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以宓皺眉,她看了一眼也已聽到了動靜趕了過來的魏國公府的護衛,微一頷首,那護衛便立即上前,沖已取下匕首的薛家的護衛道:“請歸還我們小姐的匕首!” 薛家護衛自然不允,眼看著兩護衛就要動手,一旁的依玥斥道:“好生無禮,難道那毒蛇還真是你們的?若毒蛇與你們無關,現如今卻還要搶我meimei的匕首做什么?” 薛家姐妹這回卻是不理她,薛芯怡只眼睛緊緊盯著那護衛手上的匕首,道:“擦干凈,拿過來!” 只是兩個護衛互不相讓,已經直接動手了。 依玥還待再說什么,卻被以宓按住了,依玥順著以宓的眼睛看過去,就見到了不知何時出現在一側的薛家大公子薛修啓。 以宓沖著薛修啓道:“薛大公子,不知令妹這是何意?可是惱怒她養的寵物被我斬殺了,所以就要奪了那殺蛇的‘兇器’?” 薛修啓深深看了以宓一眼,然后沖那護衛沉聲道:“住手!” 那薛家護衛應聲擋了魏國公府的護衛一拳,往側后退了兩步,到了薛修啓面前,就雙手捧著遞上了那把匕首至薛修啓面前。 薛修啓伸手接過,又從懷中取出帕子,慢慢擦拭干凈了那匕首上面青蛇的血漬,這才握著匕首走到了以宓的面前。 因著薛修啓的突然出現而初始有些慌亂隨即又以為兄長會幫自己的薛芯怡愣了愣,隨即沖著薛修啓叫道:“大哥,你做什么?你,你要偏幫那女人?那匕首,那匕首可是燕王送那賤人的。那賤人可寧愿去做燕王的妾侍,也不肯嫁給你……” “閉嘴!”薛修啓轉頭怒斥道。 薛芯怡的淚水奪眶而出,她氣道:“大哥!你,你還幫這賤人吼我?這個賤人和她母親一樣,仗著有點姿色四處勾引……” 她的話戛然而止,然后就軟軟倒在了她身邊一個不知何時出現的黑衣人身上,薛修啓點頭,那黑衣人便悄然抱著薛芯怡退下了。 薛修啓看著那黑衣人抱著薛芯怡離開,然后目光轉向一旁臉色有些發白的薛芯柔身上,眼神冷厲,直看得薛芯柔抖了抖,垂下頭,低低喚了聲“大哥”,便不敢再出聲了。 薛修啓收回目光,然后低頭看了看手上托著的匕首,目光有些復雜。 片刻后他才抬起頭,看向以宓溫聲道:“夏姑娘,舍妹被家中嬌縱壞了,一時言語不當,還請夏姑娘勿和她計較,今日之事,在下定會給姑娘一個交代的?!?/br> 又將手上的匕首遞了過去。 以宓微一示意,早已趕了過來站在她身旁的半夏便上前接過了匕首。 以宓這才扯了扯嘴角,帶了些冷笑道:“一時言語不當?她說的那些話還叫只是一時言語不當?讓我勿和她計較?我可沒有那么好的肚量!且又不知薛大公子是想要如何給我交代?” 薛修啓抿了抿唇,道:“毒蛇一事我會查清楚,回到家中也定會嚴加管教舍妹,待此事明了,我會親自登門向姑娘致歉?!?/br> 以宓輕哼一聲,不過毒蛇之事根本毫無證據,只要薛家矢口否認,她們根本也不能如何,薛修啓沒有直接否認,已經出乎她的意料了。 以宓和依玥都沒有再出聲,薛修啓行了一禮便轉身離開了。 薛芯柔見兄長離開,抬頭迅速看了以宓一眼,嫉恨的目光稍縱即逝,然后便又垂了頭跟在了薛修啓后面一起離開了。 那個七八歲的小姑娘,薛芯莢卻沒有立即跟著離開。 待薛修啓離開了片刻,她反是往以宓的方向走了幾步,然后又打量了以宓一陣,突然笑道:“我大哥很不錯的吧?燕王的確也很不錯,可是你跟著燕王,最多是個側妃,待他日燕王娶了正妃,不管是不是我大姐,你的日子都必不會好過,說不定連小命都會沒了。為何不嫁給我大哥堂堂正正的做個正妻?多少人想嫁給我大哥都嫁不到呢,以你的身份嫁給我大哥,可已經是高攀了?!?/br> 以宓瞅著面前的小姑娘,聽說這位是薛家花了大心血培養了將來準備嫁給太子殿下的,果然小小年紀,高高在上的姿態已經擺到十足,更是頗有……想法。 