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若溫含章是這樣的秉性為人,晉嬤嬤必要在家中日夜憂心了。她這樣坦誠,晉嬤嬤反而安心:無論她有多少算計,起碼是個在乎涵哥兒喜怒哀樂的人。 她當年承了晉家的恩情,又跟著先太太從江南嫁來了京城,一路忠心耿耿,后來嫁人生子又成了鐘涵的奶娘,在先侯爺和太太逝世后,她就下定決心一定要護好小少爺,沒想到峰回路轉,還是少爺給了他們一家人一條生路。自此,鐘涵對晉嬤嬤來說,更不是一般的主家。若要她為自家少爺赴湯蹈火,她都不會皺一下眉毛,遑論兒子女兒。 晉嬤嬤讓溫含章屏退了眾人。 溫含章知道這才是戲rou。晉嬤嬤能不能取信于她就在此一舉了,這位老嬤嬤看著心有溝壑,應當也是有所把握才敢上門。 溫含章滿心期待,誰知道這位老嬤嬤湊過來低聲說的卻是這么一番話:“我不知道夫人是為何對我那二兒子生疑。老婆子三個兒子,清湛這兩個多月一直在汶縣干活,至今未曾回歸;清谷性情機靈,少爺將他安排在京中當大掌柜,一向喜歡尋他說些市井人情,前些時候京中戒嚴,清谷多日沒有歸家,一直在外頭忙活著,聽聞都是在打聽三皇子一案的實情;清明那小子一直跟在清谷身后,最近一直在京郊轉悠,若他身上有差事少爺應該也是知曉的?!?/br> 晉嬤嬤說完這些便止住了,虧得溫含章還豎著耳朵想要繼續聽下去呢。 晉嬤嬤端正了一下坐姿,義正言辭道:“老婆子知道的就這么多,若是夫人覺得我那小子可疑,想拉他去衙門過審,我們一家子沒有任何異議,只要不私下動刑,便當他是還少爺多年的恩情。進了衙門后是死是活,老婆子都不會追究?!?/br> 溫含章:“……”不是我軍太無能,而是共軍太狡猾??!晉嬤嬤看似什么都說了,又什么都沒說,她是在賭她和鐘涵之間的情誼有多深厚,若是這些細節她一樣都不知,晉嬤嬤也無能為力,只能看著兒子受罪了。 對著晉氏端整的肅顏,溫含章心中嘆了一聲,這真的是個忠仆,可惜不是個好娘。 溫含章想了想,還是讓人將清谷松綁送到花廳里頭。 清谷養了幾日,看著居然還比上次見著時胖了一些。 晉嬤嬤見著兒子,也沒有上去抱著喊心肝,只是上下巡視了一遍,看著他沒有受到虐待,便又轉身對著溫含章道了聲謝。 溫含章擺擺手,對著這位老jian巨滑的嬤嬤戲謔道:“我這里也不是狼窟虎xue,看在您的面上,我也不敢對清谷掌柜如何?!?/br> 晉嬤嬤瞟了一眼溫含章的肚子,笑道:“夫人說笑了,清谷必是言辭不當才惹了夫人生氣,夫人盡管吩咐他做事,若是他敢有半點懈怠,老婆子回家就棍棒伺候?!?/br> 清谷對親娘和夫人如此要好,真是摸不著腦袋,他左右看了一眼那個兇悍的丫鬟不在,松了一口氣,對著溫含章笑嘻嘻道:“這一次承蒙夫人照顧,清谷真是受寵若驚?!?/br> 溫含章認真道:“也別怪我謹慎,你上回確實露出不少馬腳。我不知道你家少爺吩咐了你一些什么事情,我現在保著胎,也不想知道那么多,只要你幫我將事情查個水落石出,以后你若有事情上門相求,不傷天害理的情況下我必定答應,算是我私底下欠你的人情?!?/br> 溫含章這話說的就重了,清谷這一回才是真的受寵若驚,躬身作揖連道不敢。 溫含章一派光明磊落:“這件事于我而言非同小可,清谷掌柜就不要推辭了?!?