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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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奇怪的地方,”南鈺回過頭來,緩了語氣,繼續道,“羽瑤上仙平日里很少管這種閑事,但這回不僅攔住了綺碧上仙,還費盡口舌把她勸了回去。我不知道具體如何勸的,但綺碧上仙那邊再無動靜,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br> 白流雙皺眉,為啥那人對著jiejie就一臉祥和,對著自己就一臉戾氣?當然,她倒不稀罕這個,但就是想不通。像她,自從見過神仙之后,就認定了神仙都是討厭的,一視同仁,多公平。 既靈沒注意白流雙那邊,全部心神都在南鈺這兒:“死了一頭仙獸還能不了了之嗎?” 南鈺無奈笑笑,少年氣的眉宇間破天荒出現一絲窘迫:“其實偷溜下凡的仙獸自古不絕,何止赤黑狡一個,只要不鬧出大動靜,通常都沒人管,天帝更不會過問這種小事?!?/br> 既靈總覺得這話有些耳熟,終于想起,是當初在槐城初相識時,馮不羈說過的—— 【這么和你說吧,我們站在地上,看周圍發生的事情是大事,但人家在天上,看整個世間可能都只是一方棋盤。上古妖獸又如何,早就是鬧騰不起來的小妖……】 槐城遭了二十年洪災是小事,黑嶠禍害了白鬼山三年也是小事,那究竟什么對于九天仙界才是大事呢?既靈想不出來,只覺得心里悶得透不過氣。 手里忽然被塞進來溫熱茶碗,抬頭,是譚云山。 但他沒看她,而是問南鈺:“羽瑤上仙為何要替我們說情?” 南鈺一邊搖頭,一邊仍不放棄地苦苦思索。 既靈喝口溫茶,舒坦些許,就聽見南鈺半蒙半猜道:“因為你們幫她找回了宮燈?” 譚云山微微斂目,不置可否。這個“幫”用得實在微妙,雖然的確是他們攪和了塵水才讓遺落的日華宮燈暴露位置,但羽瑤上仙“取回”宮燈的過程真算不得太愉快。 “你……”南鈺欲言又止半晌,還是豁出去問了,“你和羽瑤上仙是不是認識?” 譚云山怔了怔,苦笑搖頭:“真的不認識?!?/br> 南鈺湊近看他打量,帶著探究和懷疑,然而對面是一雙太過平和坦然的眸子,就像杳無人煙之地的一汪湖泊,寧靜,安逸,別說看不出隱瞞和欺騙,看久了,還能讓懷疑的人心生愧疚,無地自容。 險些被滌蕩的塵華上仙趕緊別開視線,保住自己染滿世俗灰塵的精魄:“我知道的就這么多,現在該你們說了?!?/br> 定好的事情,譚云山也不拖延,直截了當從二十年前開始,一樁樁一件件,包括應蛇,也包括他和既靈、馮不羈的相識,悉數講給南鈺聽。 南鈺不知道在日華宮燈之前還有那么多的事,聽得一愣一愣。 白流雙同樣聚精會神,因為既靈剛剛只是三言兩語講明白了仙緣圖、上古妖獸、六塵金籠和譚云山成仙之間的關系,但既無來歷,也無經過,相比之下,譚云山講的這些簡直精彩出了好幾座白鬼山! 時間緩緩流逝,待譚云山講完,南鈺嘴巴張得都已經酸了。 無暇其他,他直接伸手扒開譚云山衣襟,果然,三顆痣;再轉頭看既靈,人家姑娘已提好六塵金籠給他確認;末了,他瞅馮不羈,后者立刻舉手自證清白:“我就是碰巧遇見給他倆講了兩句上古妖獸,作為一個一百二十歲的老人家,知道這些不稀奇吧?” 馮不羈的“身世”,是在譚云山的講述間隙,他自己補充的,就是為了證明伙伴所言非虛,的確是從他這里得知的上古妖獸,而不是和九天仙界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關系。 南鈺點點頭,修行這么多年,有機緣得知上古妖獸不稀奇,稀奇的是—— “你為何不成仙?” 馮不羈翻個白眼:“你們就不能提些有新意的問題嗎?” 南鈺完全理解禮凡上仙的感受:“太奇怪了,這世上還有不想成仙的人?” 馮不羈看既靈,兩位伙伴相顧無言。 “所以你們后面還要去找剩下的三個妖獸?”放棄探尋奇人異事,南鈺拿起那張剛剛畫成的完整仙緣圖,越看越心驚。 