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節
王瑞心想,你還算有良心。 胭脂忙道:“好呀,咱們去跟我爹說?!崩鴭雽幫堇锶チ?,一邊走她一邊打聽王瑞的來歷,得知是對門客棧的住客,胭脂心里既高興又失望,高興的是離的如此之近,失望的是旅人,總要離開。 王瑞繼續在原地等待,過了好一會,卞大夫拿著一瓢藥粉走了出來,拿溫熱的開水給黑馬沖服了下去。 然后又將剩余的藥粉交給王瑞,叮囑道:“早晚各沖服一次,記住用溫開水,如果兩天不好,再來找我。至于銀錢你就不用管了,嬰寧說她替你付了?!?/br> 王瑞挑挑眉,錢不是重點,重點是態度,既然她知錯了愿意補償,他就領情吧:“嗯,那就她付?!闭f完,牽著馬出了大夫的院子,回到了客棧后院的馬廄。 趁后院沒別人,王瑞迅速取來畫軸,展開將黑馬往里一扣:“我看你是管不住你那張嘴的,你先回去,別再讓嬰寧看到你,等吃藥的時候再叫你出來?!?/br> 說完,王瑞一瞅畫面,黑馬撅著嘴呲著牙,扭臉不看他,應該是生氣了。 他不管它,將畫卷好,帶回了客房。 中午的時候,何云一準時回來,他早晨出門后,往妖氣多的地方轉了轉,就遇到了求救的人。 事件很簡單,在王瑞聽來,就是每天都在這個世界上演的標準故事。 大概就是個叫王炳的書生,有一天看到土地廟內出來個美女,便上去言語相戲,那美女不僅不生氣,還積極回應他,與他打情罵俏,兩人找個僻靜的地方成就了好事,覺得不過癮,王炳將自己住的地方告訴她,晚上那美女就來了。 雖然王炳有妻子,但同床的妻子對美女的到來毫無察覺,如此過了一個月,王炳就剩一口氣了,那個美女卻來得更勤快了,趕都趕不走。 何云一才一出現,王炳妻子就出現了,一口一個道爺的求救。 “其實我不是很愿意幫這個跟精怪交媾,搭上自己性命的書生?!焙卧埔怀蛲跞穑骸熬植荒苷?,偏有人去碰?!?/br> 王瑞斜眼看別處,嘴里打哈哈。 何云一笑著扳過他的臉:“心虛了?” 王瑞挑眉。 他輕笑道,繼續說那王炳的事情:“我問他妻子,他如此不尊重你,你何必救他。好在他妻子十分坦誠,跟我說他跟丈夫無子,若是丈夫死了,家產就要被丈夫的兄弟和堂兄弟霸占,所以丈夫不能死,要死也得有了兒子再死。我見她如此坦率,便答應她今天晚上幫忙拿那個妖怪,你晚上想跟我一起去嗎?” 王瑞考慮了一下:“去吧,在這里悶頭睡覺也沒意思?!?/br> 晚上有行動,他倆用過飯后,王瑞補了一覺,等到傍晚的時候醒來,隨何云一出了門去抓鬼。 黑馬病了,王瑞只好徒步跟著他,剛出客棧的門,就見平地卷起一股陰風,跟白天陽光明媚的時候,簡直像兩個世界。 街上早沒了行人,只有零星幾個店鋪門口懸著燈籠。 何云一道:“黑燈瞎火的,你小心別崴腳,我帶著你點?!毙睦锵胫粫七^王瑞的手,名正言順的牽著。 誰知王瑞瞅瞅天,雙手往寬大的袖中互相一揣:“好,你帶路吧,我小心跟著?!?/br> “……”何云一不滿的瞪他那衣袖,悶聲道:“走吧?!弊吡藥撞胶?,突然轉身,將他左手從袖中拔不出來握住,牽著走了。 王瑞蹌踉了一步:“你這太突然了,提前說一聲不行么?!?/br> 吻要提前說,牽手也得提前說?! 何云一心里哼,偏不,想牽就牽,帶著人往前走了。 他們走過獸醫館門前后不久,獸醫館的卞大夫走出來,在街上左右看了看,然后回身將門落了鎖。 他路過女兒屋檐下,聽到女兒在抽抽噎噎的哭,嘆氣道:“你又哭什么???” 胭脂回道:“我沒有哭,爹你去休息吧?!甭牭降匚莸穆曇艉?,她又忍不住在燈下流起了眼淚。 “傻胭脂,人家嬰寧也有表哥喜歡,就你什么都沒有,還跟著人家瞎混,一日日消耗青春?!彼蛋盗R自己。 而今日那位錦袍公子,想必是路過的富戶公子,人家注定看不上自己,自己歲數大了,還找不到如意郎君,附近好多人都在嚼舌頭,不如死了算了。 哭著哭著,竟睡了過去,迷蒙間,她恍惚看到一個成年男子和一個七八歲的男童站在自己跟前。 