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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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雖然沒什么威脅,但禎娘確實覺得心煩。因為置之不理是不可以的,而要料理的話,她就要派人過去,而且不能派不上牌面的人物??墒侨缃駞嗡问旅?,不然她前一段也不會抽調掌柜的和精干伙計來呂宋了。本來就人手不足的時候派人過去,想想也厭煩! 這些掌柜的也沒有一個愿意過去的,他們都等著在呂宋大展身手呢,誰想做這個跑腿的活計?只是這樣的事情始終是要有人做的,沒有人站出來的話,禎娘也會點名,這是不可更改的。 到底還是決定了誰去一趟金陵,是一位本來禎娘打算安排在金礦那邊的龍掌柜?,F下不是還沒到大用的時候么,倒是有這個空閑。當然,龍掌柜替禎娘跑這一趟腿并不是自己一個人光個人去的,又不是回去探親的,要做的準備多著呢! 禎娘略做思索,讓紅豆準備筆墨,與龍掌柜道:“我與你填幾張帖子,到時候你去各家拜訪。有我這里的面子和人情,也算在金陵有了支撐。再就是那位錢大人和張指揮背后的人了,名單都是有的,找到苗延齡掌柜,他地頭熟悉,必然知道哪些人薄弱好打動!” 那些人會打通關系走路子,難道禎娘不會?說起來禎娘的路子可比他們野的多。那些人請人出手,費心算計,要么是拿出了這些年積攢的老底,要么是許諾了以后大把的好處。然而即便如此,得到的支持也還差著一截哩! 可是到了禎娘這里,是絕用不著那樣的。她填寫的帖子去到什么人家?要么是南京坐地虎一樣,既有門楣又有實權是國公侯府。要么是握著東南經濟,揮一揮手東南市面就要變樣的頂級豪商。要么是家里男兒都有功名的書香門第,絕對是權傾朝野朝廷砥柱! 這些人說話才真是管用,特別是對那些‘烏合之眾’來說,說不定這些大佬是其中一些人老大的老大、老板的老板,那也不一定——這可不是胡說,譬如說那些沒落世家,說不定還在抱一些頂級實權世家的大腿。一些中等商人有頂級豪商的參股,以前也出身于人家門下。一些低階官員從戰隊上來說屬于朝廷大佬門下,平常是唯人家馬首是瞻的! 這些人居然敢上門找不屬于同一級的顧家麻煩,該說地位限制了他們的見識?不然誰都會知道這是硬拿雞蛋碰石頭罷!當下克上那么容易?除了這個,禎娘實在想不出還有什么理由了。 不說禎娘是什么猜測,龍掌柜只管到金陵去。那邊苗延齡掌柜也是接到信兒了的,等人到了立刻關起門來商量。兩個人指東拿西的一通指點,最后心領神會。第二日就按照禎娘給的帖子和苗延齡掌柜的提議,一個個地去拜訪人家。 帶著一些呂宋的特產和另外的值錢珍寶,就以見見世交,送來東家托帶的特產為名進了各家大院。聽到顧家的名號,各家也少不得親親熱熱地見了,詢問一番顧周氏和禎娘的近況,倒好似真的世交一樣。至于禎娘家結交這些人家也只是這十幾年的事,當然是不會有人提的! 龍掌柜雖說不愛這差事,但既然從東家那里接下了,那就沒有不盡心的道理。到了各家都十分謙和有禮,送禮寒暄之后就拱手道:“這一回我們東家太太也有個事體要拜托——也實在是人在海外力有不逮,這邊還是要靠著世交幫忙。話說都是親的不得來的世交朋友,若不請尊府出手,又能指望誰?” 這些人不見得與顧家或者周家真的有世交親朋的關系,說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那還差得遠呢!但是只要禎娘能一直在如今的地位,那么她就能始終是這些人家的座上賓,這些人也會想她之所想,急她之所急。 