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清谷翻了個白眼:“您可別把我跟那蠢貨相提并論,我都打發他去了京郊干活了?!奔依锩嬗幸粚ν虾笸鹊牡苊檬撬@輩子最大的痛了,清谷素來有股驍勇拼搏的勁頭,三個月前鐘涵找到他和大哥說有要事相托,他就開始激動了。 鐘涵的身世,他們一家娘四個都知曉,當年因下人中有人暗害少爺,老太太一怒之下將先頭侯爺夫人留下來的奴仆全都趕出府邸,從小清谷便知道,若是沒有少爺暗中省著自己拿銀子養他們,他們幾兄妹和娘絕活不到今日。他一直立志要報答鐘涵的恩情,這幾個月見鐘涵終于發威,清谷心里頭的熱切比所有人都來的兇猛。 鐘涵想了想,確定這件事找不到任何破綻,立刻就要打發了清谷,清谷可不愿意走了,賴在屋里笑嘻嘻道:“我娘最近一直在念叨呢,說是什么時候讓她也過來拜見一番夫人。老爺,您讓我去給夫人磕個頭吧?我早上過來得晚,都沒來得及去給夫人見禮?!?/br> 鐘涵板著臉:“你先把我交代的事情都做完了再說?!敝\逆除了武器,人才是最重要的。鐘涵要查清楚三皇子和二叔究竟把軍隊安排在哪里,否則這一次是他得了先機,下次就不一定了。 ……………………………… 三皇子府。 三皇子二十五歲上下,唇上留著短須,相貌和明康帝如出一轍。他背靠著太師椅閉上了眼睛,眼眶有些紅腫。今日他在聽到心愛的人慘死的消息時便已傷心了一場,只是還沒待他出府為愛人報仇雪恨,便已聞聽了整座府邸被禁衛軍圍起來的消息。 皇子府中的幾位屬官都是大氣不敢出,幾位真正干實事的心腹幕僚也是紛紛對視,心有戚戚。之前他們便委婉勸過三皇子,若是實在喜歡母勛東,便在外頭置宅子將他安置好。云來客棧實在是險要之地,不能將眾人的眼睛都牽涉到那個地方上。 之前舉薦云來客棧作為藏械地點的徐師爺臉上更是憋得通紅。藏兵械的十二處地點是他們幾人商量了許久才定下來的,雞蛋總不能放在同一個籃子里,他一早探知許老板纏綿病榻,店里頭人心渙散,正是渾水摸魚的好時候。沒想到因著一個母勛東便一舉敗北。 自古紅顏禍水,沒想到男顏也是禍水。母勛東尾巴一翹就能讓人從頭看到尾的人,三皇子卻偏偏喜歡他這樣的品性,那賤人拿喬,說他要靠自己在京城安家落戶,三皇子也隨著他,跟他們解釋說最危險之地才是最安全之地,所有人都知道母勛東是他的人,若是敗露也是嫁禍,皇上絕不會因此問責。 現在,他們只能指望著皇上也會相信這個理由。 ………………………… 鐘晏還真是以這個理由在明康帝面前為三皇子開脫的。 明康帝一向知道三兒子在私底下有些小愛好,總歸他已經成親生子,也無傷大雅。但他從沒有想過三子的這個癖好會與謀逆大罪牽連。 鐘晏盯著明康帝吃人的目光,平靜道:“萬歲,自古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若是三皇子真的是罪魁禍首,他絕不會在眾目睽睽下隨意出入云來客棧,將事情弄得人人皆知。謀逆大事,非同小可。若是皇上為此誤會了三皇子,只會讓親者痛,仇者快!況且那客棧老板已經自盡,說不得就是別人為了污蔑三皇子才做下的惡行。臣請萬歲徹查此事,還三皇子一個清白?!?/br> 鐘晏是咬著牙齒說出這番話的。若是三皇子真的懂得什么是機密要事,鐘晏還不會如此吐血。鐘晏還懷疑,就是因為三皇子如此招搖,別人才會一擊即中,知道這云來客棧中有貓膩。 明康帝被鐘晏這么一說,也有些懷疑,主要是,鐘晏的話實在有些道理,明康帝也不相信長相酷似自己的兒子會是一個蠢人。 這么思量著,他將手指在桌上扣了扣:“你的意思,有人嫁禍三皇子?” 鐘晏當然要說是,不僅如此,他還請明康帝讓京兆尹、大理寺和刑部一同會審此案,務必要換朗朗青天一個清明。鐘晏的表現實在是光明磊落,明康帝最終如了他的意,只是表示將三皇子圈禁在府中的圣旨已下,他還要觀望一下這件事。 