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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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靈不明所以,道:“我只是站著,又沒干活,不用歇?!?/br> 馮不羈苦笑:“你這么緊張,會讓干活的人更提心吊膽?!?/br> 既靈怔住,看一眼悶頭干活的家丁們,雖然瞧不見表情,可動作似乎的確……有點僵硬。 “去吧去吧,”馮不羈把人往亭子那邊哄,“順便幫我問問譚云山,他到底啥時候弄個菜刀綁腿上的?” 既靈莞爾,馮不羈要是不提這茬她都差點忘了。 沒走幾步便進了梨花亭,譚云山正在石桌旁拄著下巴發呆。 水井與亭子的距離之近,根本不用既靈傳話,因此她在譚云山對面坐下后,便沖著對方微微挑眉,意思很明顯——趕緊回答你馮兄吧。 譚云山當然聽見了馮不羈的話,但他偏不言語,就用眼神回眼神——嗯? 既靈又好氣又好笑,只得開口:“什么時候弄了把菜刀?” 終于感覺到了重視的譚云山心滿意足,也正經起來:“昨天半夜,去后廚摸的?!?/br> 既靈明白過來:“難怪昨天夜里你搶著送空碗回后廚?!?/br> 譚云山幾不可聞嘆息:“沒辦法,你有凈妖鈴,馮兄有桃木劍,我什么都沒有,當了兩回誘餌還都中招了,這樣要再想不起來找物件防身,不用你動手,我都想送自己上天?!?/br> 既靈毫無防備被戳中了心思,當下有些狼狽,好半天,才勉強道:“我……說過想動手嗎……” 譚云山垂眸沉吟片刻,忽地抬眼,視線越過石桌鎖定既靈:“來,你看著我,認真說一遍,你從來都沒想過要用凈妖鈴砸我?!?/br> 既靈:“……” 譚云山:“……” 既靈;“話說回來,你怎么知道馮不羈用的是桃木劍?” 譚云山:“他告訴我的?!?/br> 既靈;“昨夜?” 譚云山:“嗯?!?/br> 既靈:“你們很投緣?!?/br> 譚云山:“是啊,所以能說回之前的話頭了嗎?” 既靈:“……” 所謂不幸,就是你千年不遇地裝一次傻,卻碰上別人萬年不遇地較一回真。 “你們都別在這里待著了,去遠一點的地方,多遠都沒事兒,最好是又遠又高,能看見井口就行,一旦有異動也別通報了,直接敲鑼?!?/br> 馮不羈頗具氣勢又不乏細心的囑咐打斷了梨花亭下的“閑話”。 既靈和譚云山一齊看過去,只見井口已經封好,幾個家丁正猶豫著是聽老爺的就近看守,還是聽法師的遠遠圍觀。 “趕緊的!別耽誤時間!” “是——” 法師勝。 家丁四散而去,既靈和譚云山也已走下梨花亭,三人一道,去往后宅茶廳。 路上馮不羈忍不住問:“譚老弟,你爹到底有什么重要事情非得現在和我們說,梨亭仙夢又是啥?” 譚云山無奈搖頭:“我真的不清楚?!?/br> 既靈有一件事情想不通:“為什么你爹要特意囑咐一句,讓你也和我們一起過去呢?” 譚云山還是搖頭,感覺自己都快成了一個撥浪鼓。 忽地,既靈似乎想到了什么,沒頭沒腦地問:“譚云山,你今年多大?” 譚云山腳步頓了一下,眉眼卻不自覺溫柔開來:“這是第一次有姑娘問我的年歲……” 既靈:“說重點?!?/br> 譚云山:“二十?!?/br> 馮不羈剛想感嘆這倆人要想有點什么風花雪月估計得等到地老天荒,卻猛然被一道亮光劃過腦海。譚云山今年二十,新修后的譚府也是自二十年前開始重又被淹的…… 馮不羈驟然停住腳步,緊盯譚云山。 既靈更是自問年歲起,便一眼不眨地看他。 譚云山在四道銳利目光的夾擊中寸步難行,瞬間,也悟了,繼而一臉錯愕:“難道真的與我有關?” 馮不羈拍拍他肩膀:“為什么你做誘餌的時候百發百中,為什么你不做誘餌了還要被往井里拖,好好想想吧?!?/br> “……” 譚云山不喜歡這個提議,卻仍不由自主地琢磨起來,可直到進了茶廳,仍沒想出任何頭緒。 譚員外不知在茶廳里坐了多久,見他們三個進來,便立刻屏退所有下人,還特意吩咐管家,打起十二分精神,斷不可讓任何人靠近茶廳,包括大少爺。 