不用覺得這些人市儈,人都是逐利的,在商言商有什么錯?禎娘身處高位,有他們所求的東西,他們當然愿意花人情在她身上。換而言之,禎娘對他們也一樣。 這些大佬們還要苗延齡、龍掌柜親自拜訪,到了那些搗亂的人那里,打開他們的口子自然就用不上兩人。有的是沒什么風險的,讓小伙計上門就是了,有的是有些風險的,那就什么人辦什么事兒。請了江湖人給錢辦事,上門說話,沒有不妥的。 于是之前聚攏起來的,看似龐然大物的一群人很快土崩瓦解了。這樣的速度倒是比他們攪合在一起的時候還要來的快——從龍掌柜來到金陵開始辦事起,也不超過半月,原本如火如荼的針對顧家在南京產業的行為立刻就啞火了。 直到錢大人、張指揮等人各自被解了職他們才反應過來,錢大人一開始還不知道自己得罪了哪一路神仙,怎么突然就有上面的旨意,說自己在任上行事不檢,又歷數了好幾條罪過。這些事兒是真的,但誰家沒有?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的!若是因為這些事被拉下馬,那只能說你開罪了上頭的人! 等到使了銀錢,有管刑名的書辦悄悄與他遞話道:“錢大人,你也不用走動了,實與你說,你這事兒根本沒得余地了。你們辦的那些膽大包天的事兒啊,居然敢打顧家的主意,嘖嘖嘖。如今人家使力,誰不給面子呢?您那些銀子啊,就花個買自家不受皮rou之苦的就行了。至于旁的花了也白花,留著以后傍身吧!” 聽到這里錢大人才知道自己是真的完了,以后也沒有起復之日——所謂留著以后傍身,是以后再也沒有機會出頭的意思,可不是要留一些銀子么! 看似是一場大事,在許多人沒注意的時候,終是消弭于無形。 第173章 “快快, 快些走!” 呂宋的氣候不用說,全年都是夏日, 雨季略微涼爽一些, 但也麻煩。而現在正是六七月, 大明的地界都熱的死, 更何況呂宋了。不過天氣再熱,也妨礙不了生意人發財,呂宋最大最繁忙的港口, 馬尼拉港口,依舊是川流不息。所有人都在催促著做事, 似乎一點都沒有受到炎熱天氣的影響。 現在已經是當年打下呂宋,設立呂宋總督之后五年了。五年的時間當然足夠改變很多東西, 特別是對于新歸于大明的呂宋,說是天翻地覆也不為過。只說這馬尼拉港口,在這五年間不斷完善, 不斷吸引商人在此中轉。 得益于周世澤和禎娘, 一人從官面上一人從商面上使力, 以及呂宋本身極有優勢的地理位置, 現如今這里已經是全世界最大的貿易中心之一了。來自世界諸國的貨物集散于此, 有大明的絲綢、茶葉、瓷器,天竺和波斯的地毯,滿剌加的香水, 爪洼的丁香,錫蘭的rou桂、天竺的胡椒等等, 全都是世界貿易中大宗又緊俏的東西。 這樣的地方當然是要多繁忙有多繁忙的,每日不計其數的荷蘭大帆船、馬尼拉大帆船在港口來了又去,巔峰時期可以達到一日上千艘!來自世界各地的貨物就是在這個各路航線的交匯處完成了一次交換,所有人都出手了本國的好貨,帶走了自己國家十分受追捧的俏貨。 新入港的是一艘馬尼拉大帆船,這種帆船是周世澤與禎娘進入呂宋之后,禎娘請了好多頂尖船匠在參考許多已有的海船,又加以提升,最終造出的一種船。這種船最大的特色就是裝貨量大,以及安全。為此舍棄了許多其他的要求,譬如平穩性、行船速度、安裝火炮數量等等等等。 不過在禎娘看來,與其樣樣平庸,還不如有一兩樣做的十分出挑,甚至達到別人望塵莫及的地步。這樣的話,有這一樣特殊需求的客人就算是穩當了。而大海上運貨,確實有許多人最看重的就是運貨量大! 而這艘馬尼拉大帆船明顯是經過改裝的——原本馬尼拉大帆船是一艘貨船,不過船廠十分貼心,只要船東愿意出錢,他們也可以按照要求改裝,做出符合需要的船來。