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
但這紙鶴緊追不舍,一路追著他到了蘭若寺門前,就在他逃無可逃的時候,突然一棵老槐樹的樹根處塌陷出一個深坑。 他喜極:“姥姥謝謝你救我!”一頭扎進了深坑。 坑洞瞬間復原,紙鶴在空中盤旋了許久,沒有發現異樣,折返飛走了。 這時在樹洞中的黑山老妖道:“姥姥謝謝你救了我,紙鶴走了,你將我放出去吧?!辈耪f完,忽然發現無數大樹的根莖慢慢的向他的頭纏繞而來,緊緊的將他固定。 黑山老妖有不好的預感:“你、你要干什么?” 姥姥發出一串呵呵的冷笑,干什么還用說嗎?妖怪之間互相奪取元丹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粗細不依的樹根緊緊裹住黑山老妖的頭,從他的鼻孔、耳孔和嘴巴伸了進去。只有一顆頭的黑山老妖唯有任人宰割的份,他感到樹根伸進了他的腦中,探取到了他的元丹。 他不甘心的想要嘶吼,他這樣一個千年老妖怎么可以死在這里?! 但是嗓子眼里堵住的樹根讓他無法發聲,直到死去。 姥姥吞掉了黑山老妖的元丹,只覺得骨骼在迅速變化,原本瘦小的身軀變得肩寬體壯,下巴寬闊了起來,連手指的指節亦變粗了。甚至嘴巴周圍長了一層青青的胡子茬。 她清了清嗓子,像個男人一樣甕聲甕氣。 因為吞噬了黑山老妖,現在的她成了不男不女的妖身,不過這些外形的變化無足輕重,她現在功力大增,以后的人們將不知黑山君,只知她姥姥了。 “哈哈哈哈哈——”得意的笑聲響徹大地。 —— 何云一放火燒洞xue的時候,看到一個黑黢黢的球體飛了出去,他料定是某個妖物放棄了身體,只留一個腦袋逃跑,于是放了紙鶴去追,他則和王瑞在火熄滅后,進入洞內盤查。 他們沒發現任何活的妖怪,地上只留下一片片焦黑。 王瑞之前從大鱉那件事知道了一個道理,只要沒有天庭冊封的就是妖怪,可以隨意誅殺之。就算得了人身的妖怪,也只是處于灰色地帶,因為一般默認得了人身的妖怪沒害過人,有可能修成仙,所以很少有道人去捉,畢竟害人的妖怪有一大把,誰也沒那么閑。 王瑞隱約記起當初遇到尸魔時,那個尸魔朝一個黑色怪物的吐東西,那個怪物不知是不是就是黑山老妖。 就算不是,八成也是他麾下的妖怪。 三不管地帶的妖怪老巢被剿滅了,王瑞高興的道:“以后這附近清靜了?!闭嫦虢o何云一送個錦旗。 何云一摸出從蝎鬼那里得到的瓶子:“不管真假,我將這里面的東西送給瘟神去罷,由他保管最好?!?/br> “我跟你去,還是你自己去?”瘟神聽著很厲害的樣子,他一個凡人會不會一見面就遭瘟死了。 “你想跟我去嗎?” “說實話是不想的,我跟去也幫不上忙,就像今晚,有點沒必要?!?/br> 何云一聽了,氣不打一處來,最近這段日子他就沒一天順心過,去了狐貍來了鸚鵡,好不容易今晚上他覺得過得還不錯,王瑞竟然覺得沒必要?! “沒必要?那什么是有必要?”他逼近他一步,冷笑著質問。 “我……沒別的意思……干嘛這么認真?”王瑞本能后退一步,但身后是洞xue的墻壁,他躲不開了,于是靠著墻壁站著。 “認真?我什么時候對你的事情不認真了?”何云一走到他面前,凝視著他的眼睛:“我對你也算有求必應了,可你呢?什么都不懂?!?/br> 王瑞忙道:“我懂我懂,我知道你對我很好,你是我最好的朋友?!?