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韋興賢笑道:“還是王兄想得周到,咱們拿了人家的貢品,確實得有點表示?!弊屍腿搜b了酒rou,系了包袱,掛到了判官胳膊上。 判官嗅著酒rou的香味兒,心想,哼,看在你們是讀書人又真心賠罪的份上,且饒你們一次,否則非在你們幾個生死簿的名下,記幾個災禍不可。 朱爾旦見準備妥當,背起判官像咚咚的下樓去了。 第26章 聯姻 朱爾旦將判官背回十王殿,重新擺放好,將酒rou取出來放在供桌上,畢恭畢敬的作揖:“學生粗魯無禮,諒您不要責怪!這些是孝敬的酒rou,不嫌棄的話,請享用吧?!?/br> “本來是想怪你們的,但看你們還算懂事的份兒上,這一次就算了?!?/br> 突然頭頂傳來一個如洪鐘般的聲音,嚇得朱爾旦一哆嗦:“誰在說話?”循著聲音來的望向一抬頭,見一個人影從判官像中走出來,這個人影和泥塑一模一樣,只不過是活生生的。 “判、判官?”朱爾旦揉了揉眼睛:“顯靈了?” 他一向木訥,雖然驚奇,但卻不怎么害怕,只是盯著走來的判官,驚奇的移不開眼睛。 “顯靈又有什么奇怪,你們人類給我們塑造在人間的泥胎,不就是希望顯靈嗎?怎么,顯靈了,又怕???” “不怕,學生只是欣喜?!敝鞝柕┶s緊拿下供桌上的酒rou遞給判官:“學生三生有幸,能夠見到大人?!?/br> 判官衣袖一揮,廟中多了一張桌子兩把椅子:“坐吧?!?/br> 朱爾旦將酒rou放下,親自給判官斟酒:“您用?!?/br> 判官接過酒杯,爽朗的道:“我姓陸,你這學生叫什么?本官看你們一群書生帶著伎女,放浪形骸,怕不是什么好人吧,對了,還偷我的貢品,雖然那些糕點風化僵硬了,可你們也不能偷拿罷,是不是戲耍本官?” “我叫朱爾旦,我們絕沒戲耍您的意思?!敝鞝柕┍銓l生的一切如實說了。 陸判捏著胡須的一撮道:“你文采的確成問題,難怪他們看不起你戲耍你?!?/br> 文人間存在嚴格的鄙視鏈,秀才看不起童生,這是符合規矩的,不光陽間,連陰間也認。就比如朱爾旦作的那首打油詩,也就是同窗之間說說,若是傳出去,個別脾氣大的官員說不定還要打他一頓,因為狗屁不通的詩詞流傳出去,簡直是有辱斯文,給讀書人抹黑。 朱爾旦道:“這是沒辦法的事,天生如此,我也看開了。不過,今天能夠遇到陸判你,是一件人生奇事,那么多文采好的人,也未必遇到?!?/br> 陸判哈哈大笑,與朱爾旦推杯換盞,足足喝得飄飄然,才重新回到了泥塑中。 而朱爾旦因為早前已經喝過了,早醉得睡了過去,等醒來發現自己趴在地上,而陸判早沒了蹤影。 難道自己是做夢? 朱爾旦拍拍腦袋,最近這腦子是越來越不好使了。 此時天邊放亮,朱爾旦踏著晨曦回到了別墅,別墅內的其他人也都醉成了一片,有睡在趴在桌上的,有倒在榻上的,不一而足。 這時王瑞聽到動靜,坐了起來,揉著眼睛道:“你回來了?夠慢的?!?/br> 被朱爾旦打擾,眾人也都逐漸醒了過來,各自由各家的小廝領著,出門坐車打算回家休息去。 王瑞才坐上自家的馬車,霍桓就追了上來,他扶著車門道:“王大哥,聽我哥哥說你家有《新編程文》,能否借我看看?” “應該有吧,我回去找找,找到派人給你送去?!?/br> 霍桓卻等不了,想現在就拿到,王瑞這一回去,睡一覺回頭再忘了,又得空等:“如果王大哥不嫌棄的話,我跟你回去取一趟吧?!?/br> 王瑞打了個哈欠:“你不嫌累的話,那就跟來吧?!?/br> 霍桓笑道:“那好,我在后面跟著你的馬車?!?/br> 王瑞的馬車在前,霍桓的馬車在后,向城內去馳。 因為昨天絮絮揚揚下了一夜的雪,這時候王家胡同里,仆人們正在清雪,才清理出一條路,王瑞的馬車就進了胡同。 兩人下車邊走邊聊,一路進了書房,文順等書童還沒起身過來伺候,王瑞便去書房親自給霍桓翻找著書籍。 