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節
何云一只好在水盆里比劃了幾下:“先看看他們是否真心悔改了,悔改了,就讓他們用這盆水洗眼睛吧?!?/br> 霍柯道:“失明了這么多日,一定都真心懺悔了?!毙⌒囊硪淼亩酥璩隽碎T。 王瑞對整治他們的女子感興趣:“你覺得那個新婦是什么人?或者是不是人?” “應該是蓉城城隍的七兒媳婦,來這里走親戚,被這幫沒眼力見的書生出言相戲,動了氣?!焙卧埔煌兄鶐?,哼笑道:“以后遇千萬不能亂說話,你要是不說死了之類的話,頂多跟其他人一樣瞎了,不至于死,禍從口出,千萬記住?!?/br> 馬蕭告饒:“記住了記住了,再不敢了。以后就是大街上有女人脫光了,我都會非禮勿視,寧可戳瞎自己眼睛也不敢多看一眼了?!?/br> 過了把嘴癮跟眼癮卻把命搭上了,多不值得。 晚上休息的時候,王瑞莫名的又不放心起來:“你說,會不會馬蕭聽錯了,是我沒中,而不是霍柯?!?/br> 何云一輕笑:“這有何難,去確認一眼就是了?!北ё⊥跞?,就從客棧消失了。 王瑞毫無防備的就出現在了貢院后堂的內簾之中,這里在公布錄取名單之前都是封閉的,閱卷官員被關在這里直到放榜。 這會官員們都去休息了,閱卷大廳內空無一人,幾張桌子拼成了一個寬大的桌面,上面鋪著碩大的長卷。 王瑞走過去,借著月光一看,正是登榜名單。 已經寫好了,就差掛出去了。 何云一從頭開始看,果然第一名寫著霍桓的名字,此時就見王瑞站在長卷的末尾,他道:“你怎么站到那里去了?” 王瑞撅著嘴巴,一指紙面:“找到我的名字了!” 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名次不會太靠前,于是知趣的從后往前看,沒想到自己居然這么往后,倒數找了三個名字就看到自己。 所以,即使找到了名字,心里卻隱隱不快,撅著個嘴巴。 何云一走過去一瞧,可不是么,第九十八名寫著王瑞,笑道:“這次放心了吧,榜上有名不會錯了,籍貫都標清楚了?!?/br> “名次太低了!”人就是這樣,沒中之前盼著中就好,但是中了又嫌棄名次。 “誒呦呦,這嘴巴撅的,快捅到天上去了?!焙卧埔簧先ス瘟讼?,笑道。 “這個名次,到了京城也是陪考,肯定中不了進士?!?/br> 果然這才是人間真實,當初在黃粱夢里中解元,真就是白日夢。 王瑞掃了眼榜文,馬蕭比他強一點,真就一點點,九十六名,韋興賢厲害得多,二十五名,他這個名次還有可能去京城一戰,他和馬蕭基本上就是涼了。 “這還有好幾個月呢,我把那老鶴給你綁來,好好溫習一下?!焙卧埔粨н^他安慰道:“再說了,不中就不中,去京城玩玩不也挺好么,時間有的是,大不了跟那個老鬼一樣考到七十二歲?!?/br> “七十二歲都不會老的老考生,怕不是要嚇死監考官?!蓖跞鹱焐线@樣說,但被安慰一番,好受多了。 “那我就將你變得老一點,考他一輩子!一百年也考不中的話,就重新弄個身份,繼續考,考到這個王朝氣數盡了為止,看誰熬得過誰?!?/br> 王瑞被逗笑了:“誰要考這么久,我話放在這里,我就考這一次,中不了進士的話,就吃喝玩樂等著舉人補官!反正中了舉人,也夠進縣志了,青史留名也算做到了一半?!?/br> “好,咱們就拼一把,我回去就幫你把那老鶴捉來!” 王瑞覺得,那禿頂鶴,這會一定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回到客棧,他往何云一懷里一滾,抱著他不放,覺得心安極了:“有你真好?!?/br> “哼,那當然了,我對誰不好也得對你好?!