以宓并沒什么興趣和個七八歲的小姑娘斗嘴,聽完不過掃了她一眼,就打算不理她直接離開。 可是依玥卻很生氣,先前薛芯怡說那些話依玥已經非常惱怒,此時又聽薛芯莢這般自以為是的話,再忍不住斥道:“你們薛家真是好教養,自己一個個上趕著想嫁給燕王,卻還總以為別人都跟你們一樣。你大哥好不好的,別人想嫁就娶別人去,別拉扯上我meimei,壞她名聲?!?/br> 薛芯莢皺眉,大概是覺得自己好心被當成了驢肝肺。 薛芯莢還想說什么,以宓卻已經拉了依玥離開,一邊走一邊只道:“和個小姑娘費什么唇舌,大約她們就是這么被教養長大的,你說的話,她又聽不懂?!?/br> 薛芯莢瞪著兩人的背影,氣死。真是不可理喻,哼,又是一個被燕王迷了心竅貪慕虛榮的女人!虧她剛剛不過是看那夏以宓出手斬蛇的動作利落干凈,心存好感,這才好心勸了幾句,竟然是個不知好歹的! ****** 以宓和依玥離開,因著這插曲,原先的好心情也都給破壞了,兩人也再沒什么興致在這后園玩耍,便默契地回去了后殿中尋韓老夫人和國公夫人曾氏。 路上以宓有些沉默,她在想著薛芯怡的話,她并不在意別人的閑言碎語,只是空xue不來風,不知這些天外面是不是發生了什么,還有那匕首,薛家姐妹那般說…… 依玥看以宓沉默,以為她是被薛芯怡和薛芯莢給氣著了,就出言勸道:“阿宓,你不必理會薛家姐妹,現在燕王年輕位高,薛家想把薛芯怡嫁給燕王幾乎整個京城都知道,剛剛我看那薛芯柔怕也有自個兒的心思,因著傅先生和燕王的淵源,她來魏國公府教你,薛家姐妹怕是嫉妒的得失心瘋了?!?/br> 說什么那匕首是燕王送給阿宓的,那匕首明明就是阿宓十歲時就有了的。 以宓搖頭,笑道:“我并不在乎薛家姐妹說什么,只是在想她們為什么突然發瘋,原來是因著傅先生的緣故?!?/br> 依玥有些擔心道:“薛芯怡仗著皇后娘娘寵她,向來霸道無理,行事更是無所顧忌,阿宓你以后小心點,今日那毒蛇肯定有蹊蹺?!?/br> “嗯,我知道,我會小心的,不必擔心?!?/br> 兩人說著話,一路向后殿走去,半路在走廊上卻有一個小沙尼過來沖兩人行了一禮,然后就遞給了以宓一個紙箋,道:“施主,剛剛一位施主道是施主的故人,讓小僧傳信于施主,希望求得一見?!?/br> 故人?以宓心中閃過一絲疑惑,展開紙箋,便看到了上面只手書了一個“沈”字。 她正思慮間,那小沙尼又道:“那位施主說了,若施主覺得不便,可攜施主身邊這位施主一起相見?!?/br> 施主,施主,說得真拗口啊。 以宓看著面前一臉認真的小沙尼,不禁莞爾,笑問道:“他在何處?” 第17章 蛇毒反嚙 京中男女大防并不如江南那般嚴格,勛貴世家的公子小姐們平日里在外面見個面說個話什么的都是很尋常的事,所以以宓和依玥并沒有覺得此事有多孟浪,只是依玥有些好奇表妹的這個故人是誰而已。 以宓就解釋道:“是江南左布政使沈璋沈大人家的三公子,以前在湖州府也算是認識,我和二舅他們回京,沈公子就是和我們同船一起入京的,聽說是到京中投考禁軍親衛營的,不知考上了沒有?!?/br> 依玥聽言越發有些好奇了,她轉頭細細看了看以宓的表情,可是以宓面上完全就是波瀾不驚,依玥嘆了口氣,以宓從小就沉得住氣,除非她愿意,否則你想從她面上看出點什么是很難的。 兩人依著小沙尼的指示去了后殿,在連著左側偏殿的走廊里見到了侯在那里的沈鐸。 沈鐸穿著深藍色的錦衣,藍邊皂靴,身帶佩劍,周身氣質較當初來京時更沉郁了些,那樣子再讓人想象不到他在湖州府的時候是出了名的紈绔子弟。 依玥跟著以宓一起上前見過了沈鐸,暗自打量了他一番之后,便狀似隨意的轉到了廊下,留下了以宓和沈鐸說話。 沈鐸看著面前靜靜站立的以宓,見她穿了她素來喜歡的月白色金絲繡花長裙,長發兩邊用錦絲緞帶纏起,頭上只簡單用了細細的白玉珍珠簪點綴,越發地襯得她膚如凝脂,眸如點漆。 