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
她伸出手緊緊地樓主他的脖子,任那滿意的溫柔的細碎的吻,緩慢地沿著耳垂,滑過她干涸的唇,帶來分外的清甜與滋潤,紅簾落了幕,花生桂圓撒了一地,他長驅直入,徹徹底底占據了她的每一寸心房…… 次日,霍蘩祁在窗臺前的鳥雀啁啾聲中醒來,沐浴著曦光的身影,在窗外的濃綠映襯之下,顯得格外挺拔,他手里拈著一紙信,不知寫了什么。 她想瞅瞅,但是才要下床,便疼得縮回了被褥里,他被驚動了,只見帷幔里的女人掙扎著要爬起來,憨態可掬,他微微一笑,走過去,連人帶被褥一起抱在了懷里,霍蘩祁滿頭凌亂的發,臉上又是干涸的淚痕,又是吻痕,又是胭脂粉墨,嗓子也哭啞了,見他卻衣冠楚楚,頓覺不平,立時恨聲恨氣道:“你欺負我!” 男人和女人,體力是天然的有別,霍蘩祁自知無法與他一較高下,可他也不能那么過分! 他聽了她的控訴,也就眉梢一挑,霍蘩祁惱火地將一截雪白的胳膊從被褥底下抽出來,給他看,“你看?!?/br> 那截小臂上,近乎體無完膚,全是密密麻麻的紅痕。 步微行清咳一聲,“是孤的錯?!?/br> 霍蘩祁懊惱地喃喃自語道:“明明就是第一次,非要面子亂來一氣?!苯Y果就是弄得她又疼又澀不說,他還不饒! 這個倒霉的夜晚,霍蘩祁保證她再也不想回憶了。 “圓圓?!?/br> 她耳朵動了動,扭過頭看他,他手里還捏著那張紙,便好奇多問了一句,“你拿著什么?” 她現在嗓子啞了,聽著又軟又靡,教人心軟如水,步微行的掌心端著她的下頜,薄唇沿著她秀氣的眉親吻下來,霍蘩祁羞得直往后躲,意識到這個吻只是溫情和珍重,她也不敢再鬧了,反正人已經是他的了,她也不是不知道,新婚第一夜,男人沒經驗,弄痛是很正常的。她也就松了一口氣,她的夫君不像顧翊均處處留情,本來是他的長處啊,她也喜歡他這一點啊。 步微行柔聲道:“沒什么,只是府衙的一些事,我會親自去處理?!?/br> 府衙的事兒? 那應該是侯縣令與楊氏母女的事,霍蘩祁一時沒想明白,那邊能出什么問題,卻莫名發現了一件事,那就是,他現在非常溫柔,溫柔到,簡直不像是他這個人了。 難道睡一夜,就是征服一個男人的開端? 霍蘩祁美滋滋地覺得,要是能這樣,那還是很值得的。 “你什么時候去?” 步微行挑眉,“要我留下來陪你?那也好?!?/br> 他伸手替她將被褥拿了,就在她不著片縷的身子一點點重見光明時,霍蘩祁才反應過來,然后臉頰上的笑容開始,漸漸消失…… 第66章 醋意 被強迫上了藥, 霍蘩祁紅成了一只蝦子,鴕鳥似的埋著頭縮著。 日上花梢時分,步微行還沒走, 霍蘩祁被他抱在膝頭, 親了親臉頰,弄得她癢癢的, 還有點兒麻,他摸摸她毛茸茸的腦袋, 取了一張文書出來。 在銀陵做生意時, 她偶爾去賬房巡視, 也會用蹩腳的字記錄些賬目,但因著本來識字便不多,會寫的更沒多少, 便慚愧得此時只能看著他寫。 也不知道他如何握得穩筆,不像霍蘩祁東倒西歪,寫字如填畫兒似的,那雙手穩便自如, 又沉穩有力,左右一分,便是一個凌厲的八字。 她極捧場地鼓掌:“好漂亮!” 她眼底都是雪亮的光, 女人的贊美聲在一定程度上迎合了男人的虛榮心,步微行也折了唇,露出一縷淺淡的笑意。 彼時日光穿過一庭松綠,映得素白宣紙微微泛黃, 斑斕婆娑的花影,沿著他的水墨色的衣衫迤邐而下。 她也是此時才發覺,他今日真的很不同,連素不離身的玄裳…… 嗯,其實是被她昨晚扯壞了。 霍蘩祁臉頰通紅,憋了一口氣,隔許久之后問道:“到底是什么事???” “無事?!?/br> 他極有耐心,一手抱著她,一手提筆寫字,霍蘩祁卻偏要問到底,“才成婚第一日你就瞞著我!” 他側過眼,右手擱置了狼毫,小妻子清澈的眼波,那八分的倔勁兒之中還有兩分的嬌媚,他抬手,指尖撫過她的眉骨,嘆了一聲,“罪證確鑿,只是侯縣令壓著人不敢殺,也不知道何處得知了消息,知道我在這兒,問我處置?!?