/br> 自來讓人做事總要表現一番禮下于人的姿態,可溫含章這樣,已是絲毫沒有將他當自家少爺的附庸看待,清谷一時間心中有些復雜,并不是比較之下對鐘涵多出惡感,少爺從來把他當兄弟一般看待,但溫含章與他們一家子沒有先前的淵源,這樣便十分難得了。 溫含章只是覺得她此時吩咐的這件事若是一個不慎便有性命危險,清谷不是該她的。但他若能辦成,便值得她的這句承諾。 清谷想了想,覺得這件事查到最后還是要將三皇子牽扯出來,還不如現在就據實以告,反正看他娘這樣,夫人的品性應該沒跑了,便道:“我現下就可以跟您說,這件事必是和三皇子相關?!?/br> 清谷投下這顆大雷,還以為溫含章會十分震驚,沒想到她只是眉頭略動了一動,臉上一派淡定,也不問他為何會知道這些,清谷只好接著道:“先前京里頭一直傳三皇子私藏兵器,這件事是真的,有了兵器,現下又有了人,清谷想勸您一句,您現在有孕在身,這件事委實兇險,絕不適宜您一人扛著?!?/br> 清谷眉目機靈,言之鑿鑿,溫含章看著他臉上的懇切之意,露出幾分笑容。她先前便猜測過,這必是這京里頭的哪位佛爺在做事,將他們牽扯了進來,清谷的這句話不過是佐證了她的猜測。 鐘涵能將玉璇報齋和福平樓如此緊要的產業托付予他,便證明清谷是個有能力的人,這樣的人,能在千絲萬縷的消息流言中探知些什么都不會讓人驚訝。這個世上,但凡做過就會留下痕跡。玉璇報齋和福平樓又都是收集消息的好地界,清谷能分析出三皇子之事并不出奇。 溫含章早先懷疑的,不過是他的忠心,這一點,從晉嬤嬤口中知道鐘涵將汶縣的事情交托給清谷的大哥之時,她便打消了疑慮――若是清谷不可靠,鐘涵絕不敢如此倚重他大哥。 溫含章摸了摸肚子,這個孩子在這個時候懷上,真是相當誤事,可若是沒有這個孩子,她現下必定跟著鐘涵在路上了,等著京城這邊塵埃落定,一切就都太晚了。 溫含章到底讓人將溫子明找了過來,在他過來之前,她囑咐了清谷一句,溫子明就是一個老實書生,除了這件事外其他事情都不要讓他牽扯其中。 鐘涵的這潭水實在太深。不是她不信任鐘涵,而是溫子明才十四歲,從小養于府中性情天真,衛紹不過比他大了一歲,十年寒窗千里求學,先前還能把溫微柳的事情處理得那樣妥當,若是溫子明,手段必定沒有他那般圓滑。 第64章 重生先知者 衛紹今日休沐, 溫子明正在他家中訴苦。 溫子明總覺得他爹出孝之后,家里頭的事情一切不順。先是平素安分乖巧的兩個庶姐先后爆出丑事, 接著家里頭又死了一個姨娘,大jiejie懷著身子守靈以至于要在家中安胎,然后就是現下莊子里頭出現不明人物的事件,溫含章一直不愿他插手其中,怕他一個沖動大發了直接去找大哥對證。 這幾件事,除了溫微柳的事上他還有點用處外,其他幾件他都幫不上忙。溫子明深深覺著自己萬分沒用, 他表達苦楚的方式, 就是一遍遍喝著衛紹家中特備的蓮心茶,每喝一杯,就苦的吐吐舌頭。 衛紹拿著一本詩集端坐在他對面, 對著溫子明語焉不詳的喋喋埋怨,一率過耳不入。溫子明就是找他抱怨,說的話也是遮遮掩掩的,讓人一知半解。衛紹知曉他就是想個人傾述一番,索性把自己當個擺設,偶爾聽著溫子明提到了熟悉的名字, 才將耳朵豎了起來。 這般沒人應答的談心方式,溫子明一會兒就受不了了。他伸出一根手指戳走了衛紹面前的書籍, 摸著下巴道:“我說你先前不是不喜歡看詩集嗎, 怎的進了翰林院后突然變了個模樣?!?/br> 衛紹慢悠悠道:“尺有所長, 尺有所短。翰林院人才眾多, 身在其中才知道自己的短板,總得緊追其上才是?!?