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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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已被打回原形,再想作惡,還得重新修煉上百年?!闭f話的是馮不羈。 譚員外看著法師身后忽然站出來的壯漢,一臉茫然:“這位是……” 馮不羈后知后覺意識到自己“不速之客”的身份,連忙自報家門:“馮不羈!” 譚員外被如虹的聲音貫得耳朵嗡嗡的,以至于好半晌,才確認不是自己沒聽見后續,而是對方真的就只說了個名字。 嗯,馮不羈……然后呢! 譚員外被卡了個不上不下,但譚世宗早聽明白看清楚了,索性直接問馮不羈:“法師剛剛說妖星再想作惡還要重新修煉百年,那請問百年之后它會再回槐城再擾譚府嗎?” 馮不羈被問得了一愣,思忖片刻,才慎重道:“這個我也說不準?!?/br> 譚世宗皺眉,靜默半晌,忽然對譚員外道:“爹,依我看,咱們還是趕緊外遷吧,這槐城是住不得了!” 他的聲調略高,不像給親爹建議,更像嚷給既靈和馮不羈聽。 譚員外也滿心不快,本以為妖星被收,家宅安寧,結果歡天喜地回來了,只是“暫時安全”。但不快又怎樣?別說法師分文未取,就算收了錢,人家連妖怪都能打跑,他能奈他們何? 故而,不僅不能無禮,還要怎么請來的,怎么恭恭敬敬送人離開。 “瞎嚷嚷什么?!陛p聲訓斥譚世宗后,譚員外又“真心實意”感激一番,“不管怎么說,我譚府能逃過一劫,全仰仗法師相助……” 既靈和馮不羈聽了一車虛話,終于趕在日上三竿之前,出言告辭。 這邊無心挽留,那邊急切想走,雙方一拍即合。 譚員外終究是會做人的,主動拿出銀兩酬謝,既靈不要,馮不羈倒樂呵呵幫她收了。譚員外心下安定,覺得自己仁至義盡,遣了譚云山送客后,便回房歇息了。 譚云山一直送既靈和馮不羈到城門口。 馮不羈問了第一百零一遍:“真不同我們一道去護城河看看?” 譚云山啞然失笑,只得答第一百零一遍:“我又幫不上忙,不添亂就不錯了?!?/br> 馮不羈當然不是真需要譚云山去護城河那邊做什么,只是有點舍不得這位萍水相逢的二少爺——和譚云山秉燭夜談是真的舒坦啊,他多少年沒這么痛快地說過話了! 有些扛不住馮不羈“戀戀不舍”的眼神,譚云山下意識看別處,就和既靈靜靜望過來的眼神對了個正著。 譚云山微微歪頭,用眼神詢問。 既靈索性開口:“你爹真的會聽你大哥的,舉家外遷嗎?” 譚云山想了想,輕輕搖頭:“難。譚家祖祖輩輩都在這里,外遷是下下策,不到萬不得已,我爹下不了決心的?!?/br> 既靈看著他不甚在意的模樣,沒好氣道:“怎么說得像與你無關似的?!?/br> 譚云山樂了,聳聳肩道:“本來就與我無關,遷呢,我就跟著走,不遷呢,我就繼續住,如此艱難的抉擇,有爹和大哥cao心就夠了?!?/br> “……”既靈無言以對。 不,她感覺跟譚云山在一起的時候,大半時間都處于這種“我不想和這人再多說一句話”的郁悶里。 但也奇了怪了,明明時時刻刻想給這位二公子一腳,可真等要分別了…… “馮兄,如果應蛇真在護城河里,別讓既靈姑娘下水捉,你去,她水性不行!” “好嘞——” 嗯,果然還是盡早道別的好。 譚二公子最終也沒搞什么十里相送,就站在城門口,偶爾揮兩下手,目送既靈和馮不羈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城郊。 