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喂——” 立森見他跑走,有點傻眼。半響,他從掛鉤上取下t恤套上。 “還沒說有同學找他的事,嘖,行事風風火火。哪有我半點冷靜的風度?!?/br> 瞧見沒,什么叫瞎說jiba話不臉紅。 立森就是。 立正川將老師請進屋,直接帶到書房。好茶沏上,紅河道擺在旁邊。架勢挺足,頗有討好的意味。 誰知這老師僅是笑,然后讓立正川坐下。男人三十歲上下,長得眉目端正,斯文儒雅那一卦。他是全國前十某大學的教授,年紀輕輕,學術造詣十分了得。 “自我介紹一下,姓蕭,蕭望。以后做你的私人輔導老師,一對一教學。你現在有什么想法、意見,可以跟我溝通。希望能在接下來兩年的時間里,相處愉快?!?/br> 立正川搖頭,他與蕭望不熟,但對他的學歷背景了解透徹。教自己一個高中生,簡直綽綽有余。蕭望的家世亦不簡單,能答應來做自己的家庭老師,還是看在立老爺的面子上。 “我沒什么要求,蕭老師,我成績很差?!?/br> “但我希望通過有效的補課,適合的學習方法,及自己持久的努力,成績能有所提高。您看,可以嗎?!?/br> 蕭望一頓,他上下打量這不卑不亢,振振有詞的小子。深覺后生不知前路可謂,真敢仗劍走天涯的口氣。 不過這并不難,蕭望喜歡有挑戰的事,知道對于聰明的孩子應該如何對癥下藥。 于是,他端起茶盞,眼睛彎著輕聲笑。上下唇一碰,基本決定了立正川的半張學歷到手。 “怎么不可以,我最喜歡化腐朽為神奇?!?/br> —— 川哥才是真聰明,大家品品。 看到你們都說要去學習,老七真的是太滿足了tat。 你們都是天使。 第二十六章 季元現對今夏最深刻的記憶,是風雨無止盡,是烈陽灼人心。 全國大部分地區出現強降雨,季元現預言的洪災如期而至。特別是近段時間,臨著立秋。除偶爾萬里晴空,晾曬于陽臺的床單被熱風吹得鼓如船帆。 大多時候,驚潑暴雨似天帷被利刃劃破,穹頂銀河之水下泄。 驚雷不分晝夜,閃得人心惶惶。季元現時常一覺醒來,分不清天地。 晌午之時,天黑為墨。陰云滾滾,狂風攜驟雨,狠狠掀開街道上的廣告燈牌。 新聞一直在輪番播報,紅色暴雨警示,哪里又淪為災區。 季夫人麻木聽著,手頭工作不停。她時不時將耳鬢墜發挽起,優雅的背影正直瘦削。往年她也有這習慣,并不時聽到主持人字正腔圓地念道:季宏安于xx地進行工作視察,指導并帶領人民解放軍抗洪拯災。 她總能在季宏安名字出現時,精確無誤地抬頭。瞥一眼電視,又繼續埋首工作。好似圖個心安,隔著屏幕圓了念想。 而今年此時,季夫人僅僅是聽著哪里有險情,卻再沒從官方冰冷的播報中,聽到那個名字。她再也沒有抬一次頭,始終盯著手中文件,然后坐成一尊雕塑。 季元現特沒滋味,他還不足以成熟到諳習“安慰”與“插科打諢”來逗人。季元現挺怕弄巧成拙,他只得站在二樓扶手邊,嘆口氣,然后叼著文綜資料,溜達回房。 母親并不一定需要他安慰,各人有各人的感觸。季元現只能盡綿薄之力,去填補季夫人豁開裂縫的愛情。 她需要一個丈夫,丈夫沒有時,便好好活著。她不要兒子來替換什么,沒了就是沒了。人到一定年紀,世事通透。 好在今年洪災持續不長,立秋后,竟罕見地許久沒下雨。連續幾個秋老虎曝曬,河床水位直線下降。 天又藍得不可思議,且高遠無比。 