親爹這樣的吩咐讓譚云山詫異。 既靈卻對坐在另一邊主位的譚夫人更感興趣。 只見她端坐于主位之上,面色沉靜,雖眼角眉梢已有滄桑,但一襲艷麗卻不失莊重的錦繡衫裙,還是襯得她氣度雍容。 之前既靈從未這樣認真打量過譚夫人,但今日,這位夫人一句話便讓譚員外匆匆而回,甚至她的一個貼身丫鬟,都能讓譚員外不自覺地壓住火氣,這讓既靈意識到,自己可能看錯了——譚府真正的當家人不是譚員外,而是譚夫人。 仿佛為了印證她的推測,譚老爺竟先看了譚夫人一眼,待后者微微頷首后,方才清了清嗓子,于只剩下五人的茶廳里,將那梨亭仙夢緩緩道來…… ☆、第 13 章 事情要從二十年前,譚云山出生講起。 譚云山出生在譚員外為那青樓女子置辦的外宅里,落地剛哭一聲,娘親便去了,譚員外一面吩咐人料理其后事,一面將譚云山匆匆抱回譚家主宅——一來,剛出生的嬰孩急需乳母照料,二來,譚老夫人還等著抱二孫子呢。 譚員外回到譚府時,夜幕已至,他因心中急切,抱著譚云山邁進譚府朱紅大門時,被門檻絆了一下。萬幸他抱得穩,但這一踉蹌總歸讓懷抱顛簸,因而襁褓中熟睡的譚云山驟然驚醒,大哭不止。 就在這個時候,天邊忽然落下一顆星辰,那星辰同尋常泛著銀光的落星不同,竟在隕落中劃出一道赤色星跡。然而很快,更讓譚員外驚愕的事情發生了,那赤星非但沒有越來越遠,反而越來越近,就向沖著譚府墜過來似的。 彼時的譚員外站在譚府前院,呆若木雞地仰著頭,動也不敢動,最終眼睜睜看著那赤色星辰落進正堂身后偏西面的中庭花園。 一切都只發生在瞬間,且那赤星雖亮,卻落得悄無聲息,懷中的譚云山又仍在大哭,譚員外終是回過神,先按下疑慮,快步將譚云山抱往后宅。 然而看見這顆落星的不止譚員外一人。 早在后宅等候多時的譚老夫人、譚夫人與叫來給孩子看生辰八字的神婆都清清楚楚瞅見了落星,于是當譚老夫人抱著孫兒稀罕不夠時,神婆非常煞風景地說了一句——赤星落,家道歿。 神婆都不用再看生辰八字,篤定地說,這個嬰孩就是災星,譚員外抱著它回來,那就是把災星請進了宅。 譚家五代單傳,對這個二寶貝不知盼了多久,哪是神婆一句話能左右的,故而譚老夫人和譚員外都非常生氣,轟走了神婆,權當沒聽過那些渾話,譚云山則交由譚夫人和乳母照料。 一晃到了十四年前,也就是譚云山六歲的時候,適逢中秋,譚員外和譚夫人在梨花亭中賞月,左右伺候的丫鬟家仆忽地紛紛軟倒,就地酣睡,而后一位鶴發童顏的老者翩然而至。那老者仙衣飄飄,乘清風,踏云彩,自是神仙無異。 他告知二人,譚云山出生那年落在譚府的赤星名曰赤霞星,不僅不會帶來災禍,反倒會福蔭譚家,保家宅安寧,助財運亨通,佑譚家子嗣,而譚云山也不是什么災星轉世,之所以與赤霞星一同進門,皆因此子有仙緣,換句話說,正因為譚員外抱了譚云山回來,赤霞星才愿意落進譚府,所以赤霞星要誠心供奉,譚云山也要好生照顧。 對于譚員外和譚夫人來講,好生照顧譚云山自不必說,但那赤霞星要如何供奉? 仙人并未故弄玄虛,直言相告,赤霞星本體就落于梨亭旁的古井之中,所謂供奉,無需跪拜上香,吃水亦可照常,只要切記,萬不可能讓井干涸,一旦井干,譚府將永無寧日。 仙人翩然而來,又翩然而去,走時還提點一句,說云山這兩個字好,踏云望山,有仙氣。 “自那以后,我和夫人商量索性就不再排‘世’,把云山用作小兒的正名,同時在府內別處新開水井,吃用皆從新井中取?!?/br> 一口氣說了太多,終于告一段落,譚老爺忙喝了幾口已半溫不熱的茶。 譚夫人由始至終安靜端坐,神色平和,仿佛譚員外的“梨亭仙夢”和聽眾們一臉的“竟是如此”同她沒半點關系,及至此刻,譚員外將茶碗放下,這位當家夫人才終于有了長久以來的第一個動作——不疾不徐拿起茶壺,親手給譚員外續上新茶。 新茶注入茶碗中,響起清脆水聲,卻襯得茶廳更為寂靜。 譚云山神情自然,只目光有一霎的飄遠,似思索了些什么,但很快重新清明,仿佛這個離奇的仙夢于他不過一句“哦,原來如此”。 既靈與他正相反,一雙好看的黛眉皺成了崎嶇山川,無數疑問在眼底涌動,這個還沒想通,那個又冒出來,鬧成一團亂麻。 