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王瑞瞧何子蕭的打扮不像缺錢,又是進士出身,在這個科舉取士的朝代,地位比王瑞這個秀才不知高了多少,沒有理由主動結交他這個小小的秀才罷。況且聽黃九郎的意思,何子蕭還邀請過他?黃九郎連秀才都不是。所以邀請他們肯定不是禮賢下士,廣交朋友了。 想想他和黃九郎有什么共同點吧,都是男的,都長得很可以,再聯想何子蕭露著yin光的眼神……嗯……答案不言自明。 王瑞禮貌的笑道:“真不巧,今日我們還有事,改天吧?!?/br> 何子蕭死皮賴臉的不依:“王公子和這位公子皆是一表人才,何某真是相見恨晚,就請賞臉到寒舍小酌一杯吧。如有科場上的事情詢問,何某一定傾囊相授?!?/br> 對于秀才來說,有個考中進士的前輩指點是求之不得的,但對于王瑞來說還是算了吧,他可不想讓自己陷入麻煩中,誰知道何子蕭在打什么鬼主意:“科場的事情遠在幾年后,眼下我還有十分重要的事情要辦,對不住了,告辭告辭,見諒見諒?!闭f著,繞過何子蕭,帶著家丁們走了。 何子蕭今日只有一個人,王家一眾家丁,他自知不是對手,沒辦法的站在一旁,眼睜睜的看著兩個美麗的少年郎走了。 他翹著腳直到看不到兩個人為止,才失落的往自家走去。 他睡過的美少年很多,他一直以此為驕傲,但今日看到了這兩個少年郎,才知道自己以前得到的不過是殘菊敗柳,實在不值一提。他甚至覺得如果不能和兩個少年郎通體,今后活著都沒意義了。 渾渾噩噩的回到書齋中,越想越難受,自己不求兩個都得到,只要擁有其中一個,就死而無憾了。 他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猛地記起最近城內流行的有求必應的五通神,考量了一番后,情欲戰勝了理智,拿來紙筆給五通神置辦了香火臺,供奉起來。 說來神奇,他說完自己的愿望,才磕完最后一個頭,就聽到門口咚咚兩聲,他出門一看,原來門口被人放了一個白色的五通神像,還有一張紙,上面寫著:“那個紅衣服的公子叫黃九郎,他是個狐貍精,王瑞是他最好的朋友,還不知他是狐,這是他的秘密?!?/br> 何子蕭暗暗吃驚,但狐貍也無所謂,不知為何聽說黃九郎是狐貍精,他反而有些興奮,漂亮的狐貍似乎比人更誘人。他是色中餓鬼,為了色,連命都可以不要,別說黃九郎是狐貍精,就是地府惡鬼都敢去試試。 哈哈,威脅黃九郎,如果不和他通體,就告訴王瑞他是狐貍,或者去他老家散布消息,叫他在縣里待不下去。 而對王瑞那邊呢,就威脅他說,要告知天下人他朋友是狐貍,叫他的朋友無處藏身。 一個秘密兩種吃法,何子蕭覺得自己真是聰明得可以。 —— 孟玉達將家里所有窗戶全都用木板封死,不透一絲光亮,明明外面艷陽高照,但屋內卻昏暗的像是晚上一般。 他將蠟燭點燃,給屋內帶來了唯一一簇光亮,黯淡的燭光趁著他慘白晦暗的臉色,說不出的駭人。 他昨夜做了一件大事,他取出了范十一娘的魂魄,收納進了巴掌大的瓷瓶內。 按照五通神的說法,只要魂魄不死,那么這個人就不算死,所以勒死了范十一娘的rou身,只是為了讓她的魂魄永遠的活著,這不是害人。 有五通神的指點,他輕易的避過范家的下人,毫不費力的進入了范十一娘的閨房,從后面用繩子將她勒死,再拿出五通神給的小瓷瓶,念一套咒語將她的魂魄收了出來。 現在,是最激動人心的時刻了,他要將范十一娘的魂魄放出來。 