焙卧埔粚⑺o摟了一下,鼻尖對鼻尖。 “……我是異世的魂魄,在這里本該是孤零零的,但是我現在有了很多珍視的人,我爹娘meimei還有剛出生的弟弟,也有朋友,最重要的還有你……而他們只會陪伴我走一段人生,只有你,我知道,會陪我一直走下去……所以,真的,有你真好……” 王瑞很少一本正經的說話,這會說完了,自己也有點別扭,尷尬的笑了笑,等待何云一的反應。 雖然兩人早已親密的不能再親密,但此時此刻,何云一仍舊心跳如鼓。 他知道,就算聽他一百次,一千次告別,還是會這樣。 有些話,他不像王瑞,愿意直白的說出來,因為那樣就太露骨了,再說花言巧語也不是他的風格,他一向是落到實處,叫對方真真切切感受到的。 不過現在,他愿意破例直白一次,在王瑞耳畔一字一字的道:“我喜歡你,會永遠陪伴你?!?/br> 王瑞抿唇笑,眼睛映著愛人的面龐:“……我也是?!比缓?,微微挺身,吻住了他的唇。 … 王瑞窺視過名單,在放榜當日就少了一份期待的樂趣。 霍桓作為解元,一放榜就被官府請去了,霍柯作為家屬跟隨。 其他人則跑去看榜,結果據說太擠了,沒湊上前去,又都灰溜溜的回來了,等著報喜人上門告之。 考中的考生都逃不過報喜人盯梢,上門報喜,必須打賞銀子,不打賞都不行。 先來的賀喜是韋興賢的,捷報二十五名,他大喜,重重打賞了一番。 王瑞知道自己跟馬蕭的名次,老老實實的等著,上午快過去了,才有報喜的來,一個捷報九十六名,一個捷報九十八名。 馬蕭高興的很:“運氣真是好啊,差一點點就沒考中了?!?/br> 王瑞發現他很有一副六十分大吉的心態,不由得“檢討”了一下自己,自己本來也該是這個心態的,居然考著考著認真了,嫌棄起自己的名次了,不如馬蕭灑脫。 報喜人剛走,客棧的店主就跑出來跟大廳的食客吹自家的風水好,住在這里的書生里,不僅出了解元,還中了其他三個舉人,就問誰家的風水這么強。 別的不說,解元住過的那間客房,三年后至少有人出十倍價錢包下。 跟大廳的食客吹噓完,跑到樓上,斗膽給三位舉人老爺置辦酒席,免費的。 王瑞他們順水推舟,賣老板一個人情,不過,雖然酒席名義上是沒給錢,但打賞的銀子足夠抵消費用了。 他們慶祝完了,霍桓跟霍柯回來了,豈能饒了他們,重新置辦酒席,又喝了一番。 接著第二天第三天,繼續慶祝,也不知道哪里來的考生,也忘記到底認不認識了,反正有人來賀,湊一桌就開席。 如此過了七八天,才消停了,考中的準備去京城赴會試,沒考中的擦干眼淚回鄉,三年后再來,就跟王瑞當初一樣。 王瑞他們則收拾收拾,上京去了,爭取先發制人,不僅能租到好房子,也可以適應環境,免得臨近考期再來,慌慌張張,突生變故。 期間,王瑞讓何云一帶著他找了空隙回了趟家。 他考中的消息已經送到了家里,捷報被他爹找人裱了,掛在了客廳內,但凡做客的都能看到。 王瑞就受不了了,九十八名就不要掛出來了,強行“下架”,并承諾給他們考個進士掛。 可是等王瑞走了,王永德又把下架的捷報給掛上了,對著抱小兒子的妻子的笑道:“誒呀,咱們家也出舉人了,欣慰啊?!?/br> 趙氏晃著小兒子的胳膊:“你要跟你哥哥學,好好讀書?!闭f完了,忽然意識到王瑞在跟何云一好之前也不讀書,最近一兩年才長進的,便改口道:“有些跟你哥哥學,有些就別學了?!?/br> 比如說喜歡男人之類的。 —— 王瑞他們一到京城,租了房子穩定了,就“氣勢洶洶”的對何云一道:“去抓仙鶴吧?!?/br> 然后賀仙就又被綁來了。 崩潰了,真的崩潰了,仙鶴氣道:“有完沒完了?” 王瑞笑道:“誰讓你教得好呢,我們考中舉人了,就得繼續參加會試,所以還得拜托你?!?/br> 仙鶴氣得歪嘴??