每一次見她,似乎都有些不一樣,也似乎都越發的牽人心神,動人心魄。 沈鐸心頭不自覺的就是一陣發堵,他有些艱難的轉過了頭,眼睛盯著不遠處的青竹,半晌才出聲道:“夏姑娘,沈某突然求見,冒昧了?!?/br> 以宓笑了笑,未答冒昧與否,只道:“恭喜沈公子得償所愿,考入了禁軍親衛營?!?/br> 沈鐸心頭一跳,轉回頭,眼神不由自主就帶了些期盼,問道:“你如何知道?” 說話間,心頭已涌出一陣難以抑制的喜悅之情。 以宓微愣,隨即就笑道:“這,沈公子的佩劍不正是禁軍親衛營的標準配劍嗎?” 沈鐸的眼神瞬間黯了下來,隨即便自嘲地笑了笑,道:“也并沒什么,多謝姑娘?!?/br> 他怎么會以為以宓也會一直關注著他的消息。前世今生她的目光都不會在他身上多停留片刻。 想到今天他見以宓的目的,沈鐸清了清自己心頭的雜緒,道:“夏姑娘,這段時間你在京中可還好?” 以宓看著他,其實他們好像并不相熟,甚至在湖州府的時候,以宓對他都是非常厭煩和排斥的,但此時的沈鐸,和以前判若兩人,對她的態度也好像他們是多年相識的朋友一般,可偏偏又一點違和感也沒有,甚至自己對這樣的他也厭煩不起來。 以宓笑道:“還好。不知公子今日尋我可有何事?” 沈鐸感覺到以宓有禮卻疏離的態度,心頭泛酸,也不知是為前世至死都得不到她一個目光的那個自己,還是為今生想擺脫卻又擺脫不了她的身影的自己。 他道:“我收到一些消息,道是有人暗中cao作,似乎想將你伯父調回京城,我已經派人回湖州府打探情況了,如果夏家準備入京,應該會有消息傳來。想著你未必知道,也不知道背后到底是什么情況,就預先告訴你一聲?!?/br> 前世的時候,夏家后來的確入了京。 只是那時他因為婚事受挫,心灰意冷,離開湖州府后并未直接入京,所以對這一兩年以宓在京中的事情并不是非常清楚,他不知道他這段時間聽到的有關燕王對以宓有意,想娶其為側妃,薛家也欲聘娶以宓這些事前世到底有沒有發生,但這些消息都令他心煩意亂。 夏家是什么德性,沈鐸是非常清楚的,他們為了攀附他們沈家,就曾千方百計想將以宓許給自己,那么將來自然也會為了權勢或利益,想將以宓許給他人的。 所以他不知道有人暗中cao作想將夏家弄回京城,是不是為著算計以宓的婚事,夏家自己可沒這個本事做這個cao作。 而且他查到當年把夏家逼出京城的是誠郡王府,現如今這背后之人竟然能瞞著誠郡王府做這番cao作,權勢至少能和誠郡王府不相上下,除了燕王和薛家,還有誰會這么做? 以宓聽言皺眉,但很快便松開,施禮道:“多謝公子告之,此事我會去信家中相詢的,若是真過來京中,也好早點安排?!?/br> 沈鐸卻是誤會了以宓的意思,一時只當她并不知夏家人的品性,怕她屆時受了夏家的擺布,便忍不住出聲道:“夏姑娘,夏家……我聽說京中不少人家想向姑娘提親,姑娘畢竟是夏家人,若是夏家回京,姑娘的婚事也該是夏家作主吧?” 他見以宓挑眉看她,立時便覺出自己話中的歧義,苦笑了下,但這回卻沒有像上次那般說“我已放棄像夏家求娶你”,而是直接道:“夏姑娘,最近我聽說了不少流言,有關姑娘婚事的,可能你外祖母老國公夫人為了保護你,就會定下你和你表哥魏國公世子的婚約,但姑娘也當知道,你舅母魏國公夫人并不同意此事,此事對姑娘來說怕未必是件好事?!?/br> 這個沈鐸,為什么一直認定她會和自己表哥會有什么?她不知道他哪里得知的這些似是而非的事,但她一點也不想跟他討論自己的婚事,更沒必要跟他解釋這些事。 以宓遂道:“沈公子,多謝關心,但你僭越了?!?