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還有這兒,這個長句。明顯是賓語從句……” 季元現自暴自棄地一扔筆:“我他媽懂什么叫賓語從句?!” 秦羽一拍桌子,立馬懟回去:“賓語從句就是在復合句中作賓語的名詞性從句,通常放在主句謂語動詞或介詞之后。這玩意都不懂你初中怎么學的?” “我初中學沒學你不知道?”季元現宛如看傻逼,“等會兒……什么叫復合句……?” 秦羽:“……” “算了,大爺,你抄我的吧?!?/br> 好容易磨過自習,s中人性開放,星期一下午,最后一節課為社團活動。實際就是變相的體育課。 除初三高三的學生被剝奪自由權,其他年級都能撒蹄子滿校園跑。 高中部常年占領籃球場、網球場,季元現麾下的梁山兄弟,總以霸場子為樂。 秦羽早換了衣服,蹦得像只大猩猩。季元現興致不高,天兒越冷,他越懶得動。小司令懶洋洋地拿著網球拍,按慣例先跑一趟廁所。 秦羽在外邊等他,冷得不斷搓手呵氣:“現兒,你他媽可快點!老子冷成狗了cao?!?/br> 然而不到五分鐘,廁所內遽然傳來一聲悶響。 很快再來一聲痛叫! 秦羽嚇得一激靈,我靠,打架!這么刺激的? 他探頭往廁所內看去,卻不料被一只手按住腦門往后推。 秦師長惱了,誰他媽敢太歲頭上動土!里面還有他兄弟,找死么是不是? —— 注:何老師有人物原型,當年高中遇見的好老師。 第七章 推秦羽出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季元現。 就在五分鐘前,季元現扛著拍子進廁所,抬眼撞見了一出大戲。 s中魚龍混雜,有勤勉讀書的好學生,自然有橫行霸道的小惡棍。久而久之形成錯綜復雜的生態圈,優等生畫地為牢,端坐象牙塔頂尖,不屑下凡。 而以太子黨為首,他們玩的東西與眾不同,自然使別人望塵莫及。惹不起,便不會有過多交際。 再往下,是某些不學無術的富二代與拳頭硬的“壞學生”。他們在力所能及的圈子里作威作福,欺軟怕硬。 剩下的,是學習普通,家庭與自身亦無長處的大流。這類學生,要是安穩讀書,不惹是生非,大多都能平平淡淡讀完高中。和萬千學生一樣,在高考時分流,升入大學。 若沒什么本事,還不安分的人,這日子是別想舒坦了。 季元現進去時,嚇一跳。廁所里扇形排開,站了不下十人。堵得看不見便槽。 起初眾人愣住,有幾個面熟者叫了聲:“季哥?!?/br> 司令那是熟人叫的,外人可別提。 “干嘛呢,”季元現原本尿意洶洶,幾十盞探照燈這么一打,頓時縮了回去?!氨緦W期才幾個月啊,忙著開張么?!?/br> 他慢悠悠走到洗手臺,將拍子放下。雙手伸到水龍頭前,慢條斯理地搓著:“犯什么事,小問題別大動肝火。至于么?!?/br> 領頭男生收斂著囂張,字里行間卻不退讓:“季哥,這小子偷東西。人贓俱獲,還敢告狀。哥幾個吃了處分,這事兒能算?” 大意是:出氣筒,不要管,您再見。 季元現關掉水龍頭,甩甩手上水漬。他轉過身,拿起網球拍,沒急著走。季元現側頭盯著跪在地上的男生,衣著干凈,小眾腕表扣在左手。球鞋不是新款,倒還可以。像模像樣,不至于偷東西,估摸是惹到什么人了。 那男生期期艾艾地對上季元現,下一秒又趕緊躲開。 季元現忽地皺眉,孬種。 心底那么點善意,去掉大半。你這挨打也要站直是不是,能不能硬氣點。 “喂,偷什么了?!奔驹F腳下沒動,抱手靠著臺面。 男生抬頭,先瞄一眼領頭的人,對方陰狠瞪他一眼。男生趕緊低首,渾身哆嗦起來。他十指扣著校褲,因緊張而抓起皺折。 “我、我、我……” 我了半天也沒一個所以然,既無為自己辯駁,亦無對霸凌的憤慨。 季元現攢了半天的同情心硬是沒地兒發,給一個被救的機會都抓不住。 嘖。 他不是慈善機構,耐心有限地抬腳往門口走。越過男生時,季元現微微一停頓。對方仍然低頭,顫顫兢兢地跪著。 永遠也不敢站起來。 眾人緊盯小司令,大難臨頭似的,生怕他突然節外生枝。直到季元現臨近門口,宛如一聲令下,領頭男生抬腳踹了上去! 痛叫響徹一方廁所,季元現額角跳了跳。 身后圍攻四起,被打者痛苦且悲哀地蜷縮在地上。 季元現面前遽然冒出一大腦門,他下意識抬手,把來人推了出去。 秦羽眨眨眼:“現兒?干嘛呢?!?