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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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鈺想也不想就搖頭:“最多到黃州霧嶺,你肯定就把仙緣圖往洞里一扔,”他學著譚云山的模樣,下巴一揚,世間我最風雅,“修什么仙,還要冒著把命搭上的危險,人活一世,就該瀟灑隨緣?!?/br> 譚云山被逗樂了,迎著風,一聲悠悠的嘆:“再轉幾世,我也學不來既靈的堅定執著。唯一的那點慈悲,還都在前前世用完了?!?/br> 正因如此,他才更不能原諒罪魁禍首。 譚云山落至仙志閣門前,眼底慢慢沉下來。 片刻之后。 “二位找我?”雋文上仙放下糕點,以袖拂了拂嘴邊殘渣,轉瞬又成了文質彬彬的上仙,“是想找哪方面的書卷?” 譚云山和南鈺對視一眼,又看看他桌上的糕點和反扣在桌案上的那本《九天食珍集錄》,實在很難把他和那縝密布局的惡徒聯系到一起。 “記載上古占卜之法的?!蹦镶暤?。 雋文上仙點點頭,抬指輕輕一勾,數本書卷飛來,依次落到他手中,厚厚一摞。 譚云山馬上補充:“哪本有鏡聽之法?” 雋文上仙雙手輕輕往上一揚,書卷又呼啦啦飛回去,最終手中只剩兩本:“此二冊皆有?!?/br> “多謝上仙?!蹦镶晫斫舆^來,去稍遠處翻看。 雋文上仙回到桌案之后,看樣子是想繼續看書吃糕點,可礙于譚云山還在,便又沒動,只友善地看著這位仙友,用無辜的目光“送客”。 半個時辰之后,譚云山和南鈺離開仙志閣。 “又是一無所獲,”南鈺有些沮喪,“珞宓在這里翻找了一個月,期間來過的仙人近百位,雋文上仙是記得清楚,可我們總不能把這些人統統查一遍吧?!?/br> 譚云山不語,神情凝重,良久,放棄似的嘆口氣,換了個話題:“你師父怎么樣了?” “前天就醒了,現在能吃能喝,一點事兒沒有?!蹦镶暤?,“不過我還是打算等下再去看看他,畢竟星辰爐里走過一回?!彼f著又抬頭看看,“天色不早了,你也回去休息吧,明天咱們再繼續查?!?/br> 譚云山點點頭,上了云彩,乘風而歸。 南鈺跳上巨劍,朝庚辰宮一路飛去。 一時三刻,那云彩又回到了仙志閣門前。 雋文上仙看著去而復返的仙友,知道自己這頓夕陽下的糕點是吃不盡興了。 譚云山歉意笑笑,坐到了旁邊的一把椅子上:“雋文上仙,我還想問些事情……” …… 是夜,風清月明。 鄭駁老送走徒弟,又仰頭賞了會兒月,及至脖頸酸痛,才不舍地收回目光,轉身欲入庚辰宮。 然剛走兩步,便停下,又緩緩轉過身來。 譚云山在一丈外,真心贊嘆:“庚辰上仙好厲害,我可是連氣都沒敢喘?!?/br> “下次記得把眼睛閉上,”鄭駁老捋捋胡子,笑瞇瞇道,“目光,尤其是帶刺的目光,比氣息可明顯多了?!?/br> “您這是敲打我呢?!弊T云山半玩笑半認真道。 鄭駁老又抬頭看看月亮:“長樂仙人深夜來此,又特意等到我那傻徒弟離開才現身,分明是想敲打我這老頭子?!?/br> “所以您是不打算請我進去了?” “當然要請,而且要煮最好的茶?!?/br> 庚辰宮遠沒有它的名字那般厚重威嚴,當然也可能和主人的風格有關,雜物遍布,凌亂狼藉,幾無下腳之地,走兩步,準要踢到一些東西,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響。 譚云山還挑著空地落腳,人家庚辰上仙干脆一路踢出一條康莊大道。 及至盡頭“占星室”,高聳而緊閉的深藍色大門,才透出一些占星的玄妙與底蘊。 不過那里是庚辰上仙司職重地,譚云山無緣得進,而是拐到一旁的茶室之中。 