他們要見面了,就像洞房花燭夜那樣,他本應該等今天晚上的,可惜他實在太想見她,實在等不及了。 他將凈瓶放在桌上,手因為激動微微顫抖,啵的一聲拔掉了小瓶的塞子:“十一娘……你出來吧……” 就見范十一娘緩緩從瓶中飄了出來,漸漸的成了一個人形,她和生前一樣的美麗。 孟玉達上前欲抱住她,不想卻撲了空,直接穿了過去。 十一娘剛成為鬼,還有些呆滯,目光掃視了屋內一圈,最后眼神停留在孟玉達臉上,猛地,她記起了昨夜的遭遇,嚇得捂住嘴巴:“是你、你殺了我……是你殺了我!” 孟玉達聽不見鬼魂的聲音,不知道范十一娘說什么,他盡量奉上笑容:“你別怕,以后咱們就是一家人了,你是我的妻子,我不嫌棄你是鬼?!?/br> 范十一娘不住的搖頭,飛身回到了瓶內。她是做了什么孽,為什么這樣的事情要發生在她身上,她不禁被殺死了,還被人鎖住了魂魄,不能入輪回,如果要和殺身的仇人在一起,她寧可魂飛魄散。 孟玉達無論怎么搖晃瓶身,她都不出來,氣得他道:“你再不出來,我要生氣了?!?/br> 這時候耳中的聲音道:“這女人沒有福氣,你將她放到陽光下曬死算了,咱們再去找一個聽話的?!?/br> “可、可是我喜歡她?!?/br> “天下何處無芳草,比她好的女子不知有多少。她這個脾氣留著也是麻煩,大丈夫何患無妻。我保證讓你得到一個更好的?!倍械穆曇舻溃骸肮砗腿私佑|的久了,吸收陽氣,便會漸漸擁有實際的身體,你用你的陽氣喂她,她以后得了人形做你的妻子,這叫知恩圖報。她現在不搭理你,看來以后也不會報答你,不如趁早放棄?!?/br> 孟玉達想了想,拿著瓶子走到門口,打開門威脅道:“你再不出來,我就把你扔到外面的陽光下?!?/br> 瓶內死寂。 他真的生氣了,打開門邁出了一步,就在此時,他猛地聽到耳中一聲失魂落魄的喊叫:“怎么來了個道士?” 孟玉達什么都沒看到。接著他只覺得耳中一陣風,好像有什么東西飛離了。他納悶的四下看,還是什么都沒有。 而空中,何云一正追著這個五通神往天邊飛去了。 身為五通神中的五弟,他歷來是最低調的,從不摻和兄長們的事情,一心一意的害人,哪怕知道大哥三哥都死了,他也沒尋仇的想法。 奈何這個法力高強的道士卻找上門來了,聽說三哥就是被一個道士殺死的,會不會是他? 猛地,它感到自己不能動了,身體正經受無無法言說的炙烤,它痛苦的嘶吼,低頭一看,原來是自己飛到了一處池塘上方,而這個池塘周圍竟然都被朱砂畫了符咒,池塘的塘水反射著陽光,正是一面巨大的鏡子,配合咒文,便是一面能將它燒死的“照妖鏡”。 一瞬間,它又涼快了下來,原來是那道士用腳踩住了咒符的一環,符陣破了。 “我問你,你看到王瑞了嗎?” “那是誰???”它喘息著回答:“我、我不知道?!?/br> “那你活著的兄弟昨天害過他嗎?” 它忙道:“沒有沒有,我們五個如今就剩我和二哥了,二哥在斗狐貍精們,根本沒心思惦記其他的?!?/br> 何云一心情差極了,王瑞莫名其妙的失蹤了一整天,他洗完捉妖袋回到趙家,發現他不見了。趙弘說有個朋友來找他,接著一個沒留神,人就不見了,至于是什么朋友,趙弘說不清。 朋友?會不會是五通神附體的?何云一叫出土地來問,結果土地也是含含糊糊,說每日經過的人太多了,沒留意王瑞去了哪里。 何云一在鹿城找了一整夜,都沒有他的行蹤。這種找人卻找不到的滋味實在太難受了,偏偏王瑞這家伙不在生死薄上,他又掐算不到,如果他真的死在了哪個犄角旮旯,魂魄被困住,他可能永遠都找不到他。 他黑著臉去找鹿城的城隍,問他知不知道五通神,如果知道的話,就告訴他它的位置,他有事找這幫家伙。