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他道:“燕王有意對閩中閩王府還有遼東的北定王府動兵,此事已在暗中部署,朝廷很快就會生變?!?/br> 楊首輔最初并不是很贊同動兵一事事,消藩動兵勞民傷財,戰亂百姓流離,閩王府和北定王府并未擁兵自重到令朝廷必須趁早消藩的程度。 可是因著薛后的行事,因著對延意帝越來越多的失望,他還是保持沉默了。 楊老夫人聽言先是一愣,隨即面上就浮現出了半是疑惑半是興奮的神色。 這兩年,薛家和閩王府還有北定王府走得頗近,先是薛家嫡長子薛修啓和閩王府閩王世子的大郡主定下了親事,就在這年的年底成親,接著薛家又將一個族中女兒嫁去了北定王府為北定王次子的續弦。 雖說世家聯姻多得是千絲萬縷的關系,但自家老爺特意在此時提起想來必是有所干系了。 可是興奮之色不過一閃而過,楊老夫人的臉又復黯淡了下來,道:“動兵豈是一年半載的事,老爺……” 楊首輔擺了擺手,道:“有著欽天監的話,這幾年瑜姐兒都不必入宮,你放心,燕王既有了打算,在姐兒和陛下這事上,他便只會和我們家站在同一立場,姐兒不會入宮的?!?/br> 這一點,兩人雖然沒有明說,其實幾乎已經達成了一種默契,否則欽天監一事,也不會進行得那般順利。 楊老夫人雖不能完全明白朝廷對閩王府和北定王府動兵到底對陛下對自家孫女有何影響,但聽自家老爺此言,心中還是定了許多。 且說薛太后。 楊老夫人說薛氏太過囂張,吃相難看,其事這事還真是她誤會了薛太后。 薛太后并非有意此時就想要薛家女生下皇子,想要不給楊家臉面,讓薛家女獨霸后宮。 此時她也不過是被逼到了這個地步,往前是霧霾重重,往后卻同樣是萬丈深淵罷了。就是她肚里的孩子,也不是她想要,而是閩王世子算計來的罷了。 端午過后薛太后在皇莊住了數日,一直到周太醫說她身體無礙之后才回的宮中。 一回到宮中,她便按預先約定的時間去了密道見閩王世子。 薛太后看見閩王世子,心中多日的惶恐和糾結就發xiele出來,落淚道:“世子,這孩子,我們不能要這個孩子。宮中之人盤根錯雜,就是我,也根本不能保證身邊的人全無他人jian細,這懷胎十月,如何能保證萬無一失?我,我真的害怕……” 還有生產,對女人來說本就是鬼門關,更何況她年紀已大,屆時再怎么安排,如何就能肯定不會出現意外狀況? 原先薛太后和閩王世子的安排是,在薛芯柔“有孕”三個月之后,讓她“意外小產”,然后勸動她繼續假裝有孕,在胎兒七八個月時尋了借口和薛太后一起去安排好的寺廟抄經祈福,然后再意外早產。 當然真正早產的其實是薛太后自己,到時再將孩子抱給薛芯柔充作皇子或皇女。將來,將來或許會直接除掉薛芯柔,然后薛太后就可以把孩子抱到自己身邊來養。宮中也再無人知道這孩子并非是薛芯柔所出。 當然閩王世子沒說的是,屆時根本就不會有什么皇女,不管薛太后生得是個什么,抱給薛芯柔的都只會是一個皇子。 閩地多秘藥,閩王世子就跟薛太后說有一種秘藥可早作催產,且對女子身體損傷極小,如此若是薛太后覺得合適時便可催生早產。 閩王世子抱著她安撫了一陣,然后道:“阿嬋,周太醫說了,陛下身體不好,將來怕是很難有子嗣,難道你甘心將這江山拱手讓人?” 薛太后身體就是一僵,她不甘心,她當然不甘心。 兒子若是無子,承繼大統的就會是燕王。 現在燕王為輔政王,燕王妃夏氏已經處處和自己作對,差不多就要踩到自己頭上了,若是燕王為帝,她為后,自己還有站的地兒嗎? 