/br> 見溫子明臉上若有所思,竟是有些信了,衛紹心中一樂,將詩集卷了一卷,敲了敲他的腦袋:“騙你的!皇上最近喜歡婉約派詩詞,我經常伴駕,總得肚子有點存貨?!?/br> 溫子明摸了摸腦袋,不介意道:“皇上對你倒是挺好的,我看今年的新科進士中,就屬你最得皇上的意,你說你這都伴駕多少回了,別人看著肯定眼紅?!?/br> 衛紹笑了笑,沒應話?;噬洗_實對他不錯,就是上次伯府二姑娘鬧出的這件事,皇上召他侍駕時還特地問詢了一番,只是對永平伯府的印象卻更差了些,直言永平伯治家不嚴、不干人事,衛紹當時想著溫含章,心中一熱為伯府說了兩句話,幸好皇上沒有生氣,只是讓他以后在京中要帶眼識人,不是對他好的,便是好人。 想起上次那樁事,衛紹臉上的笑容收了一收,他問道:“我聽聞,伯府二姑娘被送到了京郊的長春觀?” 溫子明把玩著手中的茶杯,懶懶地“嗯”了一聲。溫微柳真該慶幸他娘和大jiejie都不是那種睚眥必報的性子,當時他讓小廝走遍了京城附近的女道觀,擺在案上的有五家入選,其中三家乃是正經侍奉三清,雖然清苦了些,卻是真正把清規戒律奉為圭臬,一家是掛羊頭賣狗rou,另一家原本名聲極好,但現如今也頗有了些齷齪,只是不為世人所知,若不是他讓人親自走訪,都探聽不出其中真相。 但他娘和大jiejie一下子就把另外兩家別有用心的給涮了下去,只讓他在前三家中選了規矩最為森嚴的一家將溫微柳送走。溫微柳在三清面前經過三日的驅邪法事,到了最后一日,她見衛紹一直不出現,也有些醒悟過來,只是周圍都是膀大腰圓的刑事嬤嬤,溫微柳似是另有依仗,只對著他冷笑兩聲便輕易上了馬車。 他在道觀里頭當著溫微柳的面添了厚厚的香油錢,又亮出伯府的令牌,讓觀主特地關照她,溫微柳也只是靜靜站著,只是偶爾瞥向他的雙眼詭異得讓人發寒。 溫子明有些想不通她究竟還能鬧騰些什么,到了那般田地,還不愿服個軟,她不怕以后會更加不堪嗎? 因著這件事中衛紹也是受害者,溫子明在衛紹面前吐槽起來就沒有其他事那般謹慎。溫微柳與他雖是一家子,可她做出的這些事讓溫子明恨得咬牙切齒,此時在衛紹面前說起她來也不帶半分顧忌。 衛紹想了想,到底把溫微柳那日的胡言亂語跟溫子明說了。她若有倚仗,也不過就是占著對上輩子的那些先知了。衛紹打算到了隔年十一月份時,將京中地動這件事跟欽天監透露一聲,能救多少人就救多少人,好歹圖個安心。 與衛紹一般,溫子明也是半信半疑。就溫微柳的那種品性,老天難道是瞎了眼睛嗎? 衛紹笑:“若二姑娘真的十分看重此等天賦異稟,就不會輕易在我面前透露出來,想她也是發現世事莫測,才會忐忑不安以致誤入歧途?!?/br> 溫微柳說她上輩子與他廝守到老,若他當真是如她所言位居高位,溫微柳也必是榮華富貴一生,他夠對得起她了。不過她應是上輩子過慣了順暢日子,這輩子才會覺著人人都應當在她股掌之間。衛紹猜也能猜得出她重來之后過的是什么日子,京中一向不把庶女當回事,她在府中再次仰人鼻息必是忍無可忍,又見著嫡母打算將她嫁給旁人,她心中謀算一敗涂地,才會情急出招鑄成大錯。 他搖了搖頭,這樣的心性,衛紹不信自己真的能與她白頭到老,必是有所緣由才會如此。 溫子明微微點頭,若有所思道:“這就是我大jiejie說的那樣了,做事不能取巧,一取了巧,以后想要回頭就不容易了。二jiejie先前在府中也很安分的,若是沒有她這番超乎常理的經歷,許是她現在還是好好的?!?