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季元現聽話了,復兩手空著,又撐在臺上。 “我真希望有個人,可以給我指一條明路。我爸勸我,我不聽。我媽勸我,我也不聽。后來我爸沒了,我媽也不再嘮叨我。那個家,那個季家啊……真是冷清得不像話?!?/br> “我終于明白,沒有什么是不會離去的。我醒悟,我后悔。我想,如果我不靠爸媽,我終將一事無成。太他媽孬種了,立正川,我接受不了?!?/br> “我開始好好學習,心浮氣躁。我只是不安,只是害怕。從此以后沒人在前面給我指路,告訴我,季元現你應該對自己負責。這是條明路,去吧?!?/br> “我意識到,我沒爸爸了。我也意識到,我媽不會再干涉我的選擇。但我呢,我胸中無墨,毫無大志。我以后還怎么跟你們并肩,我壓力大啊。立正川,我真的有點累?!?/br> 季元現絮絮叨叨,聲音顫抖著。他倔強沒回頭,可立正川能感受到,他在掉眼淚。那些年少輕狂的,悔恨的,迷途知返的淚水,或許正在肆意。 于是立正川從后面抱住他,不帶任何欲望的,抱住季元現。 “不會的,不會所有人都離開你?!?/br> 立正川心想,我不會離開你。 季元現抹一把臉,“哎,我他媽怎么跟個娘們兒似的。對不住啊,立正川?!?/br> “我吧,就是最近壓力有點大。學習這玩意太不是東西了,當然嘛……還是今晚喝得太多了,對不住對不住。讓你看笑話了,我……” “季元現,不晚,一切都不晚?!?/br> 立正川不太會說話,也不太喜歡講甜言蜜語。他連安慰人,也總是翻來覆去那幾句。 好像永遠不知道怎么哄人。 “壓力誰都有,你只需要繼續學,就夠了?!?/br> 季元現聞言,轉過身來。他眼睛濕潤,通紅。兩人距離很近,彼此呼吸。季元現凝著立正川,忽然笑一聲。 “你真不會安慰人?!?/br> 他今天只是想放肆,誰也好,找個人聽他講話。這些話,方才他本想說給顧惜聽。不知怎的,季元現覺得有人比奶昔更適合。 這人,需是立正川。 小軍長就著季元現的罐子,喝口酒。他身材比對方稍壯一點,燈光傾瀉時,季元現被籠罩在他的身影里。好似落入一個懷抱。 “那你,現在有沒有好一點?!?/br> 季元現眨眨眼,撇嘴。他邪笑一聲,后腰靠著流理臺,徹底人仗酒勢。 “你得陪我玩個游戲,才能好一點?!?/br> 立正川說:“什么游戲?!?/br> “我們對視,誰先眨眼,誰喝酒?!奔驹F壓根不管他是否答應,直接下命令,“開始?!?/br> 立正川迅速進入狀態,他盯著季元現眼睛。不得不承認,這雙眼睛里,恰比住著星辰銀河。太美,引人沉迷。 季元現卻不老實,他突然傾身,在立正川唇邊落下一吻。 轟—— 如被毒蛇撕咬,螞蜂蟄心。立正川猛地往后退一步,眼睛不可置信地眨了眨。 這反應,真你媽純情。季元現笑得直不起腰,他指著啤酒罐:“喝,別愣著呀?!?/br> “喝酒是多好的事兒,宛如同世界調情,與宇宙zuoai!” 立正川摸過唇角,回過味來。他眼神暗幾分,野獸在體內覺醒。這是一個不安分的夜晚,亦是一個失控、放肆的夜晚。 立正川抬手將剩余啤酒盡數吞下,他遽然翹唇一笑。 “繼續?!?/br> 季元現滿臉玩味,兩人再次對視。心跳開始加速,周遭空氣曖昧。他們抬眼看著對方瞳仁,那里有一朵罌粟,有迷人的臀瓣,有勾人的腰肢,有—— 立正川忽地捧住季元現臉龐,他一埋頭,直接親吻上去。 撕咬著,舔舐著,汲取著。舌頭共舞,攻城掠池。吻到季元現腿軟。立正川太霸道,野獸般低吼著,他不留余地,輾轉在瓊漿蜜果之上。一寸寸,一絲一毫也不放過。 季元現頭腦一片空白,這個深吻太具侵略性,完全是避也不避地坦誠著欲望。立正川睜著眼,仍舊直直地盯著季元現。 小司令雙頰發燙,他竟有些后怕地闔上眼睛。他輸了,他知道他輸了。一敗涂地。 季元現干脆抱住立正川,在這令人窒息、沉溺的深吻中打開了心。 徹底放縱好了,季元現想,我可能真喜歡上這個人。 否則為什么,當時他與顧惜委婉挑明關系時,他滿腦子都是立正川。季元現與顧惜是兄弟,那他與立正川呢。 是不是少年人曖昧隱晦的心思,在青澀中慢慢生長,另辟蹊徑,開出了愛欲之花。 良久,兩人慢慢分開。立正川用指腹擦去季元現唇上的水漬,低聲問:“有沒有好一點了?!?/br> cao。誰說他不會了,真你媽會。 季元現小聲道:“……好,好一點了?!?/br> 立正川抱住他,埋首在季元現肩窩。他蹭了蹭,恰比被馴養的大型貓科動物。