閩王世子撫著她的后背,繼續柔聲道,“沒事,阿嬋,女子生子從來都不是一件簡單的事,你害怕也是正常的,如果你不愿意生我們就不要這孩子?!?/br> “若是你擔心陛下無子,我們仍可以繼續這個計劃,只是不是你我的孩子,而是到時我從別的地方弄一個孩子過來,先讓婉嬪養著,幫陛下親政再說。待他日陛下若是誕下子嗣,那孩子在宮中,你想除掉,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br> 薛太后趴在他的胸前,他看不到的地方,靜靜聽著他的話,眼神卻并不是閩王世子所以為的惶恐害怕脆弱,而是冷冰冰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閩王世子聽她不作聲,猶豫了一下,道,“阿嬋,若是你不舍得這個孩子,或者你想將來陛下的大位由我們的孩子承繼,但又擔心在宮中露出破綻,其實還有一個法子?!?/br> 薛太后低聲問道:“什么法子?” 閩王世子道:“這世上相像之人本就很多,我可以命人尋來和你有幾分相像之人,然后再進行喬裝,再學你的言行舉止,屆時相信除了極親近之人,少有能看出來的。如此到你月份大些的時候便可讓她在宮中暫替了你,對外還可以說你染了某些病癥,需得臥床靜養,如此外人近不得床前,根本不可能識穿,而你則可以在外安心待產,待生產完再回宮中?!?/br> 薛太后瞳孔一陣收縮。 她推開閩王世子,盯著他的眼睛看了片刻,然后道:“陛下,他會認出來的。還有燕王,他也會認出的?!?/br> 閩王世子笑道:“所以說到時得裝病,一來你們隨時可以互換,二來你在床上穿了寬松的衣裳,不到后期應也看不出異樣來,三嘛,就是不讓旁人近了你的身?!?/br> 薛太后低了頭道:“我想想吧?!?/br> 第76章 天氣漸熱,以宓的身子也越發的重了起來,也不知是月份大還是天氣熱的緣故,她的胃口也越來越差,吃得少,還總喜歡吃些冰寒的東西。 為著能讓她吃得多些,這些日子常嬤嬤都是變著花樣兒煮些賣相好看清淡又適合孕婦吃得東西。 除了胃口變得嬌氣,以宓的性子都變得善感了些,雖然她極少表現出來,但穆元禎平日里就把她放在心尖子上,對她的細微變化都清楚得很,只是最近朝堂事情多,他并不能抽出更多時間來陪她,尤其是以宓這段時間還嗜睡,很多時候他出門時她還未醒,他回來時她都已經睡著了。 他都是每晚都會問以宓的貼身嬤嬤和緗綺緗素才知道她每日里都做了什么吃了什么。 這中間穆元禎的乳嬤嬤鄭嬤嬤還托了王府總管林總管求穆元禎說是想要回來照顧以宓,說怕府里沒個老人家她不放心…… 這話林總管聽得臉上的肥rou都抽了抽,老人家……她難道還當自己是王爺的長輩不成?府里經驗老道的嬤嬤王爺可是請了好幾個專門服侍王妃的。 穆元禎聽了林總管的稟告也沒說什么,只讓他派了人又送了些銀兩給鄭家便也就罷了。 只是這事讓他也覺得留以宓一個人在家可能會太過沉悶,但他又不舍得讓她住到魏國公府或者避暑莊子上去,便就讓她時常請了韓依玥帶著葵哥兒過來陪她說話。 且說朝堂上的事。 最近朝堂上不僅事多而且氣氛還劍拔弩張,每日里大臣們都為著最近發生的事爭得面紅耳赤。 因為大周的兩個鄰國,東北邊的東夷和西北邊的北沅,不多日前先后分別入侵了遼東的睦州和西北的青州邊境。 青州守將不防,城門失守,現在北沅駐軍據守青州,和大寧都司于對面的鄞州守軍對峙,北沅國主派了使臣于鄞州城談判,道可與大周和談,但先決條件是大周要交出原北沅國的三王子元淳。 