至于說這一艘,真是十分明顯了,完完全全就是一艘客船了。 只是到底是貨船的底子,所謂改裝也就是往貨艙里添加廁所,以及固定上下至少有四層的床——廁所是改善公共衛生的,減少船上的傳染病。而多層的床,是為了節省空間,裝下更多人的同時又保證了每個人都有一個獨立的床鋪。至于條件好不好,這可不是高級客船,話說高級客船也不會用貨船改了。 這樣的客船又是什么人搭乘?當然不會是什么王公富豪,也不可能是什么世家公子??偨Y來說,都是日后呂宋發展的人力資源。要么就是自家活不下去了,東拼西湊最后得了一張船票的價錢,來如今被傳做遍地黃金的呂宋找找機會。 要么就是有頭腦的人伢子,或者說原本的人伢子。這些人原來是做人伢的,不過后來第一個人伢看到呂宋缺勞力缺的厲害,心里就動了念頭——當時正是因為勞力缺乏嚴重,周世澤這邊的總督府是下達了公文的! 凡是能帶契別人來呂宋做事的,在港口做戶籍文書的時候會被給予憑證,而這些憑證是能夠直接到總督府換取銀錢。如果不愿意的,還能夠換取當日指導價之下各種等值的貨物。 這樣的錢當然不多,至少介紹一個過來沒有賣一個來的賺錢。不過相比做人伢子,一般規模做不得大,做這一行專門介紹人過來呂宋就不同了。他們這些人,就算是做的小的,一批也至少拉來百來人。多的話有人專門包一艘船來,只怕有上千人之多。 他們本來就是做人伢子的,開口說話自不必說,在那些窮鄉僻壤里揀擇好孩子,然后用他們那可以把白天說成黑日、稻草說成黃金的嘴巴,買下那些孩子,并且同時盡可能壓低價格。 “我雖做的是使人家骨rou分離的行當,我卻不怕遭天譴!只因為我心里知道,我從不做那些拐子拐騙人家孩兒的勾當,只是到你們這等遭災地方來——你們當我假仁假義也好,不過我自個兒是這么想的,你們這等境況,賣出去孩子那不是害了他,那是給孩子一條活路呢!” 且不說這句話里多少強詞奪理,至少那些煎熬著的父母都是信了。而這些擅長說服人的人伢子,買人賣人都能做的了,何況是收攏人去做工?往往是在遭災地方,整個村整個村的招人! 現在這艘馬尼拉大帆船中下來的也是這樣人伢子包下的,而且只是一個人伢子。這人姓丁,人都叫做丁老三,做到呂宋的務工介紹,在這個營生里,他也是規模最大人頭最熟的幾個人之一。不過三四年前,他剛起步的時候卻只是一個最不起眼的小販而已,能崛起這樣快,除了自己能力不錯外,就是搭上了總督府的管事,從總督夫人那里拿下了外包出去的生意! 想到那位總督夫人的交代,丁老三大聲吆喝起來:“我說你們都快一些,我丁老三算是最厚道的了,不然你們去打聽,哪個人會在船上還管飽飯!現在這樣沒精神,倒是顯得我一樣刻薄了!” 他們這樣來呂宋討生活的,有自己出錢來的,也有像這樣被人一批一批帶來的。前者將來賺的錢都是自己的,后者則是用以后的月錢做抵押。這個所謂抵押,一般都是三個月到半年的月錢,這自然比從大明到呂宋的路費要多。但這就和借錢是有利息一樣,你有錢自己出路費,那就不必忍受這一層盤剝了,實在是沒的話說的。 然而其中前者自己出錢來的暫且不說,那些有人出路費的,伙食當然不會太好——做生意的都是逐利的,誰不想省些成本?路費不收,所有的伙食都是自家出錢,那么自然就是維持一個餓不壞人的程度就好了。這丁老三基本還能讓帶的人吃飽飯,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也確實值得他拿出來說了。 抱怨了幾句,丁老三帶著一起做事,第一回跟著做這個行當的外甥就小聲道:“三舅,這一回里面有許多安曼人、暹羅人、高麗人、倭國人,最多就是會幾樣日常話,您說得官話只怕難得聽懂?!?/br> 的確,這一批到呂宋的還有許多外邦人。