鐘晏沒有意見,非但如此,他還道:“讓三皇子在府里可以免受外頭流言蜚語的滋擾,也是皇父對他的一番愛護,相信三皇子會明白皇上對他的厚愛?!?/br> 之后明康帝想了一想,還聽從鐘晏的意見將京城中的戒嚴令解除了,因為鐘晏道:“若是京城一直處于戒備狀態,賊人必定不敢有任何動靜。咱們要抓大魚,便要先開一個口子讓魚以為有機會能游出去,之后再來一出甕中捉鱉。張將軍是皇上的心腹重臣,有勇有謀,臣愿意推薦他擔此重任?!?/br> 說完,鐘晏對明康帝行了一個稽首大禮,而后跪在地上鐵面無私地加了一句:“臣自知作為三皇子的親舅舅應當避嫌,此事一概不會參與其中?!?/br> 京城中的戒嚴便是這樣解掉的。鐘晏當了明康帝幾十年的表弟,對他的疑心一清二楚,對怎么說才能讓明康帝按他所想的去做更是深有體會,最后將張將軍推出去負責此事,便是他的一個險招,為的便是讓明康帝覺得他一心無私,能夠左右此事的都是他的心腹人,明康帝聽完之后面色果然緩了下來。 第45章 分歧 鐘晏出宮后還沒到家,就接到了大族老在世安院里頭等著他的消息,他頓了一頓,心中一股郁氣陡然而生。從鐘涵從他的眼皮子底下搬出府開始,他做什么都不順。 就連他答應協調讓兵部將今年的糧草提前送到西寧后,有所意動的溫子賢也歇了下來。那臭小子,西寧連年與吐蕃作戰,永平軍常年缺糧,又沒有能拿得出手的戰績為自己加分,在兵部制定的糧草供應計劃中一向是處于最末的位置。若不是他在兩家聯姻后為他打通朝里朝外的關系,幫著他將永平軍中其他將領的不滿壓下來,那乳臭未干的后生今日哪能那么悠哉悠哉地吃酒宴飲? 鐘晏看著自己的手,若是溫子賢以為meimei搬出侯府,之前所有一切就都不算數,他絕對會讓他知道耍著他玩的人后果如何。 世安院里,白發蒼蒼的大族老等得已是有些不耐煩。 幫他換茶的丫鬟對著兇神惡煞的大族老,規矩儀態仍是十分妥當。大族老環視著如墓地一般安靜和肅穆的外書房,世安院用的下人都是先寧遠候父子當年在戰亂時苦心培訓的那一批孤兒的后代,當時那父子倆制定了一套嚴整的規矩調教奴仆,沒想到今日受益的人卻會是鐘晏,若是那兩父子地底下知道了,不知道心情會是如何。 鐘泠是他最疼愛的一個孫子,今日卻為著三皇子的一個腌臟男寵被人下了大牢,受苦受罪。鐘晏要是不能給他一個說法,這件事沒那么容易了結。他當年舉家支持鐘晏,可不是為了今日讓人恩將仇報的。 鐘晏見到大族老,第一件事就是詢問鐘泠今日為何會突然出現在云來客棧。 大族老皺著眉頭將前因后果說了一遍。這還是他們侯府惹的禍,三家子搬家都選了同一個日子發帖子擺酒,長輩分身乏術,小輩當然要上前分憂,一人去一家,鐘泠領到的任務便是嫡脈四房。四房手上沒有銀錢,只能搬到那等房價低廉的坊中居住,鐘泠才會惹出這等麻煩。 鐘晏又問,鐘泠和母舉子的矛盾為何而來,那母舉子他也見過,在京城討生活不易,說是八面玲瓏也不為過,怎么會和鐘泠發生械斗。 大族老有些抑制不住怒氣。鐘晏的意思,今日之禍是鐘泠自作自受了?他不客氣道:“侯爺,三皇子是您的親外甥,鐘泠是我的親孫子,那污穢不堪的爛人是個什么人?如果三皇子為了那賤人要讓我孫子賠命,我絕對和他奉陪到底!我這么大把年紀,要是還得經一回白發人送黑發人,別怪我不顧咱們這么多年來的情分?!?/br> 大族老脾氣一向不大好,這一回唾沫星子都濺到鐘晏臉上去了。鐘晏仍是十分平靜:“我是怕我們都被人給算計了。三皇子和鐘氏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如果整件事是賊人先策劃好的,那人先用一個男寵離間了三皇子和族里的關系,再用一場兵器之禍阻斷了三皇子向前之路,是想要陷鐘氏于絕路,我們要是在這時亂了陣腳自相殘殺,剛好遂了敵人的心意?!?/br> 鐘晏在這個時候思路極其清明:“您是看著我一路走過來的,如果我是那等糊涂小人,您也不會支持我這么多年。