遼東那邊倒是守住了,但鎮守遼東的藩王北定王上書請求增撥軍餉和糧草,以備戰事。 和不和談,撥不撥錢糧,要撥又要撥多少錢糧,朝堂上為著這些事兒吵翻了天。 和談吧,可大周一直都在支持元淳復位,就是現在,元淳其實也已離開京都,秘密回了北沅聯系他父親的舊部開始行事,要交也是交不出來的。 不和談,直接開戰,可同時和兩國開戰,對大周來說,將不是一般的重擔,且為了安撫北定王府,就得滿足他們的要求增撥軍餉和糧草。 但北定王府卻是喂不滿的,且胃口已經越來越大。 北定王為大周開國皇帝□□皇帝嫡親兄長穆正括的后人。 當年穆家為北地的武將世家,前朝末皇帝昏聵,賦稅極重,多處又逢天災,民不聊生,各地都有義軍和災民揭竿而起,穆家一邊要應對西域各國還有北邊各族的sao擾,一邊還要應付前朝皇帝的各種要求,例如增加稅收,提供兵馬幫忙鎮壓義軍等等,穆家最后忍無可忍便也反了。 當時穆家的家主并非是□□皇帝,而是其兄長穆正括。 只是穆正括卻在大周立朝之前就戰死了,若是太平時候,繼承穆家家主位置的該是穆正括的兒子,但那個時候做穆家家主繼承的卻不是家業,而是要帶著大軍繼續爭奪天下。當時穆正括的長子只有十幾歲,那些跟隨他們的將領不可能聽命于一個十幾歲的孩子,也不可能將身家性命交于到一個孩子的手上,如此權力便自然而然移交到了□□皇帝的手上。 及至幾年后□□皇帝率領大軍攻破帝都,前朝滅亡,立新朝大周,便封了侄子一個世襲罔替的親王位,為北定王,世代鎮守遼東。 大周建朝已經百多年,北定王府在遼東差不多可以說是自成一國,因著遼東苦寒,邊境常年受著北邊的東夷和北沅滋擾,北定王府代代都跟朝廷哭窮,到現在,不僅朝廷不再收遼東的稅賦,更時常還要補貼北定王府軍餉錢糧。 這日以宓和依玥正在說著話,半冬就進來報告說有太后懿旨。 兩人對視一眼,依玥撈了兒子到自己身邊摟了,以宓便召了人進來。 來的人是太后身邊的內監嚴公公,嚴公公給以宓和依玥分別行了禮,便笑瞇瞇的對以宓道:“王妃娘娘,太后娘娘道是有些時日沒見到王妃娘娘了,今兒個在御花園中見到荷花池中荷花開得正好,就想起娘娘來,太后娘娘她想著娘娘現如今的身子還能來去自如,若是月份再大些,怕是更不能出府了,所以擇日不如撞日,就想約了娘娘明日一起在御花園中賞荷,不知娘娘肯不肯賞這個面?” 以宓看著嚴公公笑瞇瞇帶了些諂媚又自矜的樣子,就看了一眼一旁的半冬,半冬便機靈的上去遞了一個鼓囊囊的荷包上去給嚴公公。 嚴公公接了沉甸甸的荷包,那笑容也就越發真誠了些。 以宓笑道:“公公,前兒個本宮還聽說婉嬪娘娘在御花園不慎摔了一跤,差點小產,現如今還在宮中臥床休息著,本宮的身子現如今可還要更笨重些,這去御花園,人多手雜的,本宮可是有點擔心啊?!?/br> 嚴公公忙道:“王妃娘娘不必擔心,明日這賞荷,太后娘娘不過是請了淮寧公主,嘉善郡主還有老榮郡王妃幾個人,只清清靜靜的賞個荷罷了,娘娘多帶幾個身邊的人過去,必是不礙事的?!?/br> 嘉善郡主,便是嫁給北沅三王子元淳的薛芯怡了。而老榮郡王妃,那是元淳的外祖母。 以宓聽了這話心頭微轉,便知此次薛太后不顧她自己的身孕還來找自己,怕是和北沅之事有關。 只這事尋自己有什么用,難道還能拿了她威脅穆元禎不成? 以宓讓人送了嚴公公出去,就轉頭看向兩眼亮晶晶一副若有所思模樣的依玥,笑著道:“你那副樣子,是不是聽到了些什么風聲?” 因著她月份大了,身體反應又大,穆元禎已經命令她身邊的人一些無關緊要瑣碎的事就不要稟告于她,免得擾了她的心情。