這些人的來歷也簡單,該說哪里都有活不下去的,這些外邦當然也一樣。像是暹羅、安曼和高麗,與大明接壤,許多人本國過不下去了,實在是水深火熱,就南逃北逃的到了大明地界。 只是這些人既然是活不下去的,那就大都沒得知識,沒得能力,到了大明還是個外鄉人,就更沒有出路了。許多都逼得自賣自身做奴仆去了,甚至有些自賣自身都沒得人要——語言不通,有許多活兒都做不得。 聽到外甥的話,丁老三輕輕哼了一聲道:“這些外邦蠻子倒是好命,要是往常年月,哪里還活得下去!倒是如今,朝廷下大力在南洋這邊用兵,經營起這邊——這要用多少人?特別是呂宋這邊,有總督大人和總督夫人,需要的人力更是不見底。以至于大明那邊都不能滿足!不然也沒得這些人什么事兒了?!?/br> 嘟噥了幾句,看自己這個外甥似乎不大懂的樣子,丁老三也沒得說這些的興致了,把嘴一撇。指著外頭道:“你去那邊車馬行租一輛車來,然后再帶這些人去海神廟那邊歇歇腳,我先去一趟總督府!” 丁老三帶的人多,有上千人呢!哪怕是住最便宜的腳店也是一筆不低的使費了。而且一路上都是他花錢,這時候可舍不得,因此直接叫外甥帶這些人去個郊外的寺廟歇腳。自己則是趕緊上總督府,把這些人的分配定下來,也就不用再馬尼拉這邊停留了。 不過去到總督府,可不是像他在外頭吹噓的那樣見總督夫人。實際上,他除了在第一回和另外兩個做同樣差事的一起見過禎娘之外,就再也沒見過了——想想也知道了,禎娘日程排的那樣緊,想要見她的人滿天下都是,他這件事哪有次次禎娘都見一見的必要! 事情也沒出乎所料,等到丁老三到了總督府,先是遞了帖子求見總督夫人,但最后見到的人是總督府里的一位管家。不過即使是這樣的人物也是丁老三需要十分巴結奉承的——這也是之前幾趟負責與丁老三對接的那一位,當即送上了早就準備好的禮物。 禮物也不是什么出格的東西,都是從大明帶過來的,有一箱子緞子、兩瓶花露水、幾樣藥材,然后就是土產之類。那管家略掃了幾眼就讓小廝收了,臉色也更加和緩。這不是他眼皮子淺,被一點子東西收買了,而是為了對方這一份知情識趣和尊重。 略說了幾句家常話,就忍不住感嘆道:“丁先生你倒是還好些,雖說要海上奔波,卻到底能在故土盤桓。我們這些人在呂宋也有五年了,見不到老家一點塵土星子。也就是托你們帶一些家鄉的玩意兒,算是個念想了?!?/br> 這話說的是真的,不過丁老三可不會沒眼色地就去寬慰人家。話說這位管家用得著寬慰?有失有得的事兒罷了——沒錯,是遠離了故土。不過這管家本來就是人家家里奴仆,主家在哪兒就跟到哪兒,不是應有之義?更何況,他們跟著在總督府,就算只是一個小管家,出去也有的是人奉承,往來油水也不少。如果真的讓他們選,去到老家看宅子,只怕那才是不愿意呢! 因此只是陪著道:“這話是如何說的?老哥這可就說差了。我們這樣的人海上漂泊,認真說起來著家的日子也少的可憐。且又有一重,海上的事兒實在風險太大,就算沒什么不好,家里人也是鎮日擔憂的。這樣看起來,老哥是絕沒必要說這等話的?!?/br> 然后又不動聲色奉承了幾句,果然那管家漸漸高興起來,與他道:“你這一回來的不巧了,我們家大小姐和大少爺才剛剛從老家過來。這幾日夫人都是帶著二小姐、三小姐、小少爺和大小姐、大少爺親近,等閑事情都是不許打擾的!” 這五年里頭,不曉得是不是呂宋這里的風水旺周世澤和禎娘兩個。之前周世澤同樣只禎娘一個,她也難得懷孕,十來年也只周洪鑰和周洪鈞兩個。卻沒想到到了呂宋,五年就生下二女兒周洪鈺、三女兒周洪錦、小兒子周洪釗。 到了這時候孩子才一個接一個地出生,這在如今倒是十分稀奇了。倒不是年紀不對,說起來禎娘也才不過三十出頭,據說有些農家婦人,到了五十歲上下還能生呢!