明晃晃的太陽,襯得暮夏暴雨好似一場夢境,災難的夢境。世人備好方舟,連動物也開始逃亡。上帝卻突然醒來,他恰似僅僅打個盹,掀翻了手邊的酒杯。 人間洪荒滔天,于是他皺眉,趁初秋來臨,及時糾正了錯誤。 季元現在看到立正川突如其來的動態時,亦有如此之感。 他差點以為立正川的忽然消失,只是盛夏午后小憩之夢。待他渾身汗水地驚醒,一切恢復正常。 立正川只在票圈發一張照片,是安納普爾娜的日出。 金光普照魚尾峰,如神臨世。季元現能隔著屏幕,感受那一瞬的神圣與莊嚴。 但立正川僅配一個字——“要”。 季元現咬手指,百思不得其解。 多年后,立正川在情迷意亂時,壓著嗓音撩撥床上人。他用指尖四處點火,差點焚燒最后理智。立正川擁著季元現后背,舌頭舔舐耳朵。 他說:“我當時就想通了,我要你。如何才能跟上你的步伐,達到目的。那我也要學習?!?/br> “我要我們有一天能并肩走下去,我要你的視線永遠在我身上?!?/br> “我要的太多,但全部關于你?!?/br> 立正川站在雪峰數千米之上,他難以抑制年輕躁動的心。每走一步,他思考得更多。鞏明順跟他說——他曾不以為意的話——只有在你檢視內心深處時,你的視野才會變得清晰。向外探究的人只是在做夢,朝內挖掘的人中將開悟*。 少年人的成長方式“千奇百怪”。有人一定要經歷苦難,有人一定要深知苦楚。而有的人,只需進行自我審問,在某個時間某個點,他突然就悟道了。然后脫胎換骨,抖羽成長。 不是每個人的青春都會曲折,伴隨傷痛。 但譬如立正川,他們一定需要思考。思考的過程亦是另一種痛苦,只不過如登山,翻過這個埡口,世界全新。 秋風過耳,夏蟬盡死。 秦羽參加完今夏最后一次車局,顧惜差點捏碎季家第八個水杯,季元現不僅完成暑假作業,且高質量重新學完高一的文綜科目時——高二開始了。 一大早,季家挺熱鬧。由于昨晚季夫人強留顧惜夜宿,得叫兩祖宗趕緊起床。 可顧惜特自覺,六點準時出現餐廳。他穿好校服,系上領帶,坐在桌邊聽bbc新聞。季夫人想起癱瘓于床的蠢兒子,十分辣眼睛。于是破天荒闖進少年臥室,以官腔下達命令之勢,勒令季元現趕緊咸魚翻個身。 人顧惜都做完早間新聞閱讀了,你他媽還在挺尸。 好意思嗎。 季元現怎么不好意思,他臉皮比城墻倒拐還厚! 兩人吃完早餐,在季元現磨磨唧唧耗完顧惜最后一滴耐心前,終于背著書包出門了。 司機送到校門口,兩人溜達進去。公示欄前圍了不少學生,后知后覺的季元現遽然清醒:“哎對,奶昔。好像分班了,按成績排,我們應該不在一起?!?/br> 顧惜當然知道,實際上學期他已做好準備,會與季元現不再同班。顧惜念理科,季元現只能從文。他還沒無恥到要求發小一起背文綜,只能訕訕擺手。 顧惜倒不在意新班級如何,于他來說,普通實驗都一樣。他只是拿不準季元現,才迫不及待想要追逐。 “以你的成績,肯定是在普通班。如果高二努力,高三之前很可能被調到實驗班?!鳖櫹?,抬手搭著季元現肩膀,“不準松懈,我會不定期檢查的?!?/br> “高二了,你哪來那么多時間管我?!?/br> 季元現撇嘴,手里捧著杯抹茶拿鐵。他有自己的考量,畢竟顧惜再厲害,也是要付出時間和努力,才能有回報。 “不用擔心太多,老師領進門,修行在個人嘛。對吧,顧老師?!?/br> 顧惜瞧他擠眉弄眼的“小人”范兒,五六不著調。 “行吧,開學考要是成績下滑。