馮不羈是這里知之最少的,在此之前別說什么古井、仙緣、赤霞星、神仙老頭,就連譚云山并非譚夫人所生都不清楚,但也正因如此,譚員外說什么,他就聽什么,雖有驚詫訝異,可畢竟那是別人家事,他無權置喙,故而思緒一直跟著譚員外的講述走,這會兒譚員外停了話頭,他便很自然對最直觀的疑惑發問:“仙人不是說吃水可照常嗎,為何還要新開別井?” 譚員外剛端起夫人心續的茶,聞言又放下,嘆道:“說是照常,我們哪里敢多吃,萬一井水干涸,那可是大罪!所以自那以后府內每日只在此井中取一桶水,其余皆用新井?!?/br> 馮不羈懂譚員外的心思了。只取一桶,象征性地“照常吃水”,既不算違背仙旨,又免去了井水干涸之憂——雖然這憂慮更像是他的庸人自擾。 “二位法師現在應明白我為何阻攔填井了,不是我不想捉妖,實在是這井填不得……”譚員外正懇切解釋,忽然靈光一閃,開了竅,“這樣說來,那妖怪別處不躲偏躲在這井里,會不會就是為了井中的赤霞星?” 仙人口中的“赤霞星本體”究竟是何模樣,譚員外壓根兒沒見過,但這并不妨礙他思索著其中的因果關聯。 馮不羈重重嘆口氣:“應該就是了?!?/br> 從前的譚府被淹,皆因地勢偏低,且都是發生在雨水比較集中的節氣,淹水狀況也和周圍鄰里一同起落;但重修后的譚府被淹,是從二十年前赤霞星落入譚家之后開始的,而且已明顯高于周圍鄰里的宅院,卻仍是被淹最嚴重的那個,甚至于周圍沒被淹,譚府也要進水,這顯然就說不通了,唯一的解釋只能是蟄伏于附近的應蛇感應到仙物之氣,故而才開始施妖法作亂,企圖順水潛入譚府,奪取仙物。這也解釋了為何近二十年的槐城,洪災頻現。 不過為何應蛇二十年來都沒有成功,偏這次成了呢? 馮不羈理解很多事情并非一蹴而就,是需要耐心經營多年方得圓滿的,但放在應蛇尋赤霞這件事上……當然他并不是同情應蛇,只是再傷元氣那也是個上古妖獸,為潛入一戶尋常人家竟需苦苦努力二十年,會不會太艱辛了? 馮不羈的疑問,也是既靈的疑問,但既靈的疑問,又遠不止這些。 她相信譚員外說的是實話,可這實話與她從店小二口中聽來的相比,又好似少了些耐人尋味的細節。 比如滴血驗親,這個在小二敘述里刻意強調的事情,譚員外只字未提。再比如隨著譚云山長得越來越不像譚員外,在小二的口中,譚老夫人是想要把譚云山逐出家門的,只是后來因故放棄,單是給譚云山改了名字。如果這個“故”就是譚員外口中的梨亭仙夢,那完全解釋得通,畢竟神仙都開口了,就算譚云山長成隔壁陳家人的模樣,譚員外也是要好生撫養的,但這個“譚員外心中沒底,譚老夫人更是想將譚云山趕出去”的說法,在譚員外的講述里也沒有只言片語。 既靈不知道究竟是小二“添油加醋”,還是譚員外“避而不談”,更郁悶的是還無法求證??偛荒苤苯亓水攩枴澳惝斈甑降子袥]有滴血驗親”吧?譚員外會難堪是其次,她更不想見到譚云山受傷。 這是相識以來,既靈第一次希望譚云山就那樣漫不經心、懶散怡然下去。 輕輕深呼吸,既靈暗自壓下其他,只問與眼前相關的事:“員外,既然那井有如此玄機,為何不一早告訴我們?若講了,我們定會理解,何至于在井邊鬧得那樣不快?!?/br> “就是,”馮不羈對既靈的說法深以為然,“如果不是夫人派丫鬟來傳話,說不定我們現在還爭得臉紅脖子粗呢!” “這……唉,都怪我,”譚員外懊惱道,“是我一時沒反應過來?!?/br> 馮不羈瞪大眼睛:“井里有仙物這種事還能忘?!” 譚員外對馮不羈的“敬畏”似乎已成習慣,后者聲音稍微大一點,他都有點心虛。 眼見著譚員外一肚子話被生生嚇得卡在嘴邊,既靈哭笑不得,準備說兩句軟話緩和一下同行給老員外造成的壓迫感,卻不料譚夫人比她更快一步開口。 “法師莫急?!?/br> 譚夫人的聲音不高,卻語調沉穩,短短四字,乍聽淡定從容,有正房大奶奶的氣度,細品,卻藏著一絲不悅。 馮不羈性子直,但并不遲鈍,一聽就覺出人家夫人對于自己的一驚一乍不高興了,聳聳肩,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