這書房是王瑞院內的小書房,不同于外面的書齋,是平時處理簡單文書的地方,所以也有藏書。 找書的空隙,他隨口道:“你和韋興賢夠默契的,回來誰都不說那廟中有人?!?/br> 霍桓一愣:“什么人?”后脖頸冷風嗖嗖的。 “還裝不是,就是那兩個販布的商人,我去的時候,廟內有一簇篝火,兩個人正在那喝酒,還說看到你們了,一說你們的打扮都對得上?!?/br> 霍桓呼吸一窒:“我、我沒看到啊?!?/br> “不可能,那么大個人在那兒,怎么可能看不到?!被艋笧榱俗C明自己沒見鬼,嚴肅的道。 這時候,就聽門外有人在咯咯巧笑,接著門被撲開,王瑞的meimei王青瑗穿著一件銀白色的斗篷,笑著進來:“哥,雪下得好大啊,咱們來堆雪人呀?” 她最愛雪,昨夜下雪,興奮的一夜沒睡好,早早就起身玩雪,聽說哥哥回來了,便過來書房找他。 霍桓見了青瑗,起身作揖:“小生霍桓見過王小姐?!?/br> 青瑗禮貌的回禮后,便不再搭理他,而是上去纏著王瑞道:“哥,你自從回來,整日不著家,找你可難了?!?/br> 王瑞心想,我就是整日在家也不可能跟你個小丫頭玩吧。這時,他找到了書:“原來塞在這里,找到了?!睂f給霍桓,卻見對方正魂不守舍的看著自己的meimei。 霍桓年紀小,沒那么多次城府,見王青瑗姿容美麗,不懂得隱藏,直勾勾赤裸裸的看人家。 王瑞心里生氣,你和你哥哥怎么都一個德行?他將書塞到霍桓手上,調轉他的肩膀送他出門:“好了,回去好好休息罷?!?/br> 霍桓捧著書,但心思在不在這上面了,他表達不出具體是什么感覺,只覺得心跳得厲害卻又空落落的,趕緊回頭又看了眼,正巧青瑗也瞅他,四目相對,臉騰地紅了。 王瑞全看在眼里,便提著霍桓的后衣領,將他拽出了門。 臭小子,想泡我meimei?回家睡覺去罷。 霍桓幾乎是被王瑞給攆了出來,坐在回家的馬車上,他整個人還是呆怔狀態,他之前從沒對女子動過心,但是剛才遇到王瑞的meimei,卻神奇的仿佛一瞬之間就體會到了從前沒有過的感情。 他魂不守舍的回到家里,霍家也是縣城的富貴大族,雖然比不上王家巨富,卻也能在城里排上前幾名,平日里伺候的奴仆也是成群,圍著他轉。 于是霍桓情緒出現狀況,很快就被周圍的人察覺,上報了給霍家老爺和太太。 霍家老爺太太叫來小兒子一問,很快搞清楚了問題的結癥,原來是兒子長大了,愛慕上了女子,這是好事啊,平日里寵愛他太過,他一直像個長不大的小孩子似的,父母還為他擔心呢,如今他開竅了,竟然主動想成長了,很好很好。 當即,做出決定,向王家求娶王青瑗。 霍家請來本地最能說會道的媒婆,給了重金,叫她去王家說親,在媒婆帶回消息之前,霍家是很有自信的,首先兩家情況差不了多少,而且自己的小兒子十一歲那年就中了秀才,前途無量,相信王家會很愿意結親的。 自打上次王瑞把霍桓“送”走了,轉身就將這件事給忘了,在他眼中就是情竇初開的少年出于某種沖動多看了少女幾眼而已。 這天王瑞被父母叫過去商量一點事,他去的路上一直擔心,是不是自己最近太逍遙沒有碰書本,要被父母教訓了。 結果到了才知道是霍家來向meimei提親了,父母找他詢問一下霍家的情況。 對于霍桓,王瑞沒什么印象,要是嚴格來說,肯定比他哥強,但關鍵是霍桓年紀還小,看不出他青春期過后究竟是個什么德行,目前唯一能考證的就是他讀書算是有天分,是縣里有史以來最年輕的秀才。 可是傷仲永又不是沒有,不好說不好說。 王瑞道:“這件事還是小妹自己拿主意吧,她自己的親事得讓她自己拿主意?!?/br> 王永德和趙氏覺得有道理,命丫鬟將小姐請過來說話。 青瑗還不知道自己的婚事提上了日程,進門后好奇的問:“爹娘,叫女兒來,什么事呀?哎?哥哥也在?” 王永德捋著胡須笑道:“霍家派了個媒人來,想說合咱們兩家結親呢。別瞅你哥哥,不是給他,是給你,他們家想為他家的小兒子霍桓求娶你?!?/br> 趙氏跟著笑:“我們想聽聽你的意思?!?