兩人好奇的盯著她看,其中的男童道:“爹,她會愿意做顏如玉嗎?” “噓,現在還不是說這個的時候?!闭f完,男子領著男童消失了。 胭脂揉了揉眼睛,不確定自己是做夢,還是真的遭遇了什么,當然,她自己更相信是做夢。 既然要做夢,為什么不做一點好的夢呢,比如在夢中遇到今日那位公子。 她悵然,有沒有辦法,能讓他們之間牽上姻緣呢。 第92章 書中自有顏如玉 王瑞與何云一走過幾個街道, 來到了一個門庭偌大的府邸前。 門口站著個老仆,已經等待他們多時了:“道爺您可來了, 夫人等了好一會了?!?/br> 王瑞隨著老仆往里走, 見這是個三進大院,心想家業的確不小,如果丈夫死后無子,家財便要被丈夫的兄弟們瓜分,難怪要全力救負心漢了。 后院正屋門口袖手站著一個服飾華貴的婦人, 不過二十來歲的年紀。 她見了何云一,邁下臺階來迎:“您可來了,我丈夫他從剛才開始嘴里還叫著那個婬昏東西呢!每次他這樣叫幾次, 那個東西就會來?!?/br> 何云一和王瑞進了內室,見床上躺著一個病入膏肓的男人, 就是那個叫王炳的了,他瘦的皮包骨頭, 一打眼仿佛一個包著皮的骷髏躺在那里, 而口中還叫著:“夫人啊……夫人啊……” 那婦人聽了, 無奈的了白了一眼,跟何云一道:“他不是叫我,是在叫那個婬蕩的東西?!?/br> “這里交給我, 你先避出去, 等抓到了你再過來?!?/br> “那全賴道爺您了?!眿D人叫上丫鬟,迅速的出了門,躲到偏院去了, 留下道士跟他的同伴,還有她那個該死卻不能死的丈夫。 屋內沒有燈燭,漆黑一片,只聽到王炳痛苦的呻吟著:“夫人啊夫人……您怎么還不來啊……你們都不要管我,我要和夫人在一起?!?/br> 何云一嫌棄的搖頭:“死到臨頭了還想著那個妖邪?!?/br> 王瑞心里涌起一股難言的滋味,何云一之前見到這種人,根本懶得管,如今卻要為了他如此費心,不禁有點難過的小聲道:“你這么做,值得嗎?” “什么值得嗎?”何云一莫名其妙。 “總覺得你高強的法力不該用在對付這樣的小妖小怪上,浪費了?!蓖跞疣洁?。 他這樣的想法很危險,搞不好花骨朵又要回縮,何云一忙攬住他的肩膀,安慰道:“一來,濟世救人沒有大小之分,二來,這一切都是我自己愿意的,你就別胡思亂想了?!?/br> 為了你哪有什么浪不浪費的,不過這話太rou麻,說不出口。 王瑞也不想弄得自己多愁善感,笑道:“行,那你以后可別嫌我不好養活,累著你?!?/br> 何云一才要回話,忽然感覺到了妖氣,忙隱藏了他和王瑞的氣息,并示意他不要說話。 他們站在幔帳后的陰影處,就見一個妖媚的女子提著一盞通紅的燈籠緩步走了進來,她聽到床上王炳的呼喚,媚笑道:“郎君,我來了?!?/br> 而在床上的王炳像著了魔一般,半撐著身子坐起來,虛弱的笑著:“快過來?!?/br> 就在那女子提燈走到床邊的瞬間,她啊的尖叫一聲,接著砰的一下子她便消失了。 王瑞納悶的探頭去看,就見那女子的位置趴著一只黃狗,原來不是消失了,而是變成狗后變矮了,剛才從他的角度沒看到。 這妖怪實在抓得實在是容易,套用兩句話那就是:“開始了嗎?”“已經結束了?!?/br> 何云一上前踩住黃狗的后腿:“你這不知死活的狗妖!” 黃狗嗚嗷嗷一陣亂叫。 王瑞同情的看了眼王炳,你真是名副其實的日了狗啊。 王炳眨了眨眼睛,慌張看四周:“夫人呢,你們把我的夫人弄到哪里去了?” 這時聽到狗叫的王炳妻子跑了進來:“怎么有狗叫聲,捉到了嗎?”見到丈夫床前趴著的黃狗,吃驚的上前道:“是狗妖?”然后對丈夫道:“你看看你看看,你的夫人就是這么個東西?!?/br> 沒想到王炳卻推了妻子一把:“我看清了,你和這個假道士設圈套騙我,哪里弄的黃狗來誆我,還我的土地夫人?!?/br> 而這時地上的黃狗也道:“我、我是本城土地的夫人,不要殺我?!?/br> 王炳妻子嚷道:“快聽聽,這狗說話了,它是狗妖?!?/br> 王炳指著黃狗,聲嘶力竭的喊道:“你胡說,這道士會腹語,冒充這狗開口說話,還我的夫人!