/br> 沈鐸看以宓不以為意顯然未將他的話放在心上的態度,眼前又閃過前世她的血染滿衣裙的樣子,心中一痛,轉身又看向院中,不看以宓的反應,只啞聲道:“我知道,夏姑娘,如果,如果那些婚事都不是你想要的,我可以娶你……但你放心,我們的婚事你可以只將它當作一個擋箭牌即可,不必當真,婚后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我都不會干涉你?!?/br> 以宓莫名其妙的看著面前這個人,這個人幾個月前還各種折騰著想求娶自己,然后突然像變了個人似的跟自己說他放棄了,現在這又是鬧哪樣? 她大抵知道他的意思,大約是怕自己被人算計婚事走投無路所以就想著用嫁給他的方式保護自己?可是他若是沒有湖州府那幾年的糾纏可能她會更相信他一些……且,他們在某種程度上,至少在她這里,其實跟陌生人也所差無幾。 交淺言深,她一點也不想和他再繼續談下去。 以宓搖了搖頭,禮貌道:“多謝,不過不必了,沈公子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我就先告辭了?!?/br> 以宓行了一禮便毫不拖泥帶水的轉身離開,依玥雖貌似在院中賞著花,其實一直注意著以宓和沈鐸這邊的情況,她看到以宓離開,沈鐸面色隱忍的看著以宓的背影,頗為同情的看了一眼沈鐸,便快步追上了以宓挽了她一起走了。 依玥挽了以宓的胳膊待走遠了些,就笑著試探道:“阿宓,這個沈公子好像對你情根深種啊,其實我看他好像也還不錯,要不讓父親查查他的情況?” 依玥和以宓自幼一起長大,兩人又年紀相仿,感情勝過嫡親姐妹,燕王和薛家的事,她也只知道些自己看到的和外面的傳聞,并不知內里,所以雖然嘴上不說,心中卻是十分擔心以宓現在的處境的。 燕王和薛家,將來太子若是登基,一個可能是掌握實權的輔政王,一個是太后的外家,兩個都不是那么容易打發擺脫的。也虧得表妹沉得住氣,還能穩住。 以宓笑著瞥了一眼依玥,然后掐了掐她,道:“來國公府提親的人家不勝凡幾,也沒見你說誰不錯就要考慮考慮的……” 沈鐸一直在看著她們離開,此時看到以宓和依玥嬉笑,顯然半點沒有將他說的話放在心上,心中只覺得一陣陣的鈍痛,這段日子日日夜夜的掙扎,他知道自己根本沒有辦法放棄,可是哪怕有前世的記憶,現如今他也想不出很好的方法去打破現在的局面。 燕王穆元禎當晚就收到了暗探的回報,知道了以宓這一日在凈蓮寺發生的所有的事。 雖然穆元禎對自己對韓老夫人都說是會等以宓他日自己決定是否答應他的求娶,可是實際在他決定娶她為王妃那時起,幾乎她的一舉一動都已經在他的掌握之下。 幾日之后,薛修啓還未曾到魏國公府親自給以宓致歉,也未有什么正式的消息傳過來,但以宓卻已經從其他的渠道得知,薛家大小姐薛芯怡自從凈蓮寺上香后第二日便開始病重,太醫院派了數位太醫過去都是束手無策。 然后傅先生告訴以宓,道:“青葉蛇的解藥本身也是有毒的,只要用香料誘發,就會讓毒性從體表發出,讓身體肌膚潰爛?!?/br> 第18章 薛后謀算 以宓聽了傅先生的話沉默了半晌,然后道:“青葉蛇劇毒,哪怕是有解藥也需得慎之又慎,這解藥亦有毒性一事怕是薛芯怡根本不清楚,或者說就是普通的醫師也甚少知道的吧?” 傅先生點頭,道:“的確如此,京中想來是沒有多少人知道這個的。那香料在京中甚至我們大周都很少見,乃是產自西域的蛇涎香,只有燃了蛇涎香,那解藥之毒才會被誘發,否則那解藥便是無礙的?!?/br> 燕王的封地是在北地,緊鄰西域諸國,和西域打交道最多,且傅先生這幾日都在國公府,未曾出門卻對薛芯怡病癥之事知道的這么清楚,說到這里,以宓哪里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默了默,隨即就問道:“那薛芯怡可會有什么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