/br> 王瑞提醒meimei:“就是下雪那天,你在書齋見到的那個來取書的少年?!闭f著,比劃了一下:“這么高?!?/br> 在哥哥的啟發下,青瑗想起那個人來了,畢竟她見過的男子屈指可數,那天的少年算是一個,不過那人卻沒給自己留下什么印象,簡單來說沒印象沒感覺。 青瑗怒了努嘴,不是很滿意:“他多大了?” 王永德從媒婆那里拿到了霍桓的生辰八字:“他跟你差不多大,只比你小兩個月?!?/br> “……我不喜歡比我年紀小的?!鼻噼蒯斀罔F的道:“況且他也矮呀?!?/br> 王瑞摸著下巴,考慮了下霍桓哥哥的身高,贊同的點頭:“確實是個缺點?!?/br> 王永德其實內心有點贊同這門親事的,這個年代,男人外表都是浮云,只要有功名在身這一點,什么缺點都能吹散:“你們一個屬相,是同年,小一兩個月不差什么的?!?/br> 青瑗聽父親一說,更不喜歡了,十分抗拒的道:“我就是不想那樣,再說他上次見到我,一直拿眼睛盯著我看,十分討厭?!毕氲竭@點,她更討厭了,就怕父母將自己嫁給那個人,愈發反抗了,到母親身邊,纏著趙氏道:“我不要嫁他?!?/br> 趙氏心疼女兒,趕緊安慰道:“不嫁不嫁,這件事就當我們沒提過?!?/br> 青瑗這時候努嘴朝哥哥道:“再說哥哥都沒娶親呢,干嘛惦記上我的親事?!?/br> “的確,瑞兒,你也老大不小了,就算出去玩樂也該討一房妻室,幫你照管后院了?!?/br> 眼瞧自己要被拖下水,王瑞趕緊將話題擺回正規:“那咱們就派人回霍家的話兒吧,別耽誤他們找別家的女兒?!?/br> “沒錯,一會叫跟媒人說,咱們青瑗年紀還小,不急著出嫁,聯姻這件事就先算了?!蓖跤赖碌?。 王永德和趙氏將這個理由搪塞給媒人,媒人則回到霍家回話了。 霍桓聽到王家無意結親,想到自己再也見不到王家的小姐,竟然魂不守色,茶飯不思起來。 霍柯見弟弟如此,顧不得自己怨恨蕊云和朱爾旦那點事兒了,當即替弟弟擔心起來。 他解決弟弟神傷的辦法很簡單,請他去喝花酒,結果在路上,稍微沒注意,弟弟就不見了,等發現的時候,弟弟正在街上渾渾噩噩的瞎逛。 霍柯一見狀況嚴重了,趕緊把王瑞請到家里,看來朋友一場的份上,救救自己的弟弟。 王瑞也很無奈啊,總不能救你弟弟就犧牲我meimei吧,感情這種事很難勉強的,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不過,王瑞倒是把青瑗不中意的霍桓的原因說了,她嫌他年紀比自己小。 霍桓一聽,不僅沒釋然,反而更郁結了,其他什么都能改,唯有年歲改不了,總不能重回娘胎早出生罷。 霍柯只得勸弟弟算了,這種理由,不是你能改變的,而且對方是王家小姐,若是別家的姑娘,使些手段說不定就逼迫對方就范了,可是王家不行,自己想開點吧。 可是霍桓偏想不開,這件事掛在心上,每日郁郁寡歡,書也不讀了。 這一日,他在家中的花園游蕩,說是游蕩,其實是出來透氣,不能整天悶在屋里,可在花園里,他又沒什么目的,一個人呆呆的走著。 就在霍桓逛到涼亭前的九曲橋的時候,一個掃地的老仆走上來,看到小少爺這樣子,唉聲嘆氣的道:“看到您這個樣子,老奴真是不忍心,您不就是思念那位小姐嗎?老奴有個辦法?!?/br> 霍桓一下子醒了,立即問:“你有什么辦法?” 第27章 抓賊 霍家這個掃地的老奴,姓邱,在霍家做工多年,資格很老,老到他就像一塊早就存在的石頭,沒人覺得他礙眼也沒人覺得他顯眼,他就默默掃自己的地,從不摻和其他的事情。 這是他第一次主動跟主人家說話,霍桓才注意到家里有這么一位人物。 “你有什么辦法?”霍桓忙問道,他自從那日一面之緣后,對王小姐分外想念,但他沒有機會也沒可能到達王家的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