還我的夫人!你們還我夫人?!?/br> 王瑞瞧何云一,見他面色凝重,顯然是生氣了,他靈機一動,為了避免事態擴大,拍了拍他的手背:“跟這種人置氣犯不著,我有個主意,既然這黃狗自稱是土地夫人,咱們就叫真正的土地夫人來對峙吧,有妖怪壞她的名聲,她一定氣壞了?!?/br> 何云一聽了,上手撫了撫他的臉頰,笑道:“你說得對?!碧统鲂渲械募堹Q一扔:“去告訴本城土地這件事?!?/br> 王瑞發現他膽子越來越大了,大庭廣眾有其他人在,就敢摸他的臉。 不過王炳正在掙命叫嚷,他媳婦氣的咬牙瞪他,都沒察覺何云一的過線舉動。 這時,王炳道:“我要去找我的夫人?!闭f著就要起身下地穿鞋,他媳婦和丫鬟忙攔著,他也不知哪里來的力氣,竟推開了媳婦,往外跌跌撞撞的走去。 “道爺,這可怎么辦???”王炳媳婦急得火燒眉毛。 “到了?!焙卧埔坏袜?,他剛說完,就見地上突然冒出來一個富態的胖老太太,正好出現在王炳跟前,將他嚇得哇的一聲,跌在了地上。 胖老太太一出現就氣得質問:“我聽說有東西頂替我的名字yin亂?可是真的?”見了何云一,上下打量他,雖然不認識,但知道他的資質是可成仙的,語氣軟了許多:“是你用紙鶴叫我來的?” 何云一開門見山的道:“這個狗妖,自稱是你老人家,跟這個書生交合,被我捉住了,還不改口,自稱是土地夫人?!?/br> 胖老太太見了那狗,罵道:“你這畜生,竟然敢壞我的名聲!我幾百歲的老人家了,居然被你這畜生如此詆毀?!?/br> 王瑞心道,這胖老太太就是正牌土地夫人了,閉門家中坐,突然一日自己成了當地百姓口中不守婦道,出軌凡人的yin婦,而且一把年紀,冒出這種緋聞,氣也要氣死了。 黃狗瑟縮著求饒:“夫人饒命啊,我出身寒賤,怕王生看不上我,所以才斗膽頂替了您的名聲。去年的時候,我嚇走了一群要侮辱土地神像的壞孩子,您看在我曾經的功勞上,饒了我吧?!?/br> 土地夫人恍然想起,去見有幾個野孩子要朝土地像撒尿,被一條黃狗蹦出來嚇走了,自此之后,這狗就常在土地廟門口晃悠,偶爾也吃些供果,她和土地念在它有功的份上,允許它在土地廟內棲身,吃貢品,沒想到它居然用她的名聲在外面胡來。 “這里不方便,你隨我回去,我再收拾你!”土地夫人氣道,跟何云一道別了,轉身要走。 而這時王炳指著胖老太太道:“你、你才是真的土地夫人……這么老,這么胖……” 老太太憋了一肚子氣,正愁沒地方撒,他就撞了上來,當即脫下鞋子,一手揪起王炳,一手掄起鞋底啪啪啪結結實實抽了他幾耳光:“看清楚你土地婆婆的樣子,睜開你被豬油蒙了的眼睛,瞧仔細了!” 王炳被打的暈頭轉向:“我……”不等說完,又挨了幾鞋底兒。 扇完了人,老太太才穿好鞋子,踢了黃狗的屁股一腳,帶著它鉆回地里了。 王炳媳婦又好氣又好笑的叫丫鬟:“快扶老爺回床上去?!比缓蟪卧埔桓6Y道:“多謝道爺相救?!毕蜓诀呤沽藗€眼色,丫鬟端來一小盤銀子:“您救了我夫君一命,真不知該怎么感謝,這些不成敬意?!?/br> 何云一朝王瑞努嘴,示意他收下。 王瑞心想,敢情我是來收錢的?既然是勞動所得,收起來理直氣壯,他將盤子上的銀元寶一個個揀出來擱到袖中,一共是八個,沉甸甸的墜得袖子下沉,只好用另一只手托著。 從王炳家出來,兩人一路有說有笑的回到了客棧,王瑞將銀子往桌上一撂:“這些銀錠成色不錯?!?/br> 何云一忽然想問他“你相公還是能養活你的吧?”,但這念頭一出,自己先被“相公”這個詞弄得非常不好意思,別說講出口了,想想都臉發熱。 王瑞正低頭擺弄這些銀子,沒有發覺:“都說書中自有黃金屋,咱們這不是黃金的,銀子的也不錯啊?!比缓笪⑽Ⅴ久迹骸拔液孟裢浟艘患隆?!忘給馬喂藥了?!?/br> 趕緊取出畫卷,把黑馬牽出來,將剩下的藥粉全給它灌下去了,然后將百般不情愿的它又給推回了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