/br> 霍蘩祁“嚶嚀”一聲,投入他懷里,“大過年的,殺人確實不吉利?!?/br> 步微行挑眉,“依你之見,不殺了?” 霍蘩祁掰著指頭,有幾句話她藏在心里已久,但還是想說,“楊氏有害我之心,他找人將我扔到水里,本來是死罪,但我既然未死,楊氏或可從輕發落,至于霍茵,她一口咬定自己沒想害我阿娘,只是錯用藥量?!?/br> 聽她如此說,步微行沉聲道:“你要放了她們?” “沒有?!被艮榔钋那睦∷囊滦?,“你不是最熟大齊律了么,她們罪可至死么?” “可?!?/br> 他低沉的一個字,讓霍蘩祁心神微凜,但猜到還會有后邊,果然,“也可酌情?!?/br> 那是歷代君王的一套法子,好像十惡不赦之人,都可以利用這些漏洞得到豁免。從年幼時他便覺得不對,自己創造的那刑具和條例,不過是為了在殺與赦之間,找到一種公平的權衡。 他是一貫反對儒學那套迂腐之見的,亦不屑于心慈手軟。不過,在心里裝下一個人之后,會情不自禁,讓那折戟沉沙的心為之一點一點復蘇,要說如今,他才是最矛盾的那一個。 霍蘩祁道:“不如改判個終身圈禁如何?讓她們坐一輩子牢?!?/br> 他的指刮過她的面頰,帶起一波涼意,霍蘩祁眼睛璀璨,看得他莫名燥熱,“那孤還得花錢,一輩子養著她們?!?/br> 那也是,那樣,牢獄的錢花的也是他們家的。 見她擰著眉頭愁眉不展,他有幾分戲謔,待放了她,便自己獨身上了縣衙。 用了午膳,霍蘩祁又去歇晌,自打回來了這芙蓉鎮之后,她愈發懶散起來。 不過今日是年節,傍晚有一頓豐盛的年飯要準備,還有明日丈夫的生辰也該準備準備了,她留夏槐在廚房忙活,另喚了幾個大老粗幫工,自己則與江月溜出了大門。 芙蓉鎮人煙不盛,尤其比起銀陵、白城來,河畔人家更顯稀落,但到了年節這一日,還是這小鎮更有年味兒。 江月自幼在皇城長大,可還沒見過這么多新奇玩意兒,那變戲法的,能從木匣子里憑空抓住數十只麻雀,那只麻雀是只有在芙蓉鎮才能見的,還能個個排排站,點頭作揖似的。 傍晚,橙輝盈滿西天,大紅的掛鞭噼啪地炸開,炸出滿鎮喜慶。 霍蘩祁拉著江月去買扇子,正逢桑田與小廝出門,他見了霍蘩祁,便出聲喚了一聲。 她一扭頭,只見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桑田猶如鶴立雞群似的耀眼,招手便喚“桑二哥”。 兩人碰面,桑田將方才買的滿籃糯米甜糕分了她一半兒,也給了江月一些零嘴兒,江月受寵若驚地收了,桑田笑問,“阿祁,你成婚了?” 霍蘩祁一怔,摸了摸頭上的婦人髻,紅潤的臉頰一時要滴血,“啊,昨日他們……也是很突然,沒請桑二哥來……” 其實即便是她有準備,也未必敢給桑田遞喜帖。她才讓人拿了他的小妾,于情于理,都有點難以面對他。 桑田知道她心有顧忌,笑道:“沒事,等會兒我親自上門討一杯喜酒喝。只是阿祁重色輕友,你既成婚,不遞喜帖也就罷了,與誰家成的婚,卻也不讓我知道,這真是……” 這個也是——誰讓步微行那么身份特殊呢,霍蘩祁慚愧地直躲,“是我的錯,等會兒我親自送喜酒和糕點到桑家去,桑二哥你別嫌棄?!?/br> “不必,我正好也順路,等會送了你回家,正巧能見見妹夫?!?/br> 他執意要見步微行,霍蘩祁雖心有顧慮,但也不能拂了桑田的心意。她只害怕,步微行要是萬一吃起醋來,讓桑二哥變成第二個劉阿滿便完了。桑田不是劉阿滿,劉阿滿可以說什么都不是,她連話都不曾與他說上幾句,桑田是她自幼一同長大的哥哥,也不知道…… 她迷迷糊糊地便和桑田一道了,桑田的小廝被喚去城西買酥餅,他陪霍蘩祁逛街,她總覺得有幾分古怪,桑田見她方才在扇子前停留許久,便問道:“買折扇?” “???”霍蘩祁回過味來,“嗯?!?/br> 那鋪子老板正呵呵帶笑,鋪子上懸著十余把精美的折扇,或繪山水,或描美人,或鐵筆銀鉤一副字帖,或什么也不畫,以剪紙的手藝將扇子的薄木片鏤空,雕刻成精美的芍藥花瓣…… 桑田拈起一把山水扇,笑問:“替妹夫選的?” 霍蘩祁點頭。 桑田見她一臉迷糊,又道:“你不知道他喜歡哪種?” 