一進茶室,便是撲鼻茶香,先前南鈺的茶杯還留在桌案之上,碧玉通透,于宮燈下折出溫潤的光。 “有話便在這里說吧,”庚辰上仙打個哈欠,隨意挑了個地方坐,也沒什么坐姿,懶懶散散的,“我老頭子剛撿回一條命,精神頭還不太夠用,就不和你寒暄了?!?/br> 譚云山也不拘禮,直接坐到他對面,開門見山:“庚辰上仙,云山有一事不明,求解惑?!?/br> 鄭駁老眼睛似已經困得睜不開了,聲若細蚊:“說來聽聽……” “白玉骨,異仙魄,入忘淵,天下平?!弊T云山毫無預警念了渡劫星批,而后上半身微微前傾,湊近對面的人,一字比一字輕,卻一字比一字清楚,“南鈺都占得出,您占不出?” ☆、第68章 第 68 章 本以為這話至少也會讓鄭駁老愣一下, 起碼眼眉間總該閃過不悅, 可都沒有, 這位庚辰上仙只是又打了個哈欠,略有些哀怨地咕噥:“教會徒弟, 餓死師傅, 世道就是這么殘酷?!?/br> 噼啪。 不知哪盞宮燈的燭火落下燈花。 譚云山安靜地看了他一會兒,忽然道:“上仙不是說要給我煮最好的茶?” 鄭駁老這回倒怔了下,隨后懶洋洋起身,一邊往爐旁走, 一邊搖頭嘆息:“我徒弟和你做朋友, 怕是吃了虧還念你的好呢?!?/br> “我心眼是比別人多些, ”譚云山望著他的背影輕笑, “但我不會騙真心待我的人?!?/br> “那是難得?!泵β抵纳硇螞]半點不自然,一來一往閑談間, 已將搗碎的茶團煎煮起來。 前時茶香未散, 新的茶香又起, 混著爐火, 撲面而來的暖意。 兩個人就這樣靜靜的,一個忙碌著,一個看著對方忙碌著,直到茶煮好, 被鄭駁老端回桌案。 “嘗嘗?!备缴舷勺隽藗€請的手勢。 譚云山端起茶盞, 品一口, 初時微苦, 回味尤甘,沁人心脾。 “好茶?!彼嫘牡?。 鄭駁老也拿起自己那盞,先是閉目細聞,仿佛每根胡子都沉浸在美妙的享受中,而后輕呷一口,良久,陶醉似的長長嘆息:“真是好茶?!?/br> 譚云山樂了:“這可是您庚辰宮的茶?!?/br> “還是我親手制的,不過成茶之后,這是第一次喝?!编嶑g老放下茶盞,沖著譚云山笑得慈祥,“七百年才能采一次的青玄葉,太難得了,實在舍不得?!?/br> 譚云山挑眉:“給南鈺也舍不得?” 鄭駁老搖頭:“舍不得?!?/br> 譚云山:“給天帝也舍不得?” 鄭駁老不假思索:“更舍不得?!?/br> 譚云山莞爾,將茶盞喝到見底,了然輕嘆:“那是我沾了既靈的光?!?/br> 鄭駁老似沒聽見,又給他續了一盞茶。 “我們今天去了冰籠?!弊T云山徐徐轉著茶盞,看茶湯隨之輕搖。 “南鈺和我說了?!?/br> “后來我們又去了仙志閣?!?/br> “也和我說了?!?/br> 譚云山笑著搖搖頭:“那沒辦法了,看來我必須講點新鮮的,否則就要被您‘送客’了?!?/br> “我還以為你不打算講了?!编嶑g老嘆口氣,頭疼似的看他,“有沒有人說過,你的寒暄真的很冗長?!?/br> 譚云山情不自禁樂出聲。 靜謐的庚辰宮中,低低笑聲傳至很遠,好半天,才散了最后一絲,譚云山終于正色:“我這個故事更長?!?/br> 鄭駁老斜躺下來,以手撐頭,擺出個可以長久聆聽的舒坦姿勢:“說來看看?!?/br> 夜風過茶室,吹起點點涼。 譚云山望著宮燈中的燃燭,眸子里的光漸漸悠遠—— “五十年前,不,應該更早,就先當做是一百年前吧,有位上仙出于某種原因,想要忘淵水干。但那是忘淵啊,多少至惡妖魔被投進去,都跑不出來,哪那么容易干涸,于是這位上仙想起了一則上古星批。他可能是偶然得到這星批的,也可能是自己算出來的,總之星批所示,當日昏月暗,九霄星落,就會有厲莽出世,喝干忘淵之水……” “如何才能避免日昏月暗九霄星落?