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兩個凍死鬼嚇的后退了一步:“你、你是誰?為什么壞我們的好事?” 黃九郎淺笑,他為什么要告訴這兩個低級的小鬼自己是誰? 他伸手在空中一劃,那絡腮胡子的身子騰地的斷成了兩截,來不及叫一聲,便化作一股黑煙,煙消云散了。 瘦子見狀,驚恐的叫著,就要逃出小廟,不想雙腳才離開地面,就被碾成了一簇黑色的粉塵,消失得無影無蹤。 黃九郎指了下地面,真的生出一堆篝火,烈烈燃燒。 他扶起倒在地上的王瑞,讓他烤火暖身。 待看到王瑞眼睫毛微顫,他才輕輕的放開他。 第24章 結交 王瑞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被一個陌生人攬著肩膀,趕緊坐正身子:“哎?我睡著了嗎?剛才那兩個商販呢?”慌忙將衣裳的帶子系好。 “他們說可能在城里賣不到錢,趁雪小些,已經動身趕路回鄉去了?!?/br> 黃九郎把自己的身子往旁邊挪了挪,用狹長的眉眼打量他,但為了防止他發現異樣,沒有太赤裸,裝作是說話間不經意的瞄他。今日多危險,若不是他一直跟著他,他今夜就要被凍死鬼索命做了替死鬼。 “這么著急,走得還真快?!蓖跞鸶锌骸斑@種風雪天還要出門做買賣真是辛苦,對了,這位兄臺,你也是趕路的嗎?” “我……我在追趕一只偷吃的狐貍,正好路過這里,見這里有火光,便進來暖暖身,看到你睡在地上,怕你著涼,將你扶了起來?!?/br> “多謝兄臺?!彼彩瞧婀?,怎么說睡就睡,難道是在別墅的時候,酒水喝得太多的緣故?很有可能,不過睡了一覺,他感覺體溫正常了,不冷也不熱,神清氣爽。 王瑞作揖向眼前這個扶他起來的錦袍公子道謝,便也忍不住打量對方,就見他身穿一身赤紅色的錦緞袍子,襯得他容貌有幾分妖冶。他眉眼生得好看,注視人的時候仿佛含著一汪春水,瞧得人心里發燥。王瑞不由得挑了挑眉毛,心想這人長得真是漂亮,大雪夜的亂跑多危險。 “為了追一個狐貍而已,何必大雪天的特意出門?天冷路滑?!?/br> 黃九郎的道:“這狐貍偷走了給我奶奶做菜的活雞,老人家難得有胃口想吃點東西,被它這么一攪和,胃口都沒了,可恨。所以我才不顧風雪追了出來,想獵了它回去做個圍脖。你說這狐貍可不可恨?該不該殺?” “是有點可恨?!?/br> “兄臺你看你打扮也不像是旅人,你一個人怎么在這里?!?/br> 王瑞撿個大概把秀才們試膽的事情說了,自嘲的笑道:“唉,都是吃飽了撐的?!?/br> 這時候,黃九郎忽然指著墻角的一個洞道:“狐貍在那里!”說完,起身大步朝墻角走去。 王瑞也趕緊跟了過去,就見墻角果然有一個破洞,里面瑟瑟發抖的窩著一只狐貍,在它身旁擠著兩只小狐貍,可見是一家人。見到來人,狐貍也沒有逃走,而是可憐兮兮的看著他們。 窩里有一只啃食了一半的死雞,可謂“狐贓俱獲”。 黃九郎恨道:“就是你,看你還逃不逃了?!”說罷,取出腰間的短劍,便要去刺那狐貍。 “且慢!”王瑞攔住對方,勸道:“不如算了,反正雞都吃了,你殺了它,雞也不能復活,而且,它還有兩個幼崽需要哺育,也算情有可原,你殺了母親,兩個幼崽也活不了?!?/br> 王瑞長這么大,別說宰狐貍了,連殺雞也沒見過,總覺得在他面前殺動物太殘忍,況且這動物還帶著幼崽,在這寒冷的冬夜,狐貍母親冒著危險去給幼崽偷一只雞,實在叫人動容。 黃九郎見他阻攔自己,心生歡喜,但嘴上卻道:“它們是偷雞的賊?!?/br> “偷不偷的,動物又沒道德觀念,道德是給人的,它們只有哺育下一代的本能,別和它們一般見識了,不如算了?!?/br> 王瑞知道,狐貍可是聊齋第一大勢力,雖然眼前這只狐貍沒有法力,還得靠偷雞生活,但保不齊人家有什么有道行的親戚,還是不要招惹的好。但他不敢說出來,怕對方嘲笑自己迷信和膽小。 