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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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孩子已經哭開了。 楊鑫半夜醒了,要吃奶,卻到處摸也沒摸到mama。嬰兒反應最直接,頓時就哇哇大哭。 她一哭,把金盼也吵醒了。 金盼大一點,然而也才三歲。半夜聽到meimei哭,睜開眼睛,發現屋子里亮著燈,而爸爸mama都不見了。她坐在床上,也害怕的大哭起來了。 兩個孩子一起哭。 兒子媳婦一走,楊文修再沒能睡著覺。那邊孩子哭,他自然聽見了。很快熊碧云也醒了,邊穿衣服邊說:“我去看看吧?!?/br> 熊碧云到兒子臥房打開門,見兩個孩子都在哭。她其實聽見楊文修和羅紅英的對話,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上前抱起金盼,她哄說:“莫哭了莫哭了,到婆婆床上去睡?!?/br> 金盼揉著淚眼,下床穿了鞋,熊碧云把她抱回自己床上,折回去,把楊鑫也抱來。兩個孩子都放在被窩。 “莫哭了,莫哭了,你爸媽一會兒就回來了?!?/br> 她哄金盼:“先在婆婆這睡?!?/br> 金盼很依賴她mama,哭道:“我要等mama回來?!?/br> 楊鑫吃不到奶,更不肯睡,哭聲此起彼伏。 羅紅英汗都下來了。 拉鋸子聲音也不敢大,生怕有人聽見,兩口子坐在地上,汗流浹背地對付這棵樹。鋸了有半個小時,這樹還紋絲不動。 “咋還不倒呢!” 羅紅英急了,放下鋸子站起來:“這樹不倒??!” 春狗也覺得急了。 他們退后幾步,仰頭望著這樹。鋸了這么久,它還是不肯倒。春狗細一觀察,發現了原因。這位這棵樹的樹冠和四周其他樹交纏在一起,被其他樹支撐著! 難怪怎么鋸都不倒! 急死人了! 春狗和羅紅英走上去,用手抓住樹枝拖拽,往下壓,用了吃奶的力氣。那樹枝纏著樹枝,活的樹又重達千鈞,僅有兩個人兩雙手,沒有工具機器,根本拖不動。 對付了一個小時,愣是把它沒有辦法。 兩人改變策略。春狗爬上樹,用砍刀將樹上多余的枝子砍掉,只留中間一根木。羅紅英也爬上樹,跟他一起砍樹枝。 這樣容易多了! 羅紅英騎在樹上砍枝。 臉上的汗水蒸發了,留下了一道道黑色的汗漬,又干又咸。她的頭發被汗水打濕透了,雙手沾滿了柏油,粘糊糊的,味道苦臭。她賣了力氣揮刀,手上打出了水泡,手臂使用的酸疼。她眼睫毛上都粘了柏油,頭發上落滿了柏樹枝子。 她來不及顧那些。 兩人正清理著地上樹枝,一道晃眼的手電筒光忽然射到臉上來:“誰!誰在砍樹!誰在公家林里砍樹!” “膽子太大了!” 正是半夜巡邏的大隊隊長! 兩個犯罪分子被抓了現行。 大隊辦公室,大隊長羅永生給開罰條:“公家樹林里偷樹,罰款一千塊?!?/br> 春狗夫妻衣衫襤褸,臉上還粘著柏樹油,頭發里還夾著柏樹枝,腳上的破膠鞋,底下結了厚厚一層泥殼。黑乎乎的手上還各自提了一把鐮刀。正兒八經人贓并獲! 春狗一聽罰款,毛了:“啥?我們又沒偷成,憑啥就罰一千塊!” 羅永生說:“這是國家規定的,你們是偷盜,這是處的罰金。不管偷沒偷成都要罰款?!?/br> 羅紅英眼睛通紅,頓時傷心的要哭了:“大隊長,行行好啊,我們家沒有這么多錢,交不出來啊。孩子上學都沒錢呢,就放過我們這回吧,以后再也不偷了?!?