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
此時,他就見周圍的妓女全變成了聶家女兒的模樣,齊齊朝他冷笑,笑中摻雜著殘忍玩弄獵物的冷意。 張豹嚇的哇哇大叫:“滾,你們都滾出去!不許再進來!” 妓女們拿錢辦事,都聽恩客的,他叫她們滾,她們就滾嘍,扭著腰出了門,將門關上了:“哼,鄉下人就是鄉下人?!?/br> 張豹跳起來,拔出鋼刀握在手中:“姓聶的,我知道你來了,你來啊,我不怕你!”借著酒勁,大聲嚷嚷:“來啊,我不怕你我不怕你?!?/br> 聶小倩現身了,卻只有一閃,在空中留下幽怨滲人的冷笑聲。 她根本不怕他身上的殺氣,因為她對他的怨恨遠遠超過了這一切。 她要殺了他,不管用什么代價,雖然她聽說鬼若是殺了人,要受閻羅王的懲罰,可是,她哪怕不變成鬼,是一個活人,見到殺害父母的仇人,她也恨不得親手殺之。 她現在是鬼了,做起來更容易,任何代價她都承受得起,她只有一個想法,殺了他們。 張豹便朝她停留過的地方一陣猛砍,他氣喘吁吁:“每天死的人多了,你憑什么陰魂不散?就你有怨氣嗎?!我們兄弟又沒jian你,你死得很體面了……你不該有怨氣……我還有那么多金子沒花呢,我不會死在這里的……不會的……” 突然他看到了那個女子,他一刀劈過去,就見女子雙眼含著血淚死不瞑目一般的緩緩地倒在了地上,他正要得意,卻見女子竟然變成了他大哥的樣子,他驚詫的后退了一步:“哥、哥?” 突然間他想到鬼是靠制造幻覺殺人的,哥哥正在旁邊的屋子不會過來的,他狠命咬了下舌尖,果然就見地上哥哥張虎的尸體成了一塊枯木。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這點小伎倆……哈哈……”他擦了下冷汗。 而這時枯木突然發芽,生出無數條根莖朝他腿纏繞而來,他拿刀便砍:“滾開,這也是幻覺,都是假的!”一刀刀斬斷了繞在腿上的根莖。 根莖的斷面流出了嫣紅的鮮血,他愕然,突然間這些斷掉的根莖如水蛭一般鉆進了他的腿中,順著血液一路鉆進他的五臟六腑。 幾乎同時,身體里的根莖開始發芽,一點點頂破他的皮rou向外鉆去,似有千萬般利刃從身體內刺出,他想叫,但嗓子發不出聲響,他啞然無聲的慢慢感受著緩慢的死亡過程。 他的眼角處有一抹蔥翠的顏色,砰的一聲,一根嫩芽穿破了眼球生長了出來,血淋淋的眼洞與翠嫩的枝芽相得益彰。 聶小倩知道他活著,因為他還有呼吸,她默默的看著他,心底一片冰涼。 這就是殺人的感覺嗎?她現在是惡鬼了嗎? 許久之后,張豹才在極端的痛苦中死去,他死之后,身體迅速的被枝條吸食干凈精血,只留下一張皮,最后這張皮也慢慢老化,碎裂成了齏粉。 聶小倩俯身從粉末中拿出一截樹枝,這便是她今日跟姥姥表達報仇的意愿后,姥姥給她。 姥姥吞噬黑山老妖后,發力變得十分高強,外形和性格也變了許多。 她穿過墻壁,走進了隔壁的房間,去找正在行樂的張虎。 他,也必須死,和他弟弟一樣。 現在的她,已經沒資格向王瑞和他的道士朋友求救了,或許他們碰到自己,還會鏟除自己這個殺人的女鬼。 聶小倩含淚長嘆,她只能一條路走到黑了,但是為父母報仇,她不后悔,若要再選,依然如此。 第79章 蛟和龍 韋知縣最近很忙, 先是有玉滿樓的老鴇報案說,有兩個客人獨自待在房間內失蹤。 后有聶家的親戚來信查問聶學泰一家的下落, 說正常情況他們一家該到老家了, 但卻遲遲沒有他們的蹤跡,希望韋知縣幫忙調查。 前一個案子,韋知縣派捕頭去查,一無所獲,畢竟連個尸首也沒有, 也不確定他們到底死沒死,例行做了詢問后,這件事便束之高閣了。 至于聶學泰一家失蹤, 韋知縣則下了血本,將手下的衙役們都派了出去, 不過因為時間過去了一段日子,一番巡查調查下來并沒有什么結果。 而且最近連降大雨, 湮沒了許多道路, 嚴重影響捕快們查探消息。 