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唯二交心的顧惜,說要轉學回來,直到如今仍然未曾在班級出現。 顧惜肯定知道季元現也在二班,就季夫人對顧惜的喜愛程度,親兒子臥室都恨不得分給他,更別說在他面前提及同班的事。 如果要解釋顧惜為什么不來上學,季小司令思來想去,歸結于純粹是不想看見自個兒。 氣死人了。 著家沒一個月,季夫人再次提上行李出差n市。季宏安從軍區回來休完月假,看著自家蠢兒子頭疼。季夫人離開后,季宏安跟著返回軍區。 季元現又如散養的羊,死灰復燃,有了想要搞事的苗頭。 先是勒令秦羽偽造班主任簽字的請假條,休息時間經?;斐鲂iT打牙祭,同校門衛的關系賊好。如此循環往復,次次給門衛送煙。再到班上,提一口袋零食分與同學。 季元現這德行,實打實地詮釋著何為人情社會。 下回門衛見著他,裝作打一馬虎眼,不要請假條也能混出校門。 秦羽將近兩月沒騎賽摩,心癢得很。 臨近周五,鎖在學校的靈魂早已飛出升天。季元現正收拾課桌,把書包內的本子全部留在學校。 秦羽看了眼手機消息,回頭悄咪咪問:“司令,周六晚上啥安排?” 季元現知道他準沒好事,歪嘴一笑,拍拍秦羽的臉:“沒安排也不安排給您勒,省省。啊?!?/br> “我說你這就不夠意思,好歹咱兄弟一場。走,周六凌晨二環高架?!?/br> 秦羽擠眉弄眼,附在季元現耳邊悄悄說。 “王艾約我去,還有六班那些熟人。賽摩,準備把新車拉出來溜溜?!?/br> 摩托車賽道對路面平整度要求極高,通常motogp*與f1賽道共用。s市唯一的motogp賽道不對外開放,除非舉行大型賽事,一律關閉。 秦羽等人真想飆車玩兒,只能去凌晨的高架橋或四環外的高速路。 一般來講,小王八們更喜歡高架橋。橋梁懸于數米到數十米高空,有飛馳凌空之感。且不時疾速而過的私家車,激得人腎上激素狂飆。 賊他媽帶勁兒! 然而這種事,在季元現眼里,只等同倆字:找死。 翻譯一下:吃飽了撐的嫌自己活得太長且不如一只低智靈長類猩猩。 “不去,邊兒涼快,”季元現甩開秦羽,食指豎在兩人中間劃清界限,“你知道我不怎么喜歡王艾,反智玩意。你也就唯有成績可以得瑟,小心把智商給飆沒了,羽子?!?/br> 秦羽不服:“說得就像你不飆車似的?!?/br> “我飆車是有我哥在,四輪,安全基本保障。你們有嗎?啊,倆破輪子,你敢嗎?!?/br> 季元現點點他的胸口,說得苦口婆心。 “秦羽,聽我一句。命重要還是刺激重要?帶點腦子行不行,別每天人云亦云的?!?/br> 秦羽知道邀請黃了,也怕季元現真生氣。他順勢握住季司令的手腕,笑嘻嘻露出虎牙來:“得了,不去就不去唄。知道我現兒心地好,疼我?!?/br> “滾蛋,別這么rou麻?!奔驹F明白秦羽遞臺階,不好發作,別扭半響順著下了。 季元現始終認為,秦羽只有直面一次生死危機,才會徹底消停。 秦師長可牛逼了,書包搭在肩上,笑得極為狗腿:“司令,我表姐從巴黎回來,專程讓她給你入了一支古舊琴弓。你拿著收藏,星期天給你送來?” 話到這個程度,季元現再黑著一張臉就沒意思了。他攀著秦羽往前走:“星期天下午,早上別來打擾我睡覺?!?/br> 狗子吠聲響亮:“得嘞!您受累?!?/br> 翌日,天陰沉。 季元現被窗口的寒風吹醒。昨夜入睡忘了關,此時北風呼呼往里鉆。 他起床,披著睡袍在窗口站了會兒。睡眼惺忪地瞧著窗外,半響,終于看清洋洋灑灑如晶粒的雪末子。 紛飛的片片瓊華方未霽,城市盡頭破開一線的云層泄下日光,灰撲撲的鋼筋水泥鎏了金。街面上墊起一層薄薄白雪,瑩潤透徹。 季元現關窗,嘀咕白癡才在這天兒出門。整日,他難得窩在家里練琴,薛云旗布置的任務完成大半。 入夜,寒風呼嘯,張媽睡前叮囑他記得關窗。不知是雪還是風,打在玻璃上,嘩嘩響。 季元現給秦羽打電話,沒人接。他握著手機皺眉,天氣這么惡劣,應該不至于傻到去飆車。 明天見面再問。 然,季元現終是沒有等到秦羽送來古舊琴弓。 初冬第一場暴雪夜,季元現因急促的鈴聲驚醒。他微瞇眼,屏幕上“秦羽”二字碩大且醒目。 “喂?”季元現嗓音沙啞低沉,不確定問。 電話那端遲疑兩秒,有人出聲,不是秦羽。 “速來二環高架北干道,拐彎進新北路口?!?/br> “飆車黨的傻逼們出事了?!?/br> “有你兄弟?!?/br> 季元現了然,這聲音他認識,是立正川。 —— 注: 1打架為真實事件。 2偽造請假條這是事兒,算了,承認是老七干的。 第八章 深夜驟雪,空闊處堂堂皇皇。 季元現最沒齒難忘的畫面,是上方沉沉墨黑,下方森森慘白,天地分明。 鮮紅的血跡沿著道路拖往前方,直至微微茫芒。 季立二人此生首次達成共識——在高架橋賽摩的都是傻逼。 立正川掛掉電話,季元現翻身從床上爬起。他火速穿好衣服,頂著風雪出門,咬牙暗罵。 “個不知好歹的玩意,總要死一次才知道?!?/br> “他媽的膽子超過體重!” 從季家到二環高架,本只需半小時。因風雪過大,計程車稀少,季元現不得不返回本家。他從父母臥室偷出備用車鑰匙,做賊似的發動引擎,方向盤一甩,直往出事地而去。 將近一小時,季元現趕到新北路口。相距五百米左右,遠見閃爍的救護燈與警燈。他預先靠邊鎖車,到底沒慌張過頭。 季元現擦擦玻璃,對著黑漆漆的車窗深吸兩口氣。冷靜,總不能盼著秦羽真出事兒。而下一秒,司令卻朝著事發地拔足狂奔。 將才立正川沒透露太多信息,到底是人沒了,還是嚴重車禍。季元現平日挺嫌棄秦羽,褒義的嫌棄。 但要誰敢傷秦羽一根毫毛,季司令能鬧塌南天門。 凜冽的寒氣順著鼻口猛往里鉆,季元現肺部以上的器官真是凍得硬邦邦。哈出氤氳白霧,眼前景致驀然褪色。 他闖進人群中,到處亂糟糟的。血跡混著腳印,令積雪骯臟不堪。季元現左右扒拉著,扯嗓子大吼:“秦羽!羽子!你他媽給老子回個話!” 警笛長鳴,救護車一輛輛離開事發地。季元現慌得不行,秦羽是否被救護車帶走,或在警車上? 誰能知道現場準確情況,到底該找誰想辦法。 季元現無頭蒼蠅似的,并不敢貿然聯系秦羽父母。凌晨飆車已是大罪,再惹出一攤生死相關的大事,秦家今晚不鬧才怪。 但—— “季元現?!?/br> 遽然,有人從身后拉住他的手腕,聲音沉且穩。 “冷靜點?!?/br> 季元現回首,看清來人時,心口一松。他毫無知覺自己的依賴情緒,下意識反握住對方:“立正川,羽子在哪兒?!?/br> 立正川頗為意外,他不料這人平素里圓滑疏離,看似不把誰放在心上,倒還真挺關心秦羽。原本打電話只是通知,不想這人即刻來了。 立正川打量他,褲子薄薄一層,大衣套著毛衣。腰際掉出真絲邊角,使季元現的焦急暴露無遺——敢情是直接穿著睡衣來了。 粗喘著氣,鼻尖通紅,狼狽得很。 沒有作假。 “他沒什么大事,在我哥車上?!?/br> 說來也巧,今日立家兄弟因故晚歸。 立森剛上二環高架沒多久,前方隱約傳來油門轟鳴。音浪陣陣掀開雪簾,如一蛟龍翻江倒海。有人歡呼叫好,喧囂無比。 立正川躺在副駕駛假寐,聞訊調回椅背。他微皺眉降下幾寸車窗,嘈雜更加清晰。 “聽這陣仗,前方有摩隊飆車啊?!绷⑸藷燁^,嗤笑。 “找死?!绷⒄ㄑ院喴赓W,復把窗升上去。將才從縫隙卷進的雪花消融在他肩上,小軍長正打算躺下,旁道突然沖出一輛重型機車! 立森嚇得方向盤一甩,車身猛歪四十五度。好在他常年飆車,技術不錯。跑車與摩托幾乎是毫厘級側身而過! 立正川瞳孔緊縮,下意識回頭望去,直覺告訴他要出事。大雪路滑,方才那速度,輪子估計是飄的。從旁道躥來,駕駛者經驗不足,控制不住高速。 簡直是膽大包天,提著腦袋在賽摩。 禍患發生時,立正川也不是很清楚狀況。只聽車后驚天震響,連傷者的嗚咽痛叫一概遮掩。緊接著,隨后嗖嗖飆速而來的摩托車隊未看清前路狀況。 領頭者模糊見到路中央橫躺一人,嚇得趕緊剎車。前輪著地,后輪迅速抬起。由慣性過大,直接發展為十幾人的連環撞車事件。 立正川無意管閑事,他倦得跟貓兒似的,縮他哥旁邊困覺。外面恐慌聲、求救聲、叫罵聲,宛如平地驚雷。 立森到底年長一點,放緩了車速。 “哎,正川。你看看,是不是都跟你年齡差不多?!?/br> 立正川煩躁,趴著車窗撩起眼皮。僅一瞬,他便從紛雜的人群里瞅見了秦羽。 此時秦小師長威風盡失,渾身是血,噤如傻逼。 小軍長猶豫片刻,也不知想起了誰。他忽然叫住立森,抬手拉方向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