所以現在很多事情都未必有身處勛貴世家圈中心的依玥得的消息快。 依玥點頭又搖頭,慢騰騰道:“我聽到的你肯定也知道,不外乎就是薛芯怡擔心著三王子,這些日子里見天兒的入宮去見皇后娘娘,這次尋你入宮,怕也是與此有關的?!?/br> 以宓依舊看著她,只若有所思的不出聲,依玥便慵懶的靠回軟塌上的靠枕上,摟了葵哥兒順手捏了捏他rou嘟嘟的小臉蛋,才道,“不過你怕是再猜不到她們想尋你做什么的,我卻是能猜到一二……” “我若是沒猜錯,她八成是打上了你肚子里孩子的主意?!?/br> 以宓皺眉,這個時候還打自己肚子里孩子的主意?就算她們想害了自己和自己孩子,這一時刻,對她們可是半點好處也沒有。 依玥瞅著以宓的樣子,笑道,“她們現在應該不會害你肚里的孩子。要害你,還特意召你入宮去害,不是自尋死路?就是蠢,也不至于蠢成這樣。我猜,薛芯怡大約是想定下你肚子里孩子的親事?!?/br> 孩子還在肚中,想來以宓就是再聰慧,一時之間也是再想不到那個方向上去的。只依玥生了葵哥兒,這孩子生得漂亮可愛又機靈,雖然才歲半,已經不知多少人家明里暗里的暗示想要定個娃娃親,所以她對這就格外敏感些。 第77章 薛芯怡現在有一個快兩歲的女兒,然后肚子里還懷了一個不知性別的孩子。 以宓聽了依玥的話微訝,若薛芯怡真作如此想,那她,也太會想了吧? 她失笑道:“想什么呢,若是三王子復位成功,她的孩子可是北沅的公主或者王子,我怎么會在自己孩子還沒出生時就給他定個北沅的公主,或者讓她嫁去北沅和親?” “而且就算定個娃娃親,難道還能影響政局,影響朝堂上的決定不成?” 也不知是她太天真還是急瘋了。 依玥冷笑道:“病急亂投醫唄,見到浮木就想去抓一把。要我說,其實對我們大周來說,只要能保證北沅人不進犯我們國土,不sao擾我們邊境的百姓,可以互通往來讓邊境百姓安居樂業,誰做北沅國主又有什么要緊?” 當初趙晞好好的就一腳踢死了嶺南都司都指揮使李鄴的幼子李文廷,那事很明顯就是有人在背后cao控,雖然沒有查到明確的證據,但事后薛家暗戳戳的攛掇李大夫人鬧那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到的,依玥十分懷疑背后就是薛家人動的手腳,因此也恨透了薛家人。 其實也不知道薛太后和薛家那腦子到底是怎么長的,為著點眼前利益或者可能就為了顯擺他們的權勢,這帝都的勛貴世家都快被他們給得罪干凈了,然后可能他們得罪人還不自知,還在那特別惱怒為啥別人竟敢不把他們看在眼里,和他們對著干。 以宓聽了這話卻是沒出聲。 她知道大周或者說穆元禎是不會和北沅現在的國主元洪和談妥協的。 因為若是把三王子元淳送給元洪,北沅的那些搖擺不定的將領就可能死了心徹底歸順了元洪,而元洪是個十分好戰且有野心的人,待北沅局勢穩定了下來,北沅苦寒,他必然會把眼睛盯在富庶的大周這塊。 支持元淳,讓北沅內亂個十年八載,對大周才是最有利的。 這一點元淳自然也清楚。元淳一直都是個聰明的,很多事情他們這些人怕是不知來來回回的深思細琢磨過多少遍了,而穆元禎和元淳私下的結盟以宓也是知情的。 此時元淳不在京中。 但看薛芯怡急成這樣,怕是她對元淳的心思,元淳的具體謀劃,以及元淳的底牌都是一無所知的。 也就是元淳在政事,在他的復位大計中,根本就沒有薛芯怡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