/br> 羅永生“啪”的一聲把章蓋上:“我知道你們沒有這么多錢,也不逼你們立刻交,反正慢慢交,啥時候交完啥時候為止?!?/br> 羅紅英真哭了:“那少罰一點行不行???要罰就罰一百吧,一千真的交不起啊,一年不吃不喝也沒有一千啊?!?/br> 羅永生有點不耐煩了,大聲說:“這是國家規定!一千就是一千,罰款多少還是由你定的?你咋不去當國家主席呢?我這已經是夠寬容的了,真按照法律,你們兩口子要去坐牢的!沒把你們抓去槍斃就不錯了!換做二十年前,早就槍斃了!” 羅紅英道:“可是真的沒有錢啊,我要是有錢我也不砍樹了?!?/br> 羅永生說:“這是你們的事,你們自己解決吧,你們犯法還有理了?!?/br> “我放你媽的屁!” 春狗暴脾氣耐不住了,指著羅永生罵道:“我樹又沒抬回家,你憑啥罰我款?倒是你,你半夜不睡覺在山上轉啥子轉?我看你也是去偷樹的!你莫以為我不曉得你,你去年不就在那林子里偷了幾棵樹!你他媽還拿去賣錢呢!你當哪個不知道呢?不就因為去年下秧時我挖你水渠和你爭水了嗎?你公報私仇。手上有點權力了不起了你!不就是個大隊長嗎?老子就說了,罰款老子一分沒有,老子沒錢,你愛咋辦咋辦!” “國家在上,你個狗東西,你反了你!” 羅永生說:“你還罵人了你!說話要對證,不要無賴栽贓!” 春狗說:“那你半夜不睡,跑林子去干啥?” 羅永生說:“我去看莊稼!” 春狗說:“大半夜的看莊稼,你哄鬼差不多!” 羅永生站起身推搡他。 這一上手,兩個就打了起來,春狗一拳頭砸到羅永生的臉上。兩個就在辦公室開始踢蹬撕打。羅紅英在一旁哭啊喊的拉勸,附近其他人也上來拉架。春狗衣服都扯掉了,羅永生頭發被薅掉一大撮,春狗怒氣沖沖指著他:“罰老子錢,老子拿不出錢,先弄死你。我告訴你,你別把老子逼急了,逼急了老子拿槍一槍打死你,老子不怕坐牢?!?/br> 羅永生嚇的臉上肌rou扭曲,指著他:“老子要報警……報警抓你!讓派出所的人來,把你抓去坐牢!” 春狗說:“日你媽你去報啊,老子現在還沒殺你,警察不敢抓,但老子以后天天拿著槍蹲你家屋后面,你有本事讓警察天天來保護你??!不然老子就整死你?!?/br> 三五個人費了大勁才把打架的二人拉開,走出大隊辦公室,春狗朝地吐了一口痰:“呸!” 羅紅英抱著男人:“誰讓你在那胡說八道了??!他是大隊長,以后給你小鞋穿,你咋辦??!” 春狗回頭朝著大隊部,大聲說:“我怕他個大隊長?現在是啥年代了?現在馬上就要二十一世紀了,還以為是六七十年代呢,一個大隊長就想一手遮天?他做夢!” 第5章 戶口 楊文修正在院里洗臉,見到兒子媳婦做賊歸來,他冷著臉,將盆里的殘水潑在地上,拿起擱在地上的香皂盒、毛巾,轉身一聲不吭進屋去了。 全村都知道春狗羅紅英偷樹被抓住了。 楊文修是個知識分子,職業是教書育人的老師,在全村都是有面子的。兒子媳婦跑去做賊,他丟不起這個人。 羅紅英坐在灶前,一邊燒水,一邊抹眼淚。 她覺得自己很倒霉。 咋啥倒霉事都讓她碰上了呢? 嫁個啥丈夫,嫁到啥家庭,這事就不說了?;橐龅氖?,事先誰知道呢?結了婚才發現不和,木已成舟,也沒有法子了??赏禈溥@個事,村里又不光她偷,別人都偷,憑啥就抓她???她覺得很不公平,很不甘心。 楊文修在外面冷嘲熱諷了:“自己不做違法的事,別人想給你穿小鞋,想抓你的把柄也抓不到。凡事都抱著僥幸心理,被抓到了倒霉了,就怪別人給你穿小鞋,自己咋不想想走個正道?!?/br> 春狗站在蘋果樹底下默默抽煙,也不還嘴。過濾嘴的香煙,便宜,一塊八一盒,抽的煙屁股都焦了,只剩短短一個煙嘴,也舍不得扔,還要多吸幾口。