/br> 何云一要氣炸了:“我什么都沒告訴你,你怎么會懂?!” 王瑞雖然知道他脾氣不好,但眼下這股無名火實在來得莫名其妙,他盡量緩和氣氛,眨眨眼,小聲道:“那你不如試著告訴我?”才說完,就被何云一揪起了衣領,提溜到了他面前。 兩人的氣息近在咫尺。 何云一的喉頭動了動,微微側臉,四片薄唇在心跳聲中慢慢接近。 突然間他找回了清明,猛地將王瑞推開,恍然后退了幾步,轉身低頭,大步向外走去。 王瑞靠在洞壁上,傻呆呆的愣在原地。 如果他沒感覺錯的話,剛才何云一……好、好像是想吻他? 第78章 復仇 王瑞回過神, 趕緊跟上了何云一的步子,這里死了這么多妖怪, 現在可是兇宅, 不可多待。 兩人一前一后沉默的走著,氣氛異常尷尬,王瑞偷偷瞄他的側臉,心里泛起了嘀咕。 不嘀咕是不可能的。 如果有人要打你,肯定要問問為什么, 那么有人要吻你,是不是也得問問理由? 但是這種事怎么問得出口啊,尤其對方還是個出家人, 簡直等同于質疑人家最基本的職業cao守,挨打都是輕的。 王瑞邊想邊搖頭, 一定是自己想太多了,或許何云一只是不小心靠得近了點, 但他那樣像是不小心嗎?他仔細回憶剛才的經過, 在腦海里恨不得一幀一幀的分析每個畫面。 分析的結果是, 怎么也不可能是不小心。 可、可是他一個出家人,對他有這樣的想法實在是太奇怪了,再說之前一點征兆都沒有啊。 太突然了, 導致沒有真實感、若是自己因為過剩的妄想冤枉了何云一, 一定會被他打到神形俱滅的。 求生的本能告訴王瑞,不要輕舉妄動,不要胡亂發問。 靜觀其變, 再觀察觀察,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王瑞走在何云一稍微靠后的位置,不時瞄他一眼。 何云一臉上表情漠然,心里則慌成了一片,他現在就想一頭扎到東海里最深淵處再不出來。 他剛才怎么會那么冒失,自己這腦袋究竟在想什么? 需要解釋嗎?主動解釋會不會越描越黑? 王瑞覺得這么尷尬下去不是辦法,得轉移話題,于是笑道:“何云一,咱們……”不是要這么走回去吧? 何云一焦躁,猛地聽他開口,又以“咱們”開頭,當即慌了:“不許說下去!” “呃……好……我不說?!蓖跞鹉驹G的點點頭。 何云一因為緊張,呼吸加重了許多,他現在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王瑞開口說話。 他懊悔極了,只恨自己不會時光回溯的法術,否則一定回到剛才,將頭腦不清醒的自己打暈拖走。 如果自己剛才不那么做,現在他和王瑞還可以像什么都沒發生一樣平和的相處,而不是眼下這般尷尬。 耳根發熱,臉發燒,而且最重要的是自己什么都沒做成,白白承受擔憂和慌張。 王瑞還是想開口,山路太難走了:“……我說……” “不許說!” “我累了!”必須說。 何云一這才想起來他們一直在走山路,磕磕絆絆的王瑞走不慣,他松了一口氣,原來是說這件事?。骸澳?、你怎么不早說?” “你不讓我說啊?!?/br> 何云一用瞬移法將他送回了王家,進入院子后,兩人各懷心事的將沉默進行到底。 何云一熬不住了,他無法在這樣氛圍中留在王瑞身邊,他該做的都為他做完了,雖然在剛才的大火中逃掉了一顆妖怪的腦袋,但只有一顆腦袋百八十年內掀不起什么風浪。 