/br> 衛紹對溫含章的這番話深以為然,他忍不住問道:“聽聞鐘夫人身體不適回京,現下好些了嗎?” 溫子明轉過臉,與衛紹互瞪了片刻,衛紹臉上一派從容,溫子明到底敵不過他的厚臉皮,低聲道:“我大jiejie好好的,只是最近有些煩心事不好解決,你別惦記我大jiejie了?!?/br> 衛紹輕輕地點了點頭,面上有些若有所失。 溫子明卻是忍不住將嫩臉皺成了一團,雖然大jiejie態度強硬,但他明明一頓能吃兩碗飯,身體康健得不行,卻將事情都丟給一個孕婦,也真是夠窩囊的。他娘和大姐夫要是后頭知道了,不得合起伙罵他一頓。 衛紹見著溫子明愁眉苦臉,就知道溫含章的那件煩心事,應是十分緊要。他忍了一忍,終究道:“我與伯府素有淵源,若是你信得過我,不如與我說說看?” 溫子明嘆了一聲:“別說你了,我大jiejie都不肯讓我參與進去?!睖睾潞蛷埵弦话?,都有個護犢子的毛病,做為被護的那只犢子,溫子明能做的,也只有安分守己,聽待號令,不讓他大jiejie再額外為他擔心。溫子明覺著,若是他這一次能想得再周到點,他絕不會立即就把這件事告訴溫含章,起碼得自己查出個皮毛再與她分說。 溫子明還在想著要怎么婉轉再勸勸溫含章,還沒等他想出一些能讓人心服口服的說辭,高敏突然眉開眼笑地跑了進來。 衛紹就見著這個大個子,在溫子明耳朵邊嘀嘀咕咕了一陣子,溫子明眼睛陡然發亮,與他匆匆道別一番就回了府。衛紹失笑,溫子明這樣,必是溫含章那邊有了一些讓人愉悅的動靜,他心中微微放了心,又重新拿起方才的詩集看了起來。 皇上對他好,他也想盡力回報??v不能在國之重事上為皇上分憂解難,但私底下伺候筆墨,總要讓皇上能開顏才是。除此之外,要衛紹自己,他寧愿多讀幾遍經史子集也不想看這種東西,偏偏皇上近來就喜歡這種軟綿綿的婉約詩詞,偏好煙雨山水夢江南,做臣子的,除了上行下效,也沒其他法子了。衛紹對著溫微柳說的那些榮耀,到底有些心熱,但他也不想做個佞臣,他打算著等過了三年翰林任期,就謀一個外任之職。衛紹想為國朝做些實事。 溫子明確實十分高興,他下了馬車,一路腿腳極快地到了嘉年居的花廳中,就見著溫含章面前坐著一老一少。老的他不認識,小的先前卻圍觀過一番。 清谷也認識溫子明,這個小公子容色漂亮,是那種少年郎特有的清俊,很難讓人對他生出惡感,因此縱是溫子明先前對他嗤之以鼻十分無禮,清谷也是笑嘻嘻對著他躬身行了一個禮。 溫子明有些尷尬,他沒想著他大jiejie居然還會重用此人。 溫含章有孕在身,陪著他們坐了這么一會兒,就有些乏了,臨走之前她微笑著又給彩月添了一回妝。 晉嬤嬤心中有些嘆息,彩月還沒議親,溫含章就又賜嫁妝又添妝的,態度已是十分明顯。彩月心中的想望是絕不可能的了,若是求到少爺面前,少爺許是會看在她這張老臉上收了彩月,只是那樣就沒有意思了,她這一次過來也不是為了給夫人心中添堵的。 晉嬤嬤客氣地收了溫含章的添妝之禮,兩人對視了一下,皆是心有靈犀。 清谷和溫子明商量了些什么,溫含章一概不聞不問,反正溫子明一向藏不住話,自個就會在她耳朵旁邊絮絮叨叨。只是她沒想到,溫子明這回的嘴卻閉得跟蚌殼一般,在她詢問之時卻將溫微柳的事情拋了出來讓她解悶。 溫含章覺得,她當時的表情一定十分奇特。她自己的來歷就夠古怪了,沒想到溫微柳竟然也是身存異事,她忍不住問道:“你和衛紹對這件事就不好奇嗎,不想知道自己到頭來是無病而逝,還是半生坎坷?” 這兩人的接受能力真的夠強悍的。