因這暴雨, 書院給大家放了假,說等天放晴再復課。 王瑞聽到這個消息內心是拒絕的,他難得想讀書分散內心的煩躁, 老天爺卻不給他這個機會。 他坐在書桌前, 一手撐著下巴,一手翻看聶學泰送給他的程文,他將變羊前背過的幾篇重新溫習了一下, 可心思不在書上,頻頻走神,何云一此刻會在哪里呢?他不是就這么一走了之再不會來了吧。 唉,他搖搖頭驅散雜念,仰頭看天,這雨究竟要下到什么時候???不打雷不打閃也沒有大風,雨水就這么嘩嘩的下著,偶爾能停幾個時辰,然后繼續下,似乎這片區域成了個不停往里注水的大澡盆。 晚飯的時候,王瑞發現他爹臉色不好,不好很正常,王家是大地主,大雨下個不停鬧水災,糧田毀了,今年若是佃農顆粒無收,作為地主的王家也跟著遭殃,佃農破產沒錢交地租,王家總不能扒房牽牛,一般是允許欠著,等來年一起還。 不管怎么說,若是這雨不停,今年肯定損失大了。 王瑞雖然撐了傘,但從父母那里回到自己院內這么一段路,還是被淋濕了褲腳,可見雨水之大。 他相信此時此刻,有無數的農民在仰望天空期盼天氣放晴。 如果這是雨神顯靈,希望他趕緊收了神通,王瑞一愣,下雨不是龍王的特長嗎?難道這場大雨是哪條神龍在發威? 龍啊,他不是正好認識一條么,把白棲元叫來,叫他上去問問這位同種的龍朋友要做什么,能不能別專挑陽信縣降雨。 王瑞記得白棲元給過他一個鱗片,取出來后用衣袖擦了擦,心中默念,白棲元白棲元快現身。 念完了,四周沒有任何變化,他不放心的想,這樣就行了么?保險起見是不是得念幾聲? 白棲元白棲元你快來,我給你準備燒燕子吃。 重復了幾遍后,王瑞將鱗片收好,且看明天白棲元能否登門。 —— 蘭若寺內,首座和尚冒著大雨疾步跑到方丈釋空的禪房門口,上氣不接下氣的道:“方丈,門口又來了一隊災民要進寺避災?!?/br> 釋空滾著念珠,閉目沉靜的道:“你沒告訴他們,寺里已經沒安置的地方了嗎?” 縣令防止流民進城引發問題,盡可能將災民安置在城外,蘭若寺變成了指定的安置點,之前縣衙派人來強迫蘭若寺開門迎進了一批災民,如今大雄寶殿內全是拖家帶口的災民。 附近的村莊被沖毀了不少,僥幸逃出來的村民急需躲雨的地方,蘭若寺被選中并不意外。 但是蘭若寺畢竟地方有限,口糧有數,如今負荷也到了極限,不可能再收留這些后來的人。 “說了啊,可他們硬要往寺內闖?!?/br> “寺門沒關嗎?” “關了,可他們又是撞門又是翻院墻的?!笔鬃蜕袚鷳n的道:“咱們的糧食也不多了,供給寺里這些人夠困難了,再來人可真招架不住了?!?/br> 方丈閉目良久,最終下了決定:“將他們放進來吧,糧食吃完了自然就走了,現在阻攔他們阻攔餓狼猛虎,知縣哪里也不好交代,將咱們蘭若寺吃窮了吃光了,知縣才會另外給他們找地方?!?/br> 首座和尚聽了,提起一口氣想說什么,最后還是沒說出口,冒著雨又走了。 方丈念了一聲:“阿彌陀佛?!?/br> 雨水沖刷著大地,天地之間一片煙白。 大雨直下到后半夜才些微小了點,也僅僅是一點而已,不打傘走不了幾步便渾身淋透。 在這滂沱的大雨中,一個男子背著他的老父親在泥水中艱難的走著,他看到了前方的蘭若寺,欣慰的笑了。 得救了,可以有棲身的地方了,現在的他們別無所求,只要有一處能夠避雨的地方就滿足了。 突然漲了大水,河水沖上了堤岸將房屋沖毀了,除了他的老父親什么都沒救出來,不過人在就好,只要人還活著就有希望。 “唉,你救我這把老骨頭干什么,不如救咱家那頭老黃牛,等大水過去了,還能幫你犁地?!?/br> “爹,別說了?!眱鹤幽税涯樕系乃疂n,有雨水也有淚水。 猛地,他覺得什么冰冷的東西纏住了他的腳脖子,他掙了掙,卻發現纏繞的更緊了,就在他低頭的瞬間,腳上的東西發力將他向后拖拽而去。 無數的樹枝緊隨著攀附上了他的身上,將他和父親緊緊裹住,兩人只發出一點細微的叫喊聲,便消失在了大槐樹下。 