磥聿话淹跞鹚偷竭M士的席位上,自己是不可能解脫的:“你們可得用心學!” 唯有傾囊相授了。 王瑞覺得這還有好幾個月呢,自己還有進步的可能,當真認真了起來。 仙鶴“失去了自由”,就這么被這幫考生榨干肚子里的墨水,苦不堪言。 終于快要過年了,它暫時被釋放了,但是才出門,不知想起了什么,轉身回來將何云一請到一旁:“我實在受不了了,你不可能看不出韋興賢頭上盤踞的黑氣吧?我上次見到他就很在意這一點了!今天真是忍不住了?!?/br> “說來話長,你就別管了,只當沒看到吧,我們自有打算?!?/br> 何云一說他們有打算,它就沒必要管了,閃動著翅膀走了。 大家也從多日的苦讀中暫時解脫出來,第二天見天氣好,都跑出去逛京城,自從來了,還沒好好逛過。 霍桓跟霍柯往書齋去了,王瑞他們起先跟韋興賢他們一起走,走著走著也分開了,各自去了感興趣的地方。 王瑞在街上看到有攤位賣一種兔子的泥塑,面龐雪白,黑漆漆的眼睛,兩個紅腮,粉嘟嘟的三瓣嘴,穿紅戴綠,十分喜慶。 他看了覺得有趣,便問攤主:“這玩具叫什么???” 攤主一揣袖子:“您外地來的吧,這是兔爺兒啊,天上那位?!?/br> 王瑞內心涌動一股笑意:“月宮那位?” “就是月宮那位啊?!睌傊鬟€指了指天上。 王瑞當即掏出銅板往案上一拍:“買了,來十個!” 何云一攔住他:“一個就夠了,買十個干什么!”對那攤主道:“就一個?!?/br> 攤主眼見生意飛了,失望的嘟囔:“十個多好,十全十美,討個好彩頭?!?/br> 王瑞道:“就是就是,來十個?!钡认麓我姷酵脙荷袼徒o他,讓他當做禮物拿回月宮送給蟾蜍啊,嫦娥啊,吳剛啊,挺好。 攤主歡歡喜喜的拿了十個兔兒爺娃娃給王瑞包好了,離開了攤位,王瑞拿著費勁,便找了個背街的地方,將兔兒神都塞進了當初何云一給他的口袋內。 逛到中午時分累了,找了個酒家,因為雅間沒地方了,便在大堂找個地方坐下。 等菜的功夫,王瑞摸出一個兔兒爺泥塑在手里玩,對何云一笑道:“這玩意做得還挺精巧的,不知道兔兒神現在在做什么,許久沒見到他了?!?/br> “八成因為丟姻緣簿的事情被發現了,被禁足了?!焙卧埔坏溃骸八鷧莿?、嫦娥和金蟾四個,正好湊一桌馬吊牌?!?/br> 馬吊牌王瑞玩過,就是麻將的前身。 腦補一下那個畫面,似乎也挺有趣的,王瑞不由得輕笑一聲。 “誒,你看那個玩兔兒爺的書生,長得真是細嫩,我看八成有那個喜好,你要是感興趣就去搭個話。這年月,老天爺允許了,皇帝也帶頭了,你還害羞什么?!?/br> 王瑞一聽就想翻白眼,雖然自己出柜了,但是在這之前,大家都以為他是直男的,可見他偽裝技術不錯,怎么進了京城就被一眼識破了?難道這兔兒神玩具玩不得? 何云一怒視聲音的來源,就見身后不遠處的桌子上,兩個男人正互相說話,發現何云一不友善的眼神,其中一個道:“他有相好的,走吧,走吧?!比酉裸~板,慌里慌張的走了。 王瑞將兔兒神玩具收起來,他對剛才那兩個人所謂的“皇帝帶頭”,這句話更感興趣。 吃過飯,又逛了一會,天擦黑,回到了住所,進門后,王瑞就跺著腳跑到火盆前烤火:“天可真冷?!?/br> 不見其他人,正要問下人,就見韋興賢跟馬蕭回來了。 馬蕭還好,韋興賢一副被霜打了似的蔫吧樣子,王瑞心說,這是天太冷凍壞了? 韋興賢聲音低沉的道:“我不晚飯不吃了,不用叫我了?!本瓦M自己屋內去了。 等他回屋了,王瑞不解的問馬蕭:“他怎么了?” 馬蕭撇嘴:“起先還好好的,后來聽人說皇帝身邊最紅最得寵的人,是個叫羅惠卿的,他就這樣了。羅惠卿……不是咱們認識的那個羅惠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