畢竟溫微柳是她同一屋檐下處了十多年的親meimei,溫含章覺著,自己還是不夠淡定。她又突然想起先前出嫁和回門時在溫微柳身上發現的那些異狀,應該就是應在此處了。 溫含章有些慨嘆,難怪她總覺得溫微柳就像換了一個人一般。 溫子明還以為溫含章又要考他,淡淡瞥了她一眼,扭過頭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二jiejie要是在道觀中呆著覺得苦了,她能把這些事拿出來交易一次,就會再找我們交易第二次,到時候不就都知道了?若是二jiejie知道咱們急著想要她手中的信息,必定會坐地起價,到時候她獅子大開口,咱們應跟不應都是憋屈?!毕劝堰@件事放一放,到時無需討價還價她自個就會噼里啪啦說出來了,這不是很好嗎? 溫含章心癢癢的繼續追問道:“你們不怕她告訴旁人嗎?”畢竟這個世上先知之人萬中無一,若是溫微柳開出價碼,求人出手相助,應是有人會幫忙才是。 溫子明居然鄙視了她一回:“二jiejie雖然這一次蠢了些,但她往常也不是個蠢人,她小時候就會抱大jiejie的大腿,不過是覺得你品性純良不像旁人無情,這種人最懂得分辨人心冷暖善惡,看著吧,二jiejie若是想要找人交易,大jiejie你一定是她心中首選之人?!痹拘l紹才應該是第一人,但衛紹這回不是忽悠了她嗎,不夠言而有信,排位就低了一點。 溫子明殷殷囑咐:“大jiejie你到時候要記得,不要她說什么你都信,時易世變,二jiejie手上的消息應是沒有多少價值的?!?/br> 溫含章,溫含章能說些什么,這回居然被溫子明給鄙視了,對她來說真是新奇的經歷。 溫含章想了想,覺著自己是被上輩子的重生文框住了,總覺得先知一世便是天下無敵,這回親眼所見才知道先知若是不帶腦子,也是只有炮灰的命。不論溫微柳是重生者還是先知者,都逃脫不了這個時代給她架上的束縛。 她上輩子若是真的嫁了衛紹,這輩子再嫁其他男人,于她來說便是一女分嫁兩男,應該還是挺難接受的。何況就溫含章的了解,衛紹應是一個不錯的人,那種重生換了夫婿的,無不是丈夫上輩子就是品性不堪之人。溫微柳這一次如此反抗,緣由應該就在這里了。 溫含章琢磨了一回溫微柳,到底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她還蠻期待溫微柳找上門來,這可是貨真價實的重生·先知者,只是想起她先前做下的事,溫含章心中還是有些惱怒,她上輩子若能過得好,難道其中就沒有伯府的半分助力?如此翻臉不認人,用涼薄二字都不足以形容她的行徑。 第65章 瞞天過海 溫子明第二日就和清谷忙起來了, 日日不見蹤影,溫含章強迫自己相信弟弟, 將這件事撂開手,好好保胎。 張嬤嬤每隔一日就要把鄧大夫請過來為她把脈,溫含章腦中還殘留著張氏懷孕時她絞盡腦汁回憶起來的婦科知識,胎兒會出現問題是因為母體內孕酮低,羊rou、當歸、益母草、豆類、芹菜、菠菜、多種水果都能有效補充孕酮,現在又在守孝當中,rou類肯定是不行的, 溫含章就一日三餐將豆類和水果當主食吃, 對張嬤嬤眼中的不贊同視而不見。都是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著想,甭以為她不知道張嬤嬤悄悄叮囑張師傅在她的膳食中加葷油的事。 溫含章底子打得好,又肯老老實實喝藥, 聽醫囑戒多思多慮臥床休息,一個月后,鄧大夫終于宣布她腹中胎兒安穩了下來。