黃九郎似乎有所觸動:“你說得有幾分道理?!?/br> “如果你想要活雞給家里老太太做菜,你跟我走,前面不遠處我們聚會的別墅,有沒用完的活雞,我給你拿一只?!彼麄冮_宴席一般會準備很多食材,肯定有剩下的活雞。 黃九郎收起短劍:“這使得嗎?” “小事一樁,互相幫助嘛,你剛才還將我扶起來,全當道謝了?!蓖跞鹋滤椿?,拽著他的衣袖,催促道:“走吧?!?/br> 兩人出了十王殿,走了幾步,王瑞叫黃九郎先等一下:“篝火忘了滅了,糕點也還沒拿”可等他回到廟內,卻發現篝火已經熄滅了,他聳聳肩:“正好,省得動手了?!比×烁恻c放進袖內,轉身出了廟,朝黃九郎走去。 王瑞下了臺階,一抬頭,就見對方佇立在雪中,銀白的雪地配著他紅袍,襯得容貌傾城的他如遺世獨立的仙子一般,而且他眼神幽幽,似乎在訴說什么,好像在哪里見過。 “這……”王瑞瞅著他,竟然一時忘了說什么,愣了一下才想起來:“對了,還沒問兄臺尊姓大名?!?/br> “在下是黃家莊的黃九郎?!?/br> “我叫王瑞,在縣學讀書?!?/br> 黃九郎眼眸一垂,將這個名字在心中又念了一遍,雖然之前遠遠觀察過王瑞,但今日一見還是給了他許多驚喜。 在廟中的那窩狐貍是他使法力幻化出來的,為的就是看看王瑞的人品。他的確是個善良純粹的人,心地慈善,若是他肯幫自己封正,自己一定能得到人身。 他現在的人類形態是用法術幻化出來的,如果對方是個有道行的,一眼便能看到他后面拖著的狐貍尾巴。 只有被封正,才能退去尾巴,得到真正的人身。 封正必須在人類沒有察覺的情況下進行才有效果,所以黃九郎不能現在告訴王瑞他是個狐貍,請他過幾天幫忙。 但黃九郎考察王瑞的人品和對狐貍的態度,卻是可以的。 他現在對王瑞的信心大增。 王瑞發現黃九郎眼神溫柔,似乎有千言萬語要訴說般的看待自己,不禁蹙眉:“黃兄,你還有事嗎?” 黃九郎淡淡微笑:“我忽然覺得比起活雞,還是早些回家陪伴老太太重要一點,我就不去你們的別墅麻煩了,告辭了?!?/br> 試探結束,可以打道回府了。 王瑞聽他這么說,又客氣了幾句,但黃九郎辭意已決,他便笑道:“那我就不強留了,我還有事,我先走了,你也快些回家吧。?!?/br> “王兄慢走,有緣再見了?!秉S九郎與他做別,站在原地看著他離去的背影。 王瑞走了一段路,覺得身后仍然有目光,駐足回頭,見身后雪地茫茫,黃九郎早就不見了,他聳聳肩,自己真是想得太多,人家干嘛要目送他。 回到別墅,其他人都問他為什么去了這么久,王瑞灑脫的哈哈一笑:“酒勁上來,在廟里小睡了一覺?!?/br> 因為王瑞之前有大戰尸魔的美名,這話從他嘴里說出來,其他人不敢不信,都稱贊:“王兄真是藝高人膽大?!?/br> “小場面?!蓖跞鸬靡獾男Φ?,把袖中的貢品糕點隨意摸出來隨意一撇。 第25章 判官 馬蕭提著燈籠也去了,無驚無險,太太平平的返回來了,接著便輪到霍柯,霍柯本希望來點刺激的,好好觸動他麻木痛苦的心靈,不成想抽了一個第五名,前四個都平安回來了,可見路上是沒什么意思的。 果不其然,他一路沒有遇到任何危險的來到了十王殿,拿貢品的時候,忽然靈機一動,他后面就剩朱爾旦那廝,不如捉弄他一番,于是便將貢品全部收了起來。 走出十王殿,留下自己需要的一顆糕點,剩下的全部揚進了雪地里,然后大搖大擺的回去了。 霍柯回來了,就剩朱爾旦了,他是最后一個,大家本就對他沒期待,但其他人都去了,按照程序,他也得走一趟。 朱爾旦走在路上,搖頭晃腦的思考著作一首新詩,但他思維不敏,毫無文采,醞釀到十王殿,也沒找到一點風雅的詞匯湊成一首詩。 他進了廟,見地上有一簇滅掉的篝火,留下一個漆黑的印子,他提著燈籠走到供桌前,本想取一個糕點回去,卻不想摸了又摸,連一個糕點也沒摸到,各個盤子都光溜溜的。 這可怎么辦好,若是自己這么回去了,如何證明他來過十王殿呢?