洗干凈等著,我——” 未等顧惜威脅完畢,遠處飄來一聲驚雷。秦羽剪了新發型,傻不啦嘰宛如頭頂鳥巢。 他往這邊跑,手上拿著分班名冊。近了,才停下喘氣。 秦羽將名冊遞給顧惜,斷斷續續道:“惜、惜哥,咱倆一個班。理科實驗一班,以……以后也要、要多關照……” 季元現看他行將就木似的,自己也有些氣緊。他將拿鐵塞過去,滿臉嫌棄:“你他媽被豬攆啦,跑這么快干啥。對了,我在哪個班,你知道不?” 秦羽咕嚕喝著,下意識想搖頭。結果水體嗆進氣管,原地咳成一只傻x。季元現真的很疑惑,你說秦羽這腦子,是怎么當學霸的。 顧惜笑著給秦羽順氣,拿出紙巾遞去。 “慢點?!?/br> “哎,這才是老鐵?!鼻赜鸶屑ぬ榱?,擦擦嘴,數落季元現,“我現哥,瞧見沒。咱們惜哥多溫柔,嘖嘖,好男人?!?/br> 這話里話外的暗示,昭然若揭。 季元現翻白眼,他能不知道?簡直是磕牙放屁。 “行了,既然你們都找到班級。那我也去找我的歸屬了,以后放學估計不能一起。晚自習還留不?” 顧惜攀著秦羽去往理科樓,他頷首:“到時再說,手機聯系?!?/br> 季元現吸口氣,有點緊張。這是他頭一遭需要獨自面對新班級,從小到大,鐵三角因父母安排,總能在一起讀書?,F在高二分班,季元現希望季夫人別插手,母親也應允了。 況且,如今都不在同一科,動關系也無用。 s中啥都不缺,特別是樓棟。高二分班后,文理有各自的教學區。 季元現盤算著,普通班也還行。老師不會差多少,自己再努力一點,高三轉入實驗班,也不是沒可能。 他按程序報道,辦理好入學手續。新班主任正在細數注意事項,季元現明顯察覺到自己與周遭的格格不入。 普通班的成績不會太好,但多數并不算很差。大部分處于中等偏上,為了高三分調實驗班而努力。 季元現無異于一個潛在的威脅,校園內關于他的話題可不少,自然不會放過挖掘家庭。每年分調實驗班的名額有限,若季元現到時再耍手段搶占名額,誰會服氣? 但往往這樣的學生心思短淺,鼠目寸光。不會去考慮另一層因素:要是季元現真想來陰的,他如今能坐在這兒? 君子不與小人論,季元現知道自己很難融入,沒有過多在意。他掃視一眼全班,唯獨自己身后有空位。 估摸是誰還沒來報道,也真是不心急。 新學期第一天,無聊且乏味。學生沉浸在假期綜合癥里,老師自我介紹也沒精神?;ハ嗾勰?,兩看生厭,竟也一日平安無事直到放學。 高一高二尚無晚自習,季元現沒有留校。他得趕回學區房收拾整理衣物,否則今晚沒法住人。 離開這里近兩月,前一天母親找鐘點工打整過,四周干凈無塵。 季元現不知立正川是否回來,猶豫片刻,決定稍后再問。兩人如此不聯系,也不是辦法。還要同在屋檐下兩年,誰鬧脾氣誰傻逼。 季元現打開空調,哼曲兒上樓。他不得不承認,莫名對新學期有些許期待。 等他收拾一半,滿頭大汗時,門鈴遽然響了。季元現揉揉頭發,踢開腳邊廢紙。他有些煩躁地跑去開門,看清來人,雙方均是一怔。 立正川站在門口,背著旅行包,身側是行李箱。他曬黑一點,為細膩陽剛的小麥色。顯得更成熟一點。眉眼依舊,鼻梁到下顎的線條仍然剛毅。他嘴唇輕啟,性感要命。 季元現不知自己犯什么蠢,一句招呼堵在喉頭。所有情緒也跟著涌上來,然后順勢倒流,又往肚子里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