城隍不敢得罪五通神,更不敢得罪何云一,便將其中五弟最近的行蹤透露了。 而五通神也不知道王瑞的下落,何云一冷聲道:“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留著你也沒用了?!闭f著,就要將腳移開,恢復法陣。 “慢!慢!我雖然不知道你口中王瑞的行蹤,但我可以說些別的,你想知道什么,盡管問我吧!”它在估算,現在身居池塘的中心,趁這個道士分神,猛地沖出池塘的勝算有多大。 “算了,你還是去死吧?!焙卧埔灰崎_腳,讓咒文恢復完整。 整個池塘瞬間變成一面折射陽光的巨大的鏡面,它仿佛被丟進了一簇火焰上方焚燒一般,一瞬間,便徹底變成了一捧干灰,撲簌簌的掉落進了池塘內,飄散在水面上,漸漸的化為虛無。 何云一收拾了五通神中的五弟,原路折返。 看樣子王瑞的失蹤和五通神沒有關系,那么他能在哪里呢?是不是就像趙弘說的,碰到了朋友,然后一起回城里玩得夜不歸宿了? 所以他作為手腳俱全的大男人,夜不歸宿非常正常,自己為什么要擔心他???他肯定是去哪里玩得太盡興了,忘乎所以了。 但……他似乎好像不是那么沒心沒肺的人,就算出去玩,也應該會留個字條彼此告知一聲,畢竟剛遭遇五通神,他應該會想到他不告而別,其他人會擔心他的吧。 且慢,自己不是擔心他,只是好奇他究竟在哪里,畢竟自己算不到他的安危,好奇之下找找他的下落,不是很正常嗎?這叫探索未知! 對!他找他很正常。 何云一回到剛才五通神逃出來的那處屋子上方,看到一個書生打扮的人坐在門檻上,手里拿個了小瓷瓶,口中念叨著什么。 這書生有些眼熟,細一看,記起他是那日河水斷流時,救上來的書生孟玉達。 孟玉達雙手捧著那個瓷瓶,神神叨叨的:“神仙啊神仙啊,你怎么不說話了?我真要殺了她嗎?殺了她,你千萬得給我再尋個比她還美的嬌娘,你得答應我,你答應了,我才能把她扔到陽光下,神仙啊神仙,你說話啊?!?/br> 何云一瞅了眼,懶得管他,繼續走自己的路。 而這時,孟玉達又念叨:“這世上真的有比范十一娘好的女子嗎?” 范十一娘?不是跟王瑞相親的范家女兒嗎?何云一倒回去了幾步,來到孟玉達跟前,一把奪過手里的瓷瓶,走進屋內,照著平底拍了下,便將范十一娘倒了出來。 “你干什么?”孟玉達撲上來。 何云一便拍了他一下,將他定住了。 范十一娘掉在地上,半臥在地上,看著眼前的道士,渾身本能的發抖,作為一個沒有道行的新鬼,眼前的道士于她來說,就像普通人靠近火山一般,根本承受不住。 “你看見王瑞了嗎?” 范十一娘含淚搖頭:“沒有,他不是變成泥巴了嗎?道長,您救救我吧,我被這人害死了,魂魄被他拘來了……嗚嗚……我不想死啊……” 何云一見她什么都不知道,將她收回瓶內,隨手放進袖內,走出了孟玉達家。 唉,又添一件麻煩事,但遇到了總不能不管,這個范十一娘陽壽未盡,救就救了,當做善事了。 孟玉達被定身法定住,不能動彈,急得嚷道:“你這個妖道,不要走,將十一娘還給我!神仙,五通神仙,快來救我?!?/br> 何云一被罵妖道,自然是不能忍的,回過頭來準備給孟玉達點厲害瞧瞧,但當他看到孟玉達的印堂的時候,不禁無奈的冷笑了一聲,打消了報復的念頭。 這個孟玉達,怕是沒救了,已經是幾乎是隨時暴斃的面相了。前幾日在河上相見,他還不是這樣的,肯定是他被五通神唆使做了許多壞事,將福報在短時間內消耗光了,又犯下了殺人性命的大罪,怕是很快就會斃命。 