少吃一頓飯一樣平常。 他寧愿自己消化,也不想讓季云深再摻和進來。 天色漸暗,他隨著人流往大門口走。 已經忘了這是出來玩的第多少天,他卡里有之前存的各種兼職的薪酬,剛好拿來外出旅行。這些天他幾乎打卡了全國最著名的銀杏景點,手機里拍了無數照片和視頻,也算了卻一樁心愿。 十六歲那年,謝景謙為一個重要項目忙碌,整天早出晚歸的不著家,彼時他青春期愛犯渾,沒少和謝景謙吵架。 架不住他撒嬌耍賴,謝景謙答應他:“等爸爸忙完這陣子,咱一家三口去香山看紅葉,或者去杏園看銀杏,好不好?阿晏想看什么,爸爸都聽你的?!?/br> “等你忙完我就不想看了?!?/br> 該是嗔怪的口吻,他卻說得十分生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