及至再也看不見,譚云山輕嘆口氣,轉身回府。 為什么嘆息,譚云山也不清楚,無端就生出一絲惆悵。不過等到看見譚府大門,那絲愁緒便淡得再也抓不著了。 這廂譚云山回府,那廂既靈和馮不羈已至護城河。 一出城門,便覺日曬難耐,如今到了護城河,馮不羈已經出了滿頭的汗。既靈倒沒這么狼狽,但也覺得城內比城外舒適許多,驀地,便懷念起那一城的槐樹來。 有蔭蔽日,清風徐來,一方石桌,幾盞香茶,三五好友,美哉快矣。 可放眼這城郊,除了孤樹雜草,便只剩一條死氣沉沉的河。 說是河也不恰當,因為內里已盡干涸,露出大片河底淤泥。不遠處的渡口附近,幾只小船上吊似的掛在渡口的木樁上,想來原本該是停泊在渡口栓住了的,如今水干船沉,又因繩索拴著沉不到底,就成了這幅光景。 “不用看了,”馮不羈蹲在河岸邊,也不知哪撿的枯樹枝,隨手往河底一扔,“別說應蛇,連魚蝦都沒了?!?/br> 既靈有些發愁地看著河底:“應蛇跑也就跑了,可護城河干了,槐城百姓怎么辦?” 馮不羈沒想到她掛心的是這個,有些意外,更多的確實感慨。世上那么多人修仙,總不入其道,反觀既靈這樣壓根沒想成仙的,卻有一副慈悲心腸,思及此,難得柔和了語氣:“不打緊,幾場雨就回來了,應蛇還沒妖力震天到自己都跑了,還能控制一方云雨?!?/br> 既靈沉吟不語,似在思索對方這番說辭究竟是真的有底還只是寬慰她。 想著想著,忽然困了。 思緒飄散前的一刻既靈還在納悶兒,雖一夜未眠,但這倦意也來得太突然了吧…… 茫茫云霧,萬籟俱靜,無山水,無走獸,無蟲鳴,無人語,只一片空曠荒涼。 既靈站在原地,茫然四顧,不知身在何處,今夕何夕。 終于,零散的記憶慢慢回籠,組成清晰連貫的圖景——她在護城河邊與馮不羈說話呢! 然而這一眼就能望見方圓百里的地方哪有馮不羈,不,不止沒有馮不羈,而是什么都沒有,就像道書上說的虛空——天地皆滅,萬物歸元。 既靈有點慌了。她不是沒有過慌張的時候,但今次尤為不同,以至于她直接大聲喊了出來:“馮不羈——” 無人應答,連回聲都沒有。 那一嗓子仿佛被這虛無吞噬了。 但對既靈來講,這一喊倒讓慌張散了不少,她深吸口氣,就地而坐,盤腿調息,同時努力讓思緒清明。 與譚云山在城門口告別,然后和馮不羈一起來到護城河,接著發現護城河水干,馮不羈說幾場雨就好了,之后她感覺到一陣困倦……對,就是這個,她感覺到想睡,于是下一刻睜開眼,就到了這里。 所以……這是她的夢境? 既靈凝眉,對這個推測沒有太多信心,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態度,抬手用力掐了一下自己胳膊,隨即瞪大眼睛,又狠狠掐了好幾下。 竟然真的不疼! 既靈哭笑不得的一拍自己腦門,好么,還真是夢。 那么問題來了,一個發現自己在夢中的人能不能主動蘇醒? 既靈一狠心,又給了自己幾下,結果周圍景色紋絲未動,云還是云,霧還是霧。 這時候就體現出“同行”的重要了,既靈只希望馮不羈別念那一點點共同御敵的交情,最好馬上立刻無情地把她從夢里揪出來…… 【真想好了?】 【你的臨別贈言能不能換一換?非得每次都這句嗎?】 不知何處依稀傳來人語。 既靈騰地站起來,警惕環顧四周:“誰在說話——” 【你當我想?】 【行了行了,趕緊走……】 那對話的人似乎并沒有被她干擾,仍自顧自交談。 不過也就到這里了,聽起來不大耐煩的“趕緊走”后,再沒人說話。 既靈于一片重歸的靜謐中疑惑抬頭,后知后覺地發現那聲音似從天上傳過來的…… “既靈,既靈?” 