立正川跟季元現咬耳朵,有些認命,又有些豁出去的沖動。 少年人,總把誓言交給神明,把自由留給自己。 立正川要愛人的自由,他要一切明明朗朗。 他說:“季元現,我喜歡你?!?/br> 突如其來的表白,震徹季元現四肢百骸。 有的人,譬如立正川。表面高傲寡言,如枯瘦寂靜山海??善鋬刃?,卻熱忱淵博,如氣勢磅礴之宇。 一切,都那么令人驚嘆。 第三十二章 秋深,風衣不再能抵擋嚴寒之時,季元現吸取上次教訓,乖乖從衣柜里翻出了冬季校服。大衣挺闊,薄羊絨制服偎貼身軀,再搭純黑色高領毛衣,蹬一雙皮質休閑鞋,稍長的頭發往后梳理規整妥帖——實實在在的民國公子哥范兒。 相比之下,立正川顯得十分隨意。統一的大衣外套,里面卻穿著輕薄型運動棉服,搭配時下新款運動褲、籃球鞋。那周身青春逼人,簡直不能更陽光燦爛。 兩人在餐桌前吃早餐,對前幾日發生的“游戲親吻”事件閉口不談。要說缺德,季元現才是真陰損。 回想當夜,立正川表白后特開心,恰好季元現云里霧里的。兩人借酒興上頭,差點一起喝空冰箱。 季元現酒力十分不行,立正川軟磨硬泡著,要他答應交往。雖然亦有趁人之危的嫌疑,但你季元現主動往上湊,誰能攔得住。 立正川舉高酒杯,越過頭頂,壞笑著不給現哥喝。季二哈腳步蹣跚,壓根跳不起來。他攀著立正川肩膀,一口一個:好哥哥,你給我吧。 好哥哥…… 立正川一聽,差點當場硬了。他捏著季元現下巴,認真問他:“那你答應跟我交往,行不行?!?/br> “季元現,你跟我在一起?!?/br> 彼時酒精上腦,就算您叫季元現去上床,說不定他也能撅著屁股喊你來。更別說只是口頭承諾交往而已。 季元現想喝酒,思緒混沌。跳幾次夠不著,趕緊答應小軍長:“行行行,我答應!” “你趕緊給我酒喝,媽的!” 立正川的眼神暗幾分,抿抿唇。忽抬手喝酒,再次對著季元現吻下去。 酒液在口腔中肆意,兩根舌頭滑膩,根本勾都勾不住。多余的水漬順著下巴、漫過脖頸,打濕衣襟。 季元現揪住立正川的領帶,瞪大雙眼,又有些呆滯地看著他。 那天晚上不知接過幾次吻,最終以季元現不勝酒力、大吐一番、再倒頭睡去為結局,落下帷幕。而立正川給自己加了個彩蛋,他在腦海中描摹著季元現的身體、誘人表情,十分業務熟練地解決了生理問題。 翌日清晨,等季元現起床洗漱時,愣是被鏡子里那雙紅腫的嘴唇嚇成二百五。 他回憶半響,幸好沒徹底斷片兒。然后怒從中來,覺著立正川忒不是君子。搞什么不好,居然搞你大爺我。 還是趁人之危?什么德行。 季元現捏著牙刷,正準備去找立正川理論。他遽然在門口停下腳步,盯著自己鞋尖。半分鐘后,焉嗦嗦地耷拉著耳朵,滾回浴室里。 他撅嘴,咋舌,指著鏡子一個勁兒自我批評:“你是傻逼嗎,上次誰說的再也不喝酒了?” “立正川是那么好惹的人嗎,你就說現在怎么辦。啊?!?/br> “你他媽滾去和他交往吧!反正我不去!” 季元現自暴自棄,煩躁透頂。他將頭發揉成鳥窩,沒好氣地瞅一眼自己。 蓋棺定論:“季元現,你咋這么渾呢。蠢貨?!?/br> 然,現實仍要面對。誰做錯,誰認領。誰?;?,誰傻逼。 當時季元現端著笑,主動下樓準備午飯,誰知立正川大佛似的杵在里邊?,F哥只能搓搓手,靠著門框笑:“那啥,川哥,挺早哈?!?/br> 立正川撇他一眼,沒說話。季元現覺得有戲,估計立正川也相當痛恨昨晚的沖動。 “兄弟啊,我昨天喝多。不好意思,給你添麻煩了。我這人呢,喝多就容易說話不過腦子。所以我昨天說什么,我也記不太清,你也別當真?!?/br> “哈哈,咱們全當無事發生過?!?/br> 小軍長見他笑得尷尬,也不惱。只是認真攪動著鍋里白粥,說:“你昨天說什么了,我做什么了?” 季元現:“……” 老狐貍,妥妥的老狐貍。這你媽說話還帶幾個彎兒,搞起反問來了。 “您再想想?” “想不起來,”立正川舀一勺粥,放嘴邊吹吹。他抬眼叫季元現過去,然后將米粥喂進他嘴里?!拔兜涝趺礃??” “還成,我吃得淡。哎不對,別轉移話題啊。你昨天說要交往,我答應你了。你忘了?” “我沒忘啊,”立正川揶揄地笑著,“你這不記得挺清楚嘛?!?/br> 季元現:“……” 他以前怎沒發現,立正川如此老jian巨猾。這他媽坑人都不帶指路的。 現哥斗不過,唯有投降,“成吧,那你什么意思。認真的?” 立正川關火,問:“你看我像開玩笑?” “……你是真的喜歡我?” “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