問題是在男子身上——自古男兒多薄幸,有幾個男子會對年過三十的正妻還十分鐘情的?既然男子冷淡了,那怎么也不會有孩兒的。 周世澤當然不是那樣人,實際上總督大人不近女色和懼內的名聲早就傳了出去。只是知情人都知道,那哪里是懼內,明明是只鐘情一個罷了。也有人耳聰目明的,知道周家往上數兩代,那也是‘從一而終’,一時心里激蕩起來。 特別是那些有女兒的人家,哪個不是眼前一亮!周家小兒子周洪釗一歲不到,自然沒什么可想的??墒谴笊贍斨芎殁x卻是眼看著就要長大的,再幾年不就要給尋摸婚事?這樣家教的孩子,怎么看都是如意郎君。當然的,除了對于家風滿意之外,周家如日中天的地位也是很被考量的,這就不言自明了。 這新出生的孩子,因為是在呂宋出生的,也沒有適應不適應的說法,因此一直在周世澤和禎娘身邊長大。倒是洪鑰和洪鈞兩個,一直在大明長大,只每年接過來小住一兩月。而每到這時候,禎娘也確實盡量擠出時間陪伴。 這個事情丁老三心里也有數,一時面色發苦起來。不過管家很快笑著道:“丁先生也不必為難,這件事不過是小事,到時候我看著時間合適,就上前報給夫人知道,順手的事情就安排了?!?/br> 雖然沒得這管家的話,丁老三帶來的人也遲早都是要安排的,但這其中有不同。等著旁的人打理這件事,快的話三五日,慢的話要一旬功夫。要知道他可是帶了上千人過來,這上千人難道不要衣食住行?再如何儉省也要一筆開銷的呢! 然而有管家往禎娘那里遞一句話,那就全然不同了,禎娘這里必然是會立刻有吩咐。而來自禎娘的吩咐,底下的人哪一個敢延后,哪一個又敢打折扣?到時候誰不上趕著把這件事辦完?! 果然,這管家趁著禎娘得空的時候就遞了話道:“夫人,外頭家里差遣的買辦丁老三已經從老家那邊過來了,這一回又帶了上千人。如今正等在二門外,夫人說一句話,也好分配這些人?!?/br> 禎娘正給已經玩兒瘋了的兩個小女兒擦汗,聽到這樣的話,想了想立即道:“哦?竟到的這樣快,我記得上一批還沒來多久,別個可沒他這么快的手腳,倒是一個能人了?!?/br> 那管家恭恭敬敬道:“夫人明見!竟能記得這樣的微末小事——也確實是這樣,這幾年我冷眼看著,當初給家里產業介紹工人的買辦里頭,果然是這個丁老三最得用。他辦事最快速也最牢靠,勤勉到如今從來沒有過差錯。而且據說他還是少見的有人情味的,在工人那里口碑不錯。我正是見他有這樣多的好處,才待他與別個買辦不同,想著夫人以后要重用,也必然是重用這樣的人?!?/br> 禎娘淡淡地‘嗯’了一聲,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才點頭道:“這說起來倒是及時雨,之前有好幾位掌柜都說作坊和廠子里工人不夠用,是擴張產量最大的障礙。上千人依舊是不夠用的,不過至少暫時讓他們少在我面前多些話了,我也耳根子清靜一些?!?/br> 說著又要了這一回的名單,才道:“這人倒是比旁的人多些機靈,旁的人比他手腳慢倒不一定是懈怠了,畢竟誰和錢過不去?多帶些人,多跑一趟就是銀子。只是如今大明的地界,哪里有那么多人來海外地方,帶人過來也要費工夫?!?/br> 禎娘最先看的當然是人數,有一千三百人出頭。然后很快就發現這份名單的不同,這里面寫的籍貫,竟不只是大明百姓。還有許多外邦人,倭國、高麗、暹羅、安曼,還有其他外邦,都是有的,人數還不少呢!正是因為此,她才有這樣的評價。 想了想,問這管家:“那丁老三有沒有與你說,這些人里面那些人最要管理的嚴一些,那些人又格外好用些——到底是些外邦人,他們的習性不熟,如果沒個底,不好隨便有分派?!?/br> 就禎娘自己的體會,哪怕是一省之中,東西南北的人也有不同,擴大來看就更不用說了。