/br> 季元現攀著他往反方向去:“別問?!?/br> 秦羽多聰明,永遠是該腦子靈光時,他裝傻。該白癡時,他比誰都抖機靈。 “哦,上戲呢?!?/br> 秦羽撇嘴,秉承“不關我的事,都關我屁事”的原則。 季元現目光放遠,s中的樓道又寬又長,好似總也走不完。穿堂風陰冷且狂,刮得兩人臉頰冰涼。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你永遠會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季元現崇尚一個道理,什么都是自己爭來的。 那些總在泥潭中哀嘆生活可悲的人,別妄想領他們爬出狹小的井口。 但是—— 剛拐彎,正要下樓。季元現忽然住了腳,秦羽走兩步,回頭:“司令,干嘛呢。馬上活動課,你別跟裹腳小老太似的行不行?!?/br> “你先去,我隨后到?!?/br> 季元現轉身往回走,直接將秦羽拋在腦后。 “喂!哎!現兒!”秦羽伸著脖子大喊,“犯什么病??!大爺的!” 校園霸凌是常態,有人參與其中,亦有人冷眼旁觀。不施以援手并不是錯,但是——有良知的人,確會心有不安。 季元現迎著穿堂風逆行,方才施暴的人群朝他走來。領頭者打了招呼,季元現沒應聲,越過他們往廁所走。 眾人不明所以,有人想叫住他,似要提醒什么,最終未吭聲。 季元現快步走回廁所,漸漸能聽到低低的、壓抑的抽泣聲。他有些煩躁地摸摸褲兜,拿出一包紙。正要推門而入時,另一冷淡的聲音響起。 “別哭了,不嫌難看?” 季元現猛然住腳,他斜眼從五指寬的門縫中望進去。地上還有些許血跡,被鞋印踩得臟亂。男生半蹲著,校服外套不知所蹤。他面前站了一人,遞來紙巾,神色淡然。 是立正川。 季元現錯愕,但見挨打的男生沒有抵觸之意,懸如石塊的心到底是放下了。立正川面無表情地站著,沒有更多關切與安慰。 其實也就夠了。 季元現把手中的紙巾放回去,再次轉身離開。 他不清楚立正川是否阻止了這場施暴,或是施暴結束,立正川才從隔間里出來。無論哪一種,季元現都能理解。 那日下午的陽光很好,立正川在他眼里,似也沒那么冷漠。漸行漸遠的抽泣,廁所內不為人知的“搭救”,一切都會隨著時間,留在角落里。 季元現腋下夾著球拍,雙手揣兜里,再次慢騰騰地下樓?;顒诱n的鈴聲早已結束,cao場上人群攢動,青春四溢。 校園內大片大片的榕樹下,總有光照不進的陰影。 季元現吹起口哨,是新學的《彼得魯什卡》?;靵y、暴力、擁擠,最后淪為滑稽。他回想將才那茬兒,還挺應景。 季元現趕到網球場時,秦羽連輸兩局。朋友招手,叫季元現上場。他脫了外套扔在長椅上,秦羽擱旁邊問:“管閑事了?” 季元現牛頭不對馬嘴,笑得有點著迷。 他答:“立正川那小子,挺可愛啊?!?/br> 秦羽擦汗的手一頓,原地傻眼。 —— 距上次“網吧事件”半月后,生活逐漸恢復平靜。 季元現仍然老樣子,得過且過,在教室里尸位素餐?;氐綄嬍?,同寢仨人包括秦羽,在功課繁忙時,亦會挑燈夜戰題海。 唯獨季元現,手機游戲更新三輪,各大社交軟件刷到無聊,也不愿摸一下書本。 期間,何老師曾找他談話。如果季元現愿意,可以無條件給他補習英語。 季小司令猶疑半響,不信。您這么好心,圖什么。 何老師托著下巴笑瞇瞇,人帥,整得季元現都不好意思造次。 “我能圖你什么,你是我學生。我就圖你英語多考幾分,至少分得清完成時態吧?!?/br> 季元現見慣了班頭那種兩面三刀的人,突然天降一活菩薩,愣是回不過神。況且他的心思不在學習上,除了覺得何老師人不錯,沒其他任何想法。 最終,季元現沒有點頭補習的事。 何老師也不惱,揮揮手讓他回去。只說是來日方長,以后改變主意了,隨時可以去找他。 季元現覺得瞎扯淡,真是地地道道的餿主意。叫他好好學習,還不如勸他變直男。 隔壁班的立正川依然露面次數少得可憐,季元現很難在學校遇見他。兩人的生活軌跡似從“處分大會”那個岔路口,最終又走回了各自的軌跡。 不再相交。 季元現老實了一段時間,秦羽作為跟班,伺候地盡職盡責。身邊還是一大群兄弟,可季元現總覺這日子沒意思。 有幾人是正兒八經交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