天帝破了幾千年都沒破出避劫之法。不是天帝無能,是這劫根本避不開,九天仙界注定要日昏月暗一次,九天星落一回,只有劫數真正來了,才能在其中覓得生機……” “但反過來呢?如何才能促成日昏月暗九霄星落?這位上仙算出來了。滿九天都說這位上仙癡迷占星走火入魔,從仙風道骨變得放浪形骸,卻不知他們以為渾噩度日的仙友,正在占星室里沒日沒夜的潛心占卜,苦苦求索,一求,便是幾十年……” “上古五妖獸聚齊,精魄入于九天寶殿,便可喚厲莽現世。我想,這就是他占出的結果……” “尋五妖獸要時間,制能收取妖獸精魄的法器要時間,思索神不知鬼不覺的聚齊妖獸之法更要時間。但是五十年,足夠了,夠鎖定五妖獸蹤跡,夠制一件凌厲法器,夠想出許多個行得通的縝密布局。這些局本質上一樣,但因為可能入局的人的身份不同,所以一定進行了許多種設計……” “接下來要做的就是等,等一個合適的機會,等一個傻乎乎入局的人……” “我不知道他先前有沒有坑過別人,就算有,也定是失敗了的,當然他把自己保護得很好,那些險些成了棋子的人也一定不知道自己躲過一劫……” “總之,珞宓來了。她快把仙志閣翻得底朝天,雋文上仙終于看不下去,冒著討人嫌的危險問了她緣由,她倒大方,直接亮了底,要幫長樂找心??赡苁桥既?,也可能是九天劫數該到了,那仙人也偏巧來了仙志閣,有意或無意地聽到了這番話……” “心這東西,舍了便也不過是一團氣,神仙也難知道它飄蕩到了哪里,保不齊被什么山妖野怪給吃了。但能掐會算的神仙就不一樣了,找顆心,總不會比破了千年星批更難……” “后面就順理成章了,將心給五妖獸分而食之,再留信箋引珞宓入局……” “其實引珞宓入局不難,難的是如何保證我這沒什么出息的散仙能經得住轉世坎坷,堅定不移地收了五妖獸……” “顯然我非常不值得信任,所以那上仙在第二封信箋里就指定了真正的收妖者,一個九天仙界里唯一轉世后需要來向我還債的人……” “她和我的相遇是必然的,不需要安排,這是前世的定數,所以那仙人要做的就是趕在她和我相遇之前,把她教成一個捉妖高手,一個以匡扶正義為己任、不會因任何艱難險阻而動搖的修行者……” “他成功了。他用了二十年時間,周旋在天上天下,騙過了這個姑娘,也騙過了九天仙界。那姑娘以為她的師父是這世上最值得信任之人,九天仙界早已習慣了這位上仙隔三差五的閉關謝客……” “認真來講,這真的是個極難的局,只要一個環節有差錯,滿盤皆崩??蛇@位上仙太厲害了,又或許那漫長的幾十年等待讓他有足夠的時間將所有步驟算得精準,這段塵水仙緣路竟順順當當走完了,中間雖出過紕漏,遇過驚險,但太微不足道了,盡被他一一化解……” “最終,他等來了想要的,”譚云山輕輕抬頭,越過桌案,對上那雙因哈欠連連而始終半瞇不睜的眼,“九霄星落,厲莽出世?!?/br> 茶水已經涼了,茶室卻仍彌漫著濃郁茶香。 鄭駁老深深嗅了一口,似在這芬芳中提了些神,慢手慢腳地起身,由躺變回坐,仍是隨意模樣:“說完了?” 譚云山歪頭想想:“差不多?!?/br> 鄭駁老斜眼瞥過來:“那就是還差一點嘍?!?/br> 譚云山不疾不徐喝光第二盞茶,冷掉的茶入口偏澀,卻不料仍有回甘:“您算漏了兩個人,”他靜靜放下茶盞,“一個是晏行,一個是南鈺。您沒算到一團失了精魂氣的仙魄,竟還能封住厲莽,更沒算到在占星上只是半吊子的南鈺,卜得出渡劫之法?!?/br> 鄭駁老撫了撫亂糟糟的眉毛,盡量把眼睛都露出來,似乎這樣視野更清明,也能把譚云山看得更清楚:“不是那位上仙了,是我了?” 譚云山笑得禮貌:“怕您又嫌我兜圈子,把一清二楚的事情拖冗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