其他人該以為他撒謊了。 朱爾旦是個實誠人,在廟內轉了一圈,心想,我得帶個證據回去,證明我確實到了這里。 他提著燈籠四下看,看到了左廊下的判官泥塑,哈哈一笑:“就是你了,我將你背回去就可以證明我來過了?!睂艋\踩滅,他雙手搬起那判官泥像,吭哧吭哧的向外走去。 借著雪地和月光,他走得雖然慢,卻很穩,背上的判官泥塑不動如山。這泥塑做的很粗糙,中間是空心的,所以不太沉,但正因為這份粗糙,反而使得判官的面目顯得更加駭人。 判官火紅的絡腮胡子,青綠色的面龐,銅陵大眼,兩簇豎立的黑眉毛,一身紅色官袍,這會正趴在朱爾旦的背上,一步步背著他往別墅走去。 這時候,判官泥塑的眼睛突然眨了一下,骨碌碌的轉動起來。 他低頭瞧著身下這個背著自己的書生,心想你這混賬小子,要把本官的塑像背到哪里去?他在人間有無數的泥塑,有這些泥塑,他才能食用人間的香火供奉。他平日無暇顧及陽信縣這座破廟,有上百年沒來了,但不意味著泥塑和供奉被偷走他不會發覺。 大概從一個時辰之前,他就陸續的感覺到廟里供奉的點心被一個個偷走,他本不想理睬的,可現在竟將他的泥塑都偷走了,這就太過分了。 他真身降臨,倒要看看是哪幫不要命的狗東西,敢在他頭上動土。 朱爾旦擦了下額頭的汗水,奇怪,怎么突然感覺沉重了許多? 但他沒考慮那么多,只認為自己背負著重物,體力消耗太大所致。 他笑著想,將這座雕像背回去,他們就不會認為自己說謊了,他真到過十王殿。 — 外面風雪依舊,屋內暖意融融,眾人喝得醉醺醺的聽著伎女唱曲,不時也跟著唱上幾句。 這時候,霍桓擔心的問道:“表哥怎么還不回來,去的時間比王大哥的時間還久了,是不是也在廟中睡著了?” “傻人有傻福,他能有什么事?”霍柯冷笑,十王殿的糕點都被他給扔掉了,且看朱爾旦那傻子如何應對這局面,莫不是提著燈籠在十王殿內的犄角旮旯尋找,看有沒有掉落的糕點呢吧。 其他人也不擔心朱爾旦,紛紛道:“咱們都去過了,太平無事,他最后一個能有什么事兒?” 正說著,就聽外面守門的小廝丟了魂兒似的道:“朱公子回來了——” 很快,就聽樓梯吱嘎吱嘎的響著,好像有什么了不得的力士上了樓梯,眾人放下酒杯,好奇的去看,這一看不要緊,當即嚇得丟落了酒杯。 就見一個身穿紅色官袍,皮膚藍青色,火紅胡子的閻羅殿判官徐徐露出了腦袋。 伎女們膽小,尖叫聲一片,紛紛站起來要躲起來。 王瑞一口酒噎在喉嚨里,看很快,他就認出這不過是個泥塑,只是乍看之下,十分唬人。這時,其他人也看清了,這只是個泥塑,松了一口氣。 朱爾旦邁上最后一級臺階,呼哧呼哧的喘著:“我、我去了十王殿,可、可是糕點沒有了,我就把它背回來了……” 霍柯大怒:“你把它背回來干什么?” “我怕你們說我沒到過十王殿,所以把它背回來做證據?!敝鞝柕┎林沟溃骸叭绾?,你們信了吧?” 判官的塑像立在樓梯口,一手捏著生死簿,一手提著判官筆,橫眉冷對著眾人。 有這么東西在,還如何飲酒作樂,看著就掃興。 王瑞道:“信了信了,我們信你到過十王殿了。十王殿的小件物品也不是沒有,你干什么背個這么沉重的?” “其他的東西,像燭臺什么的,別的地方也有,這有它是唯一的?!?/br> “好了,我們知道你去過十王殿了?!表f興賢犯難的道:“現在怎么辦?總不能讓它留在這里吧?” 朱爾旦一拍胸脯:“好辦,我再把它搬回去!”說著,當真背起了判官像,轉身就要下樓。 王瑞起身阻攔:“不著急,先把它放在一邊,等天亮,用馬車將它送回去?!?/br> 霍柯現在見朱爾旦就煩,按下王瑞:“他自己愿意,你別管他,咱們繼續吃酒?!?/br> 王瑞道:“朱爾旦你把判官搬來了,不能沒點表示,裝點酒rou回去供上,也要抵消咱們拿人家貢品的罪,希望判官不要責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