如果他早些走,事情也不會發展到今晚這樣瀕臨暴露的局面,他為自己對他藏有這樣齷齪的心思而羞恥。 現在的他無法若無其事的和他相處,下油鍋的感受甚至都好過此刻。 “我要去找瘟神了,你保重,我……走了?!?/br> 王瑞感覺到了他語氣中的離別,忙問:“你什么時候回來?” 何云一沒回答,轉身走了幾步,便消失在了王瑞的視線中。 他尋了好久才找到一座瘟神廟,說來有趣,給其他的神靈建造廟宇盼著顯靈,唯有對瘟神,給他建廟的目的是,希望他們永遠不要再在當地顯靈,希望瘟神看到供奉的份上繞到而行。 瘟神總共有五位,司春夏秋冬瘟疫的各一位,剩下的中瘟使者史文業是其中的主管。 瘟神廟門可羅雀,加之又是早晨,只有何云一自己。 他給瘟神像上了香,禱告了一番,沒多久,一個瘦骨嶙峋的老頭杵著拐杖出現在他身后,笑呵呵的道:“天虛子,怎么想起來見史某了?” 何云一取出蝎鬼的瓶子:“我今日偶然得到的,您看這里面是不是瘟種?” 史文業接過瓶子晃了晃聽動靜,然后拔掉塞子放出了一只蠅子,張大嘴巴露出黑洞般的口腔,將那蠅子吞進了腹中。 須臾,他喉頭滑動:“是個厲害的瘟種,散播到人間最少也能瘟死幾萬人?!苯又鴮⑵孔油约鹤炖锏沽说?,咽掉了剩余的瘟種:“這些瘟種我留下了,能否告訴我你是如何得到它們的嗎?很難想象除了我們瘟神外,別人也擁有瘟種?!?/br> 何云一便將獲得瘟種的經過說了,史文業若有所思:“……蝎鬼嗎?我還是去查查吧,萬一還有流落在外的瘟種可不是鬧著玩的?!?/br> 至此,何云一該做的都做完了,剩下的都看瘟神自己的了,寒暄了幾句后,他便離開了。 走出瘟神廟,他看著冉冉升起的紅日,不由得嘆了一聲,接下來,自己該去哪里呢? 他深吸一口氣:“過個十年八年再回去看看吧,那時,他一定有了妻妾后代,會活得很幸福吧?!?/br> 然后呢,肯定也不會記得昨晚那個尷尬的沒落下的吻了。 到那天,他們會像老朋友一般坐下來聊天罷。 前路茫茫,他喟然長嘆。 —— 王瑞一夜沒闔眼,滿腦子都是關于何云一的事情,早晨一問,丫鬟都說沒看到何真人。 他就知道,昨晚那句“你保重?!笔歉鎰e的語句,就像上次那句“你以后要用功讀書?!?/br> 只是上次有霄陽子幫他們見面,這一次,怕是沒人那么壞心腸的把他們往一起湊了。 王瑞吃過早飯,一直在書桌前思考人生,既然何云一可以走的瀟瀟灑灑,不帶走一片云彩,那么就說明他對他沒特殊感情,所以想吻他什么的根本不成立,那就是個誤會。 不過,會不會正因為他對他做出了冒犯的行為,才不好意思的突然走掉了。 “……不會不會,不要自作多情?!彼靡滦渖w住腦袋,趴在桌子上痛苦的自喃。 忽然這時有人撩開他的衣袖,歪著腦袋瞧他:“你怎么沒去書院?” 是阿武。 “你的毒解了?”他語氣冷淡的對阿武道:“你要是好了就請走吧,請別再煩我了?!?/br> 阿武怒道:“我只是來問問你昨天黑山老妖聚會的事情,怎么就煩你了?” 王瑞懶得搭理,重新用衣袖蓋住腦袋,縮進不見天日的黑暗中:“反正我就這態度,好是不可能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好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