大雨繼續下著,了無痕。 姥姥意猶未盡的舔著嘴唇,人間最美味的東西莫過于人類自身,或許是吸收了黑山老妖的關系,她對血氣燃起了從未有過的渴望,這一對父子的血氣還不夠她塞牙縫的,她需要更多,更多。 大槐樹在夜雨中悄悄伸出了根莖,從寺院的門縫鉆了進去,直奔大雄寶殿。 一個抱著孩子的婦人靠在柱子上,她閉著眼睛,手輕輕的拍著懷里的嬰兒,突然間,她感受到孩子在劇烈的抖動,睜眼就見一跟樹枝伸進了孩子口中,樹枝仿佛長著血管,竟然能看到紅色的血液向枝條上輸送。 她嚇得呆了,待回過神來方要大叫,另一條樹根刺入她的口中,她嗚嗚掙扎。 大雄寶殿內這群逃命的災民,都疲憊不堪的沉沉的睡著,沒人發現異樣。 只在第二天早晨在殿內發現了一堆堆粉末,大家都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也就不想了,畢竟一會去領米粥更重要些。 姥姥看著這群待宰的羔羊,心中感謝著大雨,不管是誰降下的,叫這群災民聚集到了她狩獵的范圍,都是她的恩人。 —— 王瑞早晨起床后見天沒有轉晴的征兆,連飯也顧不得吃,掏出那片鱗片晃著大聲道:“白棲元白棲元,你快來,我請你吃燕子?!?/br> “燕子在哪里?”一道白光飛了進來。 他驚喜的回頭,見白棲元坐在桌前,雙手托腮正笑著看他。 王瑞笑容可掬的迎過去:“我是想請你吃燕子,但這天氣不晴,捕燕人出不了工。你能不能幫我上去看看,是哪條神龍在施雨,可否高抬貴手,叫雨停了?!?/br> 白棲元沒感受到何云一的氣息,料定他不在這里,于是不安分的對王瑞道:“沒燕子,我吃你也行?!?/br> “……”王瑞微微蹙眉,老毛病犯了是吧:“你先等一下?!彼厣砣睃S九郎最近送他的那塊石頭,遞給白棲元:“你能握一下嗎?” 白棲元爽快接過去:“有什么不能握的?”在手里團握著。 就見石頭慢慢變色,轉眼就呈現了紫不溜丟的的顏色。 紫色代表欲,石頭誠不欺我,王瑞無奈的搖頭,你真是一條誠實的龍啊,表里如一。 白棲元不懂這石頭的作用,但見到變色還是挺稀奇的,拿著把玩了一會:“你叫我握這石頭干什么?” “沒什么,據說這塊石頭可以鑒定非人,我試試是不是真的?!蓖跞鹑隽酥e,將石頭收了回來,總不能說這石頭也能鑒定大色狼吧。 他是龍,算不得人,所以這石頭變色了嗎?白棲元不想管著石頭了,追問王瑞:“你叫我來,沒燕子不說,連你自己也不獻身,可不能這么戲耍我?!?/br> 這時候丫鬟們見王瑞遲遲不出來用飯,便將早點端了過來,她們才一進屋就被白棲元盯上了:“你家的仆人好漂亮啊,比我那群河蚌漂亮多了?!?/br> 王瑞趕緊將丫鬟打發出去,就怕攆的晚,遭白棲元的毒手:“燕子會有的,但得晴天才能捉,不如你幫我們看看到底為什么大雨下不停吧?!?/br> “你叫我來,卻不跟我好,我不想動彈。正好何云一不在,你就同意吧?!?/br> 他同不同意跟何云一在不在有什么關系?不過,好像何云一確實對白棲元頗有敵意…… 王瑞搖頭,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得叫白棲元出力才行,否則全城都要挨淹了,他憂愁的看著白棲元,你啊你,該拿你怎么辦呢,突然他靈光一閃,有主意了。 “我帶你去個好地方,包你滿意?!?/br> 白棲元笑道:“不滿意的話,你就親自來吧?!?/br> “不滿意的話,你就回去罷?!蓖跞鸩涣羟槊妫骸安贿^,咱們先去看看再說?!?/br> 玉滿樓因為連日的暴雨生意冷淡,偌大的廳堂內,竟無一個客人,所以王瑞帶著白棲元到達的時候,差不多所有的姑娘都迎了出來。 王瑞環視了下大廳:“真冷清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