體現在如今呂宋招工上,雖然因為人力短的很而不能挑剔,但各個作坊管事也會隱晦地提醒要哪幾省、哪幾縣的人摻活著來人。 這種十分注意籍貫的做法,除了遏制工人之間結成類似‘客家幫’‘香山幫’‘蘇州幫’,給管事帶來各種麻煩之外,也就是為了選到更好的工人了——事實就是這樣,同樣都是大明百姓,有的人安分又勤快,有的人刺頭又懶惰。這些不一定完全由地域決定,但在不能仔細篩選的時候,按地域劃分也是一個辦法。 這管事也很會應對,一開始他見到名單上有這些外邦人的時候就問過這件事了,因此當下就能十分流利回答禎娘:“夫人看的精!確實有這樣的顧慮。那丁老三也說過,這一批人都是窮苦出身,脾氣也磨的差不多了,不然不敢給夫人帶來。不過要說最得用的還是倭國來的女工,據說倭國之內最會教養女子服從,一應事務又多是由女子cao持,包括那些極沉重的。因此這些倭國女子既安分又有耐力,不只能到紡織廠這樣的地方做女工,就是下礦山采礦都使得,還比一般男人更好用?!?/br> 禎娘聽著皺了皺眉頭,大概是因為她自己也是女子的關系,聽到這種話自覺不喜。不過這也是人家倭國的問題,她一個大明的女子當然無話可說,因此沒有表露什么,只是道:“沒有那個道理,讓女子下礦山什么的。還是按照分派,女工就去做女工的事情罷!” 既然是禎娘這樣說,這件事便沒有什么疑義了,那管家立刻把這件事記下來,到時候要按著這個來。然后趕緊道:“夫人,那,那這一回新到的一千多人到底如何分?夫人給個示下,到時候我好與丁老三,還有各位要人的管事、掌柜去說?!?/br> 這些事禎娘心里都是有本賬的,因此并不需要多想。很快道:“既然是這樣,到時候甘蔗種植園那邊要兩百個男人,榨糖廠那邊男女各一百。至于煙草種植園那邊要一百五十個男人,紡織廠要兩百個女工。還有金礦那邊,只要年輕力壯的男子,要四百人,至于幾個金礦自己如何分,讓各處管事自己商量。最后剩下的你交給港口龍掌柜那邊,他一直嚷著差人,而且各色人都要得?!?/br> 這五年,禎娘直把一個呂宋經營成了大本營,比當初的泉州還要夸張的多。一個是因為她也不是當初初到泉州的自己可比,另一個則是泉州已經繁華了幾百年了,能占的都讓人占下,禎娘去的時候什么都要和人爭。呂宋則不同,仿佛一張白紙,隨便她涂抹。 也是因此,涂抹出了了如今的樣子——處處都是禎娘的痕跡,產業也不必說。一千多人看著多,禎娘隨隨便便就消化掉了。 第174章 也不過就是幾句話的工夫, 禎娘就解決了這件突然遞上來的關于如何分配一千多工人的事情——這種事情也從來都不是麻煩的事情,只要她大概一說, 底下人就會具體去辦。甚至她不說, 底下人也能看著辦, 只是非要到她這里討一句話而已。禎娘雖然不說, 但是這些人心里想什么她其實都是知道的。 她雖然不至于隨便處理這種事,但要說花費多少心力,那是不存在的——那管家也很有眼色, 得了結果就立刻退了出去。這時候可是夫人在與幾位少爺小姐相處,難得的很, 誰也不會不懂事的。 等到人走了,才有個豆蔻年紀的女孩子伸手拿過了禎娘手上的名冊, 十分隨意的樣子。略瞟了幾眼,咋舌道:“母親每日就看這些做消遣?我只是會看這些而已,真的去做又覺得沒趣味, 坐不住了?!?/br> 這小姑娘正是禎娘的長女, 當初在太原生下的洪鑰, 除了她又有哪個小姑娘能在禎娘面前這樣‘肆無忌憚’?如今時光匆匆, 她原來也長到了豆蔻梢頭的年紀, 禎娘每次看她,才恍然驚覺到歲月流逝,原來她的女兒也長到這樣大了。 禎娘發現洪鑰的發髻有些松了, 吩咐人去拿自己的梳妝匣來,親自替她一點一點抿好。一邊弄這個, 一邊道:“我是自己喜歡才這樣的,你若是不喜歡有什么打緊?