那圖絕對是來自仙界,圖上將人間屬于塵水的水系悉數標出,有些地方細到連他這個塵華上仙都容易忽略,然而塵水好畫,妖獸難尋,至少他就不知道五妖獸的隱匿處,而且他敢保證,九天仙界里知道這事的上仙也不會有太多。三千年前的事啊,誰會吃飽了撐的去管已經銷聲匿跡這么久的上古妖獸? 這樣一想,他再看譚云山的眼神就復雜起來,總覺得這人背后還藏著秘密。 “上仙看我也沒用,我知道的就這些,所以只能繼續去找剩下三個妖獸,”譚云山一臉真誠,甚至帶著些許困擾,“或者上仙有心,幫著在九天仙界打聽打聽,我感激不盡?!?/br> 南鈺終于相信這人真的再無隱瞞,相反,他可能比自己更想知道緣由。 本以為只是一伙不那么安分的修行者,這下倒好,越牽扯越牽扯不清,那上古妖獸也是,躲哪里不好,干嘛偏偏沿著塵水躲,一個幽村就得罪了珞宓和綺碧上仙,后面還不知道鬧出什么事呢,要是真驚動了仙界,他這個塵華上仙首當其沖…… 既靈一眼識破南鈺心思,這個成仙多時卻仍帶著少年氣的上仙根本不善隱藏:“你不希望我們捉妖獸嗎?” 她沒譚云山那么假客氣,還一口一個上仙,但又覺得叫名字別扭,畢竟才是第三次見面,索性就略去稱呼了。 南鈺倒覺得這樣直來直去很舒坦,便也真心道:“捉惡妖、蕩邪魔,本該是仙人之責,我們放任不管已然慚愧,哪有還阻攔你們的道理。不過……” 既靈剛放下的心驟然一緊,以為還有轉折,可接下來聽見的卻是對方犯愁的咕噥—— “凡人修仙,必須順其自然,哪怕有仙緣,中間出了偏差成不了仙的人也比比皆是,這就是天道,只有極特殊的情況才會由禮凡上仙下凡或者托夢提示,但聽你們講,那人又不是禮凡上仙……” “對啊,”馮不羈出言插話,“我這個禮凡上仙已經上任二十年,梨亭仙夢是十四年前的事,正好應該由他來嘛?!?/br> 南鈺聽得別扭,什么叫“我這個”,合著堂堂禮凡上仙成你專屬的了? 但現下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你們算是把我難住了,我得回九天仙界,請教高人?!?/br> 語畢,南鈺起身告辭,正可謂乘風而來,踏愁歸去。 及至南鈺御劍身影徹底成了天邊一個光點,白流雙才反應過來,嫌棄地吐吐舌頭:“還神仙呢,問這么點事都不知道,無能?!?/br> 既靈知道白流雙心直口快,慶幸她剛才沒回神,連忙提醒:“你可別當著他的面說?!?/br> “為什么?”白流雙不懂,怎么想怎么說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除非她有心騙人,就像之前隱瞞赤黑狡是仙獸的事,但那是為了讓既靈幫忙,對著南鈺,她干嘛費這個心? 既靈笑著捏了下她的臉:“那位塵華上仙臉皮薄?!?/br> 連個座都不好意思討,看似監視他們兩個多月,結果一打照面,險些讓他們拿話堵得無從招架,這樣的上仙,實在不好往深里欺負。 白流雙困惑地眨巴下眼睛:“臉皮薄是什么意思?” 既靈猝不及防,一時語塞。 馮不羈自告奮勇招手:“過來小白狼,馮大哥給你講講積累了一百二十年的人間道……” 白流雙其實不太想學,人的那些規矩禮儀什么的之于她就像白鬼山上那些亂樹枝,既沒用又礙眼,但為了以后能更好的理解既靈說的話,她還是乖乖跟馮不羈去到一邊,潛心聽講。 既靈把喝見了底的茶碗放到一邊,低頭看著密密麻麻的仙緣圖,若有所思。 譚云山不語,只靜靜看著。原來她的睫毛那樣長,細密而柔軟,一如被她用倔強和強勢包裹起來的那顆心。 懲惡揚善從不可能來自暴戾,而是來自善念與慈悲,那是這世上最大的溫柔。 是夜,既靈陪白流雙在屋頂吸月華。說是陪,其實也算是她自己的修行。于是一人打坐,一狼靜臥——原形更有利于汲取精氣。 可修不到半個時辰,白流雙就被一陣香氣勾引了,頃刻躥回屋內。別說攔,既靈都沒看清它是怎么動的,就覺得躥出去在空中一翻,便進了下方窗口。 很快,窗內傳來動靜,先是桌椅亂撞,而后是馮不羈氣喘吁吁的聲音:“這是我辛辛苦苦烤的羊腿!再說你一個……吃什么東西啊,趕緊照月亮去!” “嗷嗚——” 唰—— 既靈眼睜睜看著一道白影又自窗口飛出,于很遠處穩穩落地,似叼著什么,頭也不回往前奔去。 然后才是馮不羈跳出來,以輕功狂追:“你給我回來——” 遠處很快傳來sao動:“有狼啊——” 隱約還有馮不羈火急火燎的解釋:“不是,不是,那是狗——” 既靈沒忍住,樂出了聲,于靜謐夜里,聽著格外清澈。 “我以為有馮不羈已經夠熱鬧了,”身后傳來清朗聲音,同樣帶著笑意,“結果和白流雙一比,他簡直可以說是內斂文靜?!?/br> 既靈回頭,看見譚云山不算敏捷的爬房身姿,笑意更深,但轉瞬,又淡了去:“你也來吸月光精華?” 譚云山總算來到既靈身旁,穩穩當當坐下,好整以暇道:“我收了妖獸就能成仙,不用辛苦修煉?!?/br> 既靈咬咬牙,沒動。 譚云山倒意外挑眉:“凈妖鈴呢?” 既靈吐血:“哪有人求著挨打的!” 譚云山笑出聲,難得的爽朗,連帶著氣氛也像這一望無垠的黃土地,開闊起來。 “是不是覺得白天我給南鈺講得太多了?”沒有鋪墊,他直截了當地問。 既靈也不矯情,點頭:“按理說你的事情你做主,我不該多話,但我還是覺得謹慎一點好,畢竟可能關系到九天仙界,關系到你的……前世?!?/br> 不知為何,“前世”兩個字出口的瞬間,既靈心里掠過幾絲憋悶。那是一個她不知道的譚云山,但一定有人知道、認識,甚至相識相交。待譚云山成仙那日,他也應該會悉數憶起,于是舊友重逢,共敘過往。 而那時,眼前這個她熟悉的譚云山,可能就不復存在了。 “其實我也很矛盾,”譚云山一心想要和既靈解釋,卻沒注意到她最后兩個字里藏著的萬般心思,“一方面,我希望借助南鈺查清這件事,究竟為什么我會有仙緣,是不是我前世真的與九天仙界有什么關系,所以我才事無巨細皆講給他;但另一方面,我又不確定所謂的‘真相大白’,是不是一件好事?!?/br> “珞宓認識你?!奔褥`不繞彎子,直接說出自己的感覺,“不光認識,還很在意你。上次赤黑狡的事情明明與她無關,她卻下來了;在九天寶殿前面勸住綺碧上仙也一樣,臨走的時候她就說過,會替你說情的?!?/br> 譚云山不想和既靈裝傻,但莫名地更不愿意和她聊那位羽瑤上仙,便輕描淡寫道:“若我前世真是仙,她當然就是仙友了?!?/br> 既靈定定看他,總覺得心頭涌著某種沖動,卻又不知如何表達,出來的話愈發帶刺:“南鈺和她也是仙友,你見她關心南鈺一句了?” 既靈討厭咄咄逼人的自己,卻控制不住。 然而她沒注意到她已經把情緒壓得很低了,于是她所謂的咄咄逼人,在譚云山聽來,反而有種耍賴的可愛。 “可能我們有什么過節,或者……”譚云山故意拉長聲音,拖了許久,及至既靈要急,才忍俊不禁補完后一半,“她芳心暗許,我浪子無情?!?/br> 明明就是自己翻來覆去想了卻不敢說的事,從譚云山嘴里出來卻讓人顧不上旁的,只想踹他:“別自我感覺良好,沒準是你單相思,人家神女無意!” “那不能,”譚云山想也不想就否認,“如果這樣,她應該巴不得離我遠遠的,哪能三番兩次下來?!?/br> “……”既靈覺得和譚云山討論這個問題就是個錯誤,除了給自己找不痛快,沒有任何有益結果! 二話不說,既靈準備起身走人,哪知道剛動一下,就被譚云山拉住了手腕。 那人仿佛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拉住她之后,就沖她笑,笑得特憨厚,特無害,特……讓人沒法拒絕。 他說:“我有點后悔了?!?/br> 他的聲音很輕,像微涼夜風。 既靈有一瞬間的恍惚,怔怔地問:“后悔什么?” “后悔和南鈺講那么多了,后悔讓他幫忙去查?!弊T云山靜靜說著,手卻未松。他知道自己應該松手了,但他不想,好像一松手,這個好不容易才相遇相識的伙伴就會消失。 “知道自己前世是仙,不好嗎?”既靈傻傻看著他,忘了手腕還被捉著,忘了他們正在屋頂,忘了一切一切,滿心滿眼,只有面前這個人。 “不好?!弊T云山自嘲地笑了下,罕見露出一絲不自信,“萬一我前世欠了許多人情債,結下許多血海仇,那還是不要想起來得好?!?/br> “更何況,”他又道,目光看向夜空,終是松了力氣,不著痕跡放開既靈手腕,“人生二十載,我自問活得坦然踏實,如今還認識了你們。這一世這么好,找那些前塵往事干嘛,我真是聰明一世糊涂一時……” 咚! “這位姑娘,我都反省了為什么還要挨敲……” “誰會在反省的時候還捎帶夸自己半句!” ☆、第35章 第 3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