像他這樣,生死薄上陽壽未到,卻揮霍光福報的人,屬于橫死,鬼差如果不來拘他,他便只能做孤魂野鬼,等到陽壽盡時,才有鬼差來管。 何云一帶著范十一娘走后,大概過了一刻鐘,孟玉達可以活動了,他動了動手腳后,馬上追了出去尋找剛才那個道士,范十一娘是他的,雖然剛才生氣她的脾氣不好,但他還沒有徹底決定遺棄她。 可是路上哪里還有那個道士的影子。 他尋人無果,憤恨踢了一腳路邊的石子,就聽胡同里面一聲嗚汪的慘叫,走出來一個兇神惡煞呲牙的惡犬,惡犬看到了眼孟玉達,一眼就認定是他踢了那該死的石子,嗷嗷嗷的就朝他撲咬了過來。 孟玉達拔腿就跑,不時回頭看看那條狗有沒有繼續追了,突然,他只覺得腳下一滑,整個人摔了個四面朝天。 他掙扎了一下,便再也不動了,腦后滲出了一攤鮮血,慢慢延伸流淌開去…… —— 黃九郎與王瑞分別后,回到了封家莊。 他一到,等候他的胡四郎和虞小紅就焦急的圍了上來,關心的追問:“你這兩天到哪里去了?出事情了?!?/br> “我知道,不就是范十一娘死了,封三娘怕是四處去尋找她的魂魄,這會也不在這里吧?!?/br> “看來你已經知道了?!焙睦墒沁@里面最郁悶的,黃九郎也好封三娘也罷,都為了人類魂不守舍,將正經事拋之腦后了:“你不在這兩天晚上,我們一直在等你,結果今早上傳來消息,范十一娘又死了,三娘這會正忙著去地府找她的魂魄,也什么都不顧了?!?/br> 黃九郎聽出其中有責怪的意味,便笑了笑:“我雖然去找王瑞了,可也沒閑著,有兩個消息告訴你們,其一他們中的大哥被一個農婦殺死了。其二么,在妖鬼市場打聽到了一點消息,五通神的真正身份是鬼死后之物,而它們真正支持者在陰曹中的陰曹,地府中的地府?!?/br> “你這趟出去,竟然得到了這么多消息?!焙睦捎行┱痼@,但同時也高興黃九郎帶回的好消息,這幾日終于沒有白等。 虞小紅道:“鬼死后之物那是什么?鬼也能死嗎?” “當然能,人死為鬼,鬼死為聻?!秉S九郎道:“這是妖鬼集市的白鼠精說的,不會有錯的?!?/br> 胡四郎沉吟片刻,篤定的道:“那就沒錯了,如果它們的真正身份是聻,就能死解釋它們可以隨意附體在各種人和妖怪身上了?!?/br> “是的,我試過和五通神中的一個交手,怎么都不能傷到它,我還納悶呢,現在一想,就像人不能直接傷害到鬼一樣,咱們也不能直接傷害到聻?!秉S九郎道:“不過,知道他們的來歷就好辦了,總有對付的辦法。但是所謂的陰曹中的陰曹,地府中的地府,我卻不想不明白是什么意思?!?/br> 胡四郎臉上寫滿了擔憂:“幕后的人和地府脫不了關系,但地府那么大,怎么查的明白,而且就算查清了……咱們怕是也不能將他怎么樣?!?/br> 彼此都沉默了下來,連陸判都打不贏,何況這個“地府中的地府”,他輕輕嘆氣。 此時就見封三娘風風火火的闖了進來,不滿的嚷道:“你們還坐在這里干什么,快幫我去找范十一娘的魂魄啊,我打聽過了,鬼差沒有拘走她的魂魄,一定還在人世間?!?/br> 因為范十一娘被人殺了,害得王瑞險些被冤枉成殺人犯,黃九郎才懶得管她的事兒:“我忙著對付五通神,沒空?!?/br> 封三娘瞅向胡四郎和虞小紅,胡四郎對人類的事情也興趣缺缺,來找封三娘本是為了對付五通神,她出不上力的話,那么也沒必要彼此浪費時間。 虞小紅見其他兩人都不動,主動道:“三娘,我幫你去找?!北阃熘馊锏母觳?,一并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