當時縱使知道守孝期間不該在外人面前眉開眼笑,嘉年居的下人也顧不得了。 鐘涵不在府中,溫含章就是這一府的主心骨。溫含章胎兒不穩的時候,府里頭下人們都是心浮氣躁, 誰不知道小舅爺住在這府上就是為了防著主母出事,若是溫含章這一胎不保, 這期間伺候的下人們都討不了好。 就是如此, 鐘涼笙接掌家務才會如此順利, 誰都不敢在這時候惹晦氣, 又有張嬤嬤的雷霆手段,鐘涼笙就算是趕鴨子上架也是得心應手。 只是溫含章一解禁,牛鬼蛇神就都出來了。 鐘涼笙身邊有個從小相伴的大丫鬟玉福,此前已經是列在出府的名單上了。這是溫含章親自指定,后頭她懷孕之后因著有張嬤嬤協理家事,她也沒有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也是鐘涼笙根基不穩,等著溫含章一有好消息傳出來,鐘涼笙在早上著管事和嬤嬤們問話時,就有人拿著這個話頭說事。鐘涼笙頓時就急了,偷眼去看張嬤嬤,這一個月以來她諸事都是看著張嬤嬤的眼色做事,不敢大包大攬,也不敢隨意管治下人,就跟個扯線木偶一般,讓張嬤嬤都沒脾氣了。 嫡女和庶女是生來的天差地別,嫡女自有庶女比不上的身份地位,從小受到的眼界熏陶就不同。她家大姑奶奶還想著讓小姑子改了脾性,張嬤嬤能想到的唯一一個法子,就是把她推到人前,趁著這些日子府里頭沒人主事,好好養一養她的底氣。 幸好經過了先前的調教,鐘涼笙已經不像初時那般戰戰兢兢,下人略大點聲她便甕聲甕氣,否則張嬤嬤得氣死。 張嬤嬤這回臉上紋風不動,鐘涼笙看著張嬤嬤沒反應,咬了咬牙,道:“玉福與我情分不同旁人,況且大嫂現在還在孕中,這事得等大嫂生下孩子后再說?!?/br> 這話對鐘涼笙來說,已是極不容易??上А⒃谒砼缘膰缷邒吲c張嬤嬤對視了一眼,臉上皆帶著稍許無奈。果然,那得理不饒人的嬤嬤便道:“大姑娘說笑了。這府里總歸是老爺和夫人當家做主,夫人在這事上已經有了章程,咱們就應該按夫人的話辦事。大姑娘您說是不是?” 要說還是玉福這丫頭一朝得勢就大搖大擺才會如此招人嫉恨。原本誰都知道懷暖齋在這府里就是個添頭,老爺在侯府中就沒把大姑娘當回事,夫人為著名聲著想不能放著大姑娘不管,可你個大姑娘身旁的大丫鬟拽個什么勁兒,夫人不過是暫時托付中饋,玉福就敢跟著管事嬤嬤們平起平坐,鬧著要提月俸換住處。 嚴嬤嬤在鐘涼笙身邊扎根了一個多月,也是處處受這個大丫鬟的掣肘。到了張嬤嬤過來時,玉福許是知道張嬤嬤來頭大,不敢與她一別鋒芒,才退了一射之地。但這個丫鬟在府中已是人人不喜。 嚴嬤嬤抿了抿唇,玉福昨日因鬧肚子告了病,這回若是大姑娘解決不了,玉福定是會被放出府去,這對她來說亦是一件好事。 鐘涼笙左右為難,她是絕不想讓玉福出府的,從小到大只有玉福一直在她身旁,可惜這事是溫含章多日前就定好的,若是她駁了大嫂的面子,大嫂會不會覺得她不識好歹?她著急之間靈機一動,道:“玉福在外頭沒有家人無依無靠,若是放出府去必然無法生存。大嫂現在正在安胎,咱們也要為小侄子多積些福氣才是?!?/br> 鐘涼笙用溫含章肚子里的孩子說話,誰都無法反駁,只是這件事已是提到了明面上,若是溫含章這一胎生下來,必定有人會重新提起這個話頭。鐘涼笙連著幾日眉上都蹙著一抹憂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