霍蘩祁苦惱地皺眉頭,“我不光不知道他喜歡哪種,好像,我連他喜歡什么我都不知道?!?/br> 桑田頓了頓,“那——他是個什么樣的人?” “他啊?!被艮榔罨貞浟艘环?,陷入一團甜蜜和羞赧之中,“他是個很威嚴的人,就是——偶爾還有一點小性子?一點小溫柔?一點小小的可愛?啊,差不多就這樣?!?/br> 聽她描述殿下,江月怎么聽怎么覺得好笑。 倘使這話叫陛下聽了,定搖頭擺手:“這人不是朕生的,朕不認識?!?/br> 桑田不用再分析,便也知曉,阿祁是真的喜歡他,而對方……應當也是真的愛阿祁。從霍白氏走后,他便一直擔憂霍蘩祁一個人在世上踽踽獨行無人疼愛,如今也算是放了一顆懸著的心。 他緩慢地勾了勾唇,“不如就這個?!?/br> 霍蘩祁定睛一看,這間這柄折扇乃是用玄木雕成的扇骨,鏤空雕的錦繡云紋,倒是極符合她夫君的威嚴霸氣,且威而不重,也像極了他的少年氣。 霍蘩祁滿心歡喜,于是立即掏錢買了。 “桑二哥眼光真好?!?/br> 桑田笑著,本想摸摸她的發,但是抬起手,才想到今時今日他們都已經不同,該避些嫌了,那手僵在半空半晌,又緩緩拿下來,霍蘩祁只顧著看扇子沒有留意,江月輕瞥一眼,與桑田一個對視,卻沒作聲。 路上,霍蘩祁雖偶爾遲鈍,但也不愿瞞著桑田,“霍茵被關入大牢里了,桑二哥,你和桑伯伯他們可怪過我?” 提及霍茵,桑田臉色微變,讓霍蘩祁忐忑地等候了一會兒,他輕聲道:“自作孽不可活。倘使是我犯了死罪,我爹娘亦不會偏袒,何況于她。只要是證據確鑿,便不必顧忌我?!?/br> 他對霍茵當真是沒半點情分,只留下滿身抹不掉的恥辱和罪惡。 沿路的鞭炮轟鳴炸得耳朵嗡嗡作響,霍蘩祁也不問了,心事如琵琶亂彈,待出了鬧哄哄的市集,兩側是高矮鱗次的一帶民居。 黛瓦煙囪里,炊煙徐上。 阿大阿二簇擁著殿下從府衙出門,那姓侯的縣官是個見風使舵之人,定要留他們用完膳。 起先他也只是得知太子駕臨芙蓉鎮,一直無緣一見,待今日步微行親自上門,侯縣令眼睛一花,險些一屁股坐在地上,驚得下巴快掉了,“是是是……是您?” 這人可不陌生,先前來過縣衙,他還曾口出狂言過,幸得后來發覺對方身份之尊貴遠非自己可比,便轉而來討好他,可侯縣令也不敢想,原來這人便是太子,嚇了一跳。及至處理完楊氏母女的案子,步微行不愿就留,侯縣令卻定要留他下來吃茶。 步微行沒耐性,揮袖便走了,出了縣衙大門,阿大繞過石獅子跟來,蹙眉道:“殿下,這個縣官看來是要換了,留著他,百害無一利?!?/br> 他頷首,“孤知道?!?/br> 阿大暗中抹了一把汗,他們殿下實在太寵著太子妃,說不殺就不殺,真改了圈禁,還要將人押回銀陵扣押。 負責收信的阿二也是滿臉苦相,“殿下,盡管咱們一拖再拖,一瞞再瞞,信鴿此刻也該回了銀陵,您在外地成婚的消息也被送到陛下手中了?!?/br> 從大齊建朝以來,從未有如此離經叛道之儲君,要是教陛下知曉了,震怒是免不了的,處罰也是避不過的,就看陛下這次到底又要拿走太子什么。上回是收了太子印璽,訓斥了一通,這一回的事兒比上次可大多了。 雖說看著殿下成婚他們是一百個愿意,真到了銀陵大婚他們連杯喜酒都討不上,但如此驚世駭俗之舉,他們做完了也難免不會心驚膽戰。 步微行卻仿佛并不將此事懸于心上,淡漠地回道:“遲早該是要知道的?!?/br> 阿二頓了頓,又道:“屬下才得了消息,黃樾近來出入了幾回內宮,且近來頗得黃中谷所喜,陛下更是親自提拔他做了青旗都尉?!?/br> 青旗都尉是先帝所立,專管銀陵的馬匹軍械,職位雖不高,卻是個燙手山芋,但凡各世家有人要大肆買馬,或私運馬匹入城,都得到青旗門打點,偏那些世家就好暗中囤馬與鐵器,可以說這是大齊首屈一指的肥差了。 讓阿二也摸不透的是,陛下重用黃樾,莫非當真是要扶持黃氏一門,有心為小皇子鋪路? 若果真如此,殿下恐怕要盡早動手,將黃樾拿下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