不像那有錢人,一根煙還剩一截沒吸完,就往地上丟。不是做生意就是當官的。 他一連吸了兩根煙,煙頭都燒著手了,才戀戀不舍地把煙頭扔了。 回到廚房去,他順手拿起豎放在墻根的獵.槍,檢查火.藥、子彈和保險開關。羅紅英被他這動作嚇住了,顧不得流淚,連忙撲上來按住他手:“你干啥呀!你瘋了!真要去殺人??!” 春狗說:“殺啥人,老子去打野雞?!?/br> 羅紅英生氣說:“大早上的打啥野雞!這季節哪有野雞,又不是秋天!” 春狗低頭說:“我隨便轉轉去?!?/br> 羅紅英攔不住他,只見他扛著槍躥出門去了。 鍋里洗臉水還沒燒熱,羅紅英擦了擦眼淚,往灶眼里添柴。大女兒金盼穿著昨天的臟花布衣服,蹦蹦跳跳的來了,說:“媽,我吃過早飯了?!?/br> 羅紅英不敢轉頭,怕被女兒看見:“在哪吃的?!?/br> 金盼說:“在爺爺家吃的,吃的稀飯?!?/br> 羅紅英說:“吃了就去耍吧?!?/br> 金盼說:“meimei還沒吃呢,一早上都在哭?!?/br> 羅紅英說:“我一會去喂?!?/br> 金盼說:“那我去耍了?!?/br> 羅紅英看她身上衣服臟的很,該換了,此時也沒心情給她換。 算了,再穿一天吧。 洗臉水舀進盆里,她洗了臉,鍋里摻一瓢水,煮開了,米下鍋,才抽出空,去熊碧云那。楊鑫已經哭的臉脖子通紅,羅紅英把她抱回廚房,坐在灶門口,一邊看火,一邊解開衣服扣子,給她喂奶?;鸸庹盏膵雰耗樇t撲撲的,羅紅英一邊喂女兒,一邊失聲痛哭。 活著怎么就這么艱難呢。 她自認為自己并不懶,從娘家做女兒起,便勤勤懇懇。 她勤勤懇懇讀書,每天走兩小時山路去上學,放學走兩小時山路回家。許多孩子嫌累,都輟學了,可她沒有。全村只有她一個孩子肯吃苦,每天走在孤獨的求學路上。冬天大雪封山,夏天要干農活,再苦再累她從來沒有抱怨過。她好強,想讀書,可惜家里窮,最后還是輟學。 結婚了,她想好好經營這個家。她每天起早貪黑的干活,煮飯洗碗洗衣服,打掃屋子,照顧孩子。喂豬放牛,除草挖地,插秧割稻、撒麥割麥。春狗懶,她一個女人,把男人的活也包了,拾起犁頭學耕牛。她夠勤勞了,她拼了命了,可還是養不活孩子,喂不飽這一家四張嘴。 吃得飽,孩子有屋子住,有書讀,就是這么微小的愿望都滿足不了。 她不知道自己上輩子究竟欠了誰,今生要來受這種苦。 勤勞能改變命運嗎? 她一直相信那是可以的。許多窮人家的孩子,肯吃苦,把書讀出來,進了單位,分配了好工作,從此脫了農皮。她公公楊文修就是其中之一。也是窮苦中掙扎出來的,做教師,每個月有工資。她也聽過許多人讀了書以后,進了銀行,進了機關,進了單位,多么讓人羨慕啊。 然而跟許許多多農村家庭一樣,她連最起碼供孩子讀書的錢都湊不出。 金盼跑到廚房來,叫:“mama!” 看到mama埋著頭在哭,她愣了一下,轉身跑到熊碧云屋里,說:“婆婆,我mama在廚房哭呢?!?/br> 熊碧云嘆了口氣。 金盼轉頭過去哄她媽。伸出小手,她一只手拿著一小袋咬開的方便面調料包,往手心倒了一點:“mama,你要不要吃調料,給你舔一點?!?/br> 羅紅英看她小手黑乎乎的,忍著淚道:“拿走?!?/br> 金盼說:“那我自己吃了?!钡皖^湊到手上,像小貓喝水那樣舔了幾口,舔干凈,拿著調料包又跑了。 羅紅英起身盛飯,就聽到屋后山上傳來“啪”一聲槍響。她連忙來到屋后,不一會兒,春狗就回來了,扛著槍,手里提著一只被打死的灰斑鳩,說:“晚上燒斑鳩rou,下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