只要自己明白,日后也能上手就是了?!?/br> 禎娘是自己喜歡擺弄商業上的事情才有現在的樣子的,若是女兒們對這些不感興趣,她也不會強求。又不是家里有一個顧禎娘,就人人都要做顧禎娘。只要日后不只于過不得日子,那也就是了。 類比來說,這就好比禎娘曾經學的女紅。她若是喜歡,做的精做的巧,那自然沒什么。她若是不喜歡,也就是意思意思,應付得了場面,那也就罷了。女紅對于她來說不是什么一定要做好的事,而這些對于顧禎娘的女兒來說同樣也不是什么一定要做好的事。 洪鑰當然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也只不過是略說幾句。然后就看到了禎娘梳妝匣子里頭一支蝴蝶簪子十分好看——這是一支銀簪,簪頭用的是各色寶石和碧玉拼出的一只色彩斑斕的蝴蝶,搭配十分精致,就連蝴蝶的觸須也是用珍珠珠蕊做的,珍貴又合適。 這個年紀的女孩子當然喜歡打扮,愛好看衣裳和首飾。禎娘見了順手就把那簪子拿了起來簪到女兒的鬢邊??呆⒆由厦娴拇瓜聛淼乃胱釉诤殍€臉頰邊蕩啊蕩,的確是小兒女青澀又好看的時候??! 似乎是十分滿意這個,禎娘多看了鏡中的洪鑰幾眼。然后才打開首飾盒,回頭與洪鈺、洪錦兩個小女兒道:“你們也過來看一看,有什么喜歡的,每個人選一樣去玩罷?!?/br> 只是年紀大一些的洪鈺都才四歲,這個年紀哪怕是女孩子也不見得會對這些感興趣。最多就是小孩子喜歡一些鮮艷東西——這樣說起來,禎娘說是讓她們拿去玩,倒真是說對了。 最后兩個小女兒果然是對這些釵環首飾、金鐲玉釧、戒指耳墜不感興趣,只是不知道里頭什么時候放進去一個嬰兒拳頭大小由寶石鑲嵌而成的金繡球。洪鈺洪錦兩個一見到這個就挪不開眼了,滾來滾去地撥弄。 禎娘見了也不說什么,本來就是讓她們玩的。叮囑過兩個孩子的奶娘照看好,又看了看這間小花廳里的座鐘,這才問道:“洪鈞現在在做什么?好似也到了紅釗午覺醒來的時候,奶娘喂過之后就抱來這邊——到時候也把洪鈞叫過來。這種日子也用功,也該知道適當休息的?!?/br> 旁邊的婆子聽到這樣的話,趕緊回道:“大少爺最是聽夫人的話。昨日夫人說過不要用功太過,到今日大少爺就不同了。這時候原本是來做功課的,倒是被抽出來與先生下棋、畫畫?!?/br> 禎娘失笑地搖頭,道:“這算什么,下棋畫畫就當是休息了?還不是一樣勞心費神。不過——罷了,他真是喜歡就好,好歹多了一樣消遣。你們再去與他身邊的幾個小子說,看著少爺,若是有一點不好,一律來回我?!?/br> 洪鑰在旁吃吃笑了起來,等到禎娘看她,她才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樣道:“我們家里,如今二meimei三meimei,還有小弟,暫且是看不出來的。但是看我和洪鈞兩個就知道了,我是生的像娘,性子像爹爹。洪鈞是生的像爹爹,性子卻像娘多一些。那么娘也不必做出這樣不解的樣子,畢竟這也是您會做的事情??!” 說完,似乎是怕禎娘不承認,趕緊看向禎娘補充道:“我都聽外祖母說過了,娘從小也在功課上十分用心。若是讓您松快一些,您松快的法子就是畫些畫兒、彈些古琴、練些書法?,F在看來,和洪鈞有甚分別?” 禎娘竟說不出反駁的話來,旁邊的婆子笑著奉承道:“大小姐不知道,這樣的根子才好呢!大少爺是男子,將來要撐起門戶來。不是似老爺一般軍功傍身,做個大將軍。就是紙堆里做文章,日后中了進士,好當上個文官。如今大少爺的上進樣子,外頭不知道多少人家求也求不來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