于馮不羈震耳欲聾的呼喚聲中,既靈蘇醒,頭痛欲裂。這位“同行”如她所愿,無情地把她搖晃了個七葷八素。 “我沒事,你別、別搖了?!奔褥`艱難出聲,免得自己剛逃出虛無境,又魂斷護城河。 見她醒了,馮不羈長舒口氣:“你嚇死我了,別人一叫就醒,你怎么跟昏迷似的?!?/br> 既靈沒懂,看看空曠四周:“別人?” 馮不羈下意識閉嘴,但很快又轉守為攻:“你怎么說睡就睡都沒個預兆!” 既靈皺眉,她其實也很納悶兒好嗎,有生以來第一次這樣。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進入夢境的前一刻她還在和馮不羈講話呢,然后就莫名其妙地……睡著了?而且還做了那種毫無意義的夢,上不去天,下不了地,看不見人,吹不著風,特別無力,簡直沒有更糟糕的……慢著,那真的是夢嗎?她最后明明聽見誰在說話,只是沒頭沒尾不解何意,又因為隔得遠,聽不真切是什么樣的聲音,只勉強聽出是兩個男人…… “壯士能幫我搭把手嗎——”遠處傳來的呼喚打斷了既靈思緒。 她和馮不羈一并循聲去望,只見渡口再過去一段的河底,正站著個人朝這邊揮手。 二人面面相覷,下一刻共同起身,毫不遲疑向那邊走去。 求助者是個老漢,五十出頭的模樣,滿臉風霜滄桑,樸素的短打,一看就是苦人家,此刻站在河底的一艘帶遮蓬的小船旁,一臉發愁。 馮不羈一看就明白了:“老人家是想把船弄上岸嗎?” 老人被他說到了心縫里,立刻道:“是啊,雖然漲水了它能自己起來,但誰知道這水什么時候來,而且不栓好,就是漲水了,也得沖走啊?!?/br> 馮不羈二話沒說,立刻跳入河底,兩手一搬船頭,就生生抬起了半只船。 老漢沒成想他動作這么快,連忙道:“我來我來,壯漢你在岸上拉纖繩就行!” “不當事,我渾身上下就力氣多,老人家你趕緊的!” 馮不羈那氣勢一起來,一般人都扛不住。老漢連忙拎著纖繩爬上岸,用盡全力將船往岸上拖。 一抬,一拖,小船終于被從河底拉上來。 既靈圍觀全程,好幾次想搭把手,卻不知該怎么幫,只能暗自使勁。 馮不羈跳上岸,又幫著老漢把船拖到渡口的岸邊綁好,然后才擦一把腦門:“這就行了吧?!?/br> “行了行了!”老漢感激得連連點頭,“實在太謝謝壯士了?!?/br> “小事一樁?!瘪T不羈道。 老漢見他熱心,遠不像看起來橫眉立目的那么兇惡,便又多嘮叨兩句:“本來在這渡口栓得好好的,誰知道繩子斷了,也幸虧河里水干了,不然這船早不知道漂哪兒去了,我一家幾口還指著它吃飯呢,哭都沒地方哭去?!?/br> “老人家放心,”馮不羈長吐一口氣,道,“這河里的水過幾天就能滿,而且槐城以后不敢說風調雨順,但像先前那么蹊蹺的暴雨洪災,起碼百年內,應是不會再有了?!?/br> 馮不羈本意是想讓老人家不再擔憂,況且他說的也的確是實話,不料老漢聽完立刻搖頭:“壯士是外地人吧,可別寬我心了,我在槐城住了一輩子,這不是我老漢第一次見洪災,肯定也不會是最后一次?!?/br> 馮不羈見老漢不信,索性挑明:“老人家,槐城的雨是妖孽作祟,現在已經被我們打跑了!” 既靈想攔,生沒攔住,她覺得馮不羈可以改名叫馮快嘴了。 換她,肯定不會同不相干的人說那么多,不過轉念一想,說了又有什么關系,一個聊得痛快,一個聽得樂呵,甚至后者都未必當真,何必那么嚴肅呢。 可能馮不羈說的是對的,既靈想,自己就是太較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