母勛東不過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即使是三皇子今日要找麻煩,我也會站在您這一邊,絕不會為了一個小人置闔族安寧于不顧?!?/br> 大族老聽完鐘涵這句話,心里頭才好受了一點。 鐘晏先是安撫住大族老,而后詞鋒一轉,繼續道:“鐘泠如何對一個小舉子都不是問題。這件事現在擺到了皇上案上,是非對錯都不重要了。即使為了鐘氏的未來,我們族內也要團結,將此事的影響盡力降到最低。鐘泠的證詞十分重要,如果他是被人有意引導去了客棧,那就是有人在這其中興風作浪,故意栽贓陷害。下午時皇上已經答應徹查此案,我知曉您愛孫心切,但您千萬要穩住,不要再去探聽此事,鐘氏現在是一動不如一靜?!?/br> 大族老想了想,問道:“我聽到了消息就到了侯府,會不會有什么影響?” 鐘晏:“我下午剛在皇上的面前說了需要避嫌?!?/br> 大族老一時啞口,他尷尬道:“我不過是急著想知道侯爺您在這件事里的態度?!?/br> 鐘晏笑:“您太小瞧了自己。說句大不敬的,若是三皇子真有那么一日,鐘氏是三皇子的母族,您是鐘氏的大族老,也絕非等閑寵侍可以輕易得罪的?!?/br> 大族老忍不住一笑,有些自得。族老的權威只在族長之下,他活了這么些年,族里頭不少人得賣他一個面子。三皇子要是不想讓母族寒心,總歸要忍下來。 大族老就被鐘晏這么輕易勸住了,他有些不放心,道:“可是鐘泠現在還在牢里呢,我怕那些人會屈打成招,我那大孫子就受罪了。鐘泠是侯爺您看著長大的,從小就老實聽話,我問過鐘泠的小廝了,說起來也是那賤人先勾引他,鐘泠才會氣不順上前找麻煩?!?/br> 鐘晏:“調查鐘泠不過走個過場,皇上更想知道那些兵器從何而來。鐘泠姓鐘,憑這個,那些人就不敢為難他?!弊詈笠痪?,鐘晏十分有信心。鐘氏兩代聯姻皇族,不至于連這點面子都沒有。 勸走了大族老,鐘晏對這件事的處置才剛剛開始。徐許兩位師爺已經將這件事中各方的證言證據全部收集了起來,這還多虧了張將軍賣的人情。鐘晏笑了笑,只要寧遠侯府還屹然不倒,這些人就不敢小覷了他。 ……………………………… 溫含章隔日就接到了大嫂萬氏遞來的話,讓她回伯府一趟有事相商。在沒見到溫子賢之前,溫含章從沒想到溫子賢居然要趟這攤渾水。 她忍不住道:“大哥,咱們伯府清清白白,這種事沾上了就是附骨之疽,有一就有二。那些人只不過把我們伯府當成牌桌上的籌碼,若是我們惹怒了皇上,他們也不會伸手拉我們一把?!?/br> 溫子賢笑:“meimei想得太嚴重了,只不過是讓貴太妃說句話罷了?;噬鲜琴F太妃養大的,即使言辭不當,他也會包涵著些?!睖刈淤t想來想去,這樣子是最穩妥的。寧遠候不過是要他一個態度,貴太妃是伯府的長輩,也足夠代表他的傾向了。 溫含章卻搖了搖頭:“我不會去勸貴太妃。貴太妃在宮中頤養天年,靠的便是皇上對她的這點情誼。歷來私藏兵械是君王大忌,貴太妃要是牽扯其中必會招惹皇上的猜疑。大哥,貴太妃年紀那么大,我們這些當小輩的有事情便自己解決吧?!?/br> 溫子賢不滿:“你這話的意思,是我要害貴太妃?”若不是溫貴太妃自小就最疼溫含章,這件事他就讓萬氏去辦了。 此時溫含章身處華陽院的外書房中,堂屋中只有他們兄妹二人,氣氛寂靜地像深藏著旋渦的深湖。 溫含章音調平靜:“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不明白的是,這件事目前還沒有塵埃落定,雖說那死去的舉子和三皇子有些關聯,但不能代表便是三皇子將兵器藏在了客棧里。若是旁人著急給這件事下一個定論,三皇子才會被害死?!?/br> 如果她是三皇子,在這個時候絕對不會串聯那么多人,幫他說話的人越多,皇上本就繃緊的神經一定會更為忌憚。只要沒有查出三皇子更多的不妥之處,又能證明這其中有人嫁禍的痕跡,哪怕是捕風捉影,終歸是自己的親生兒子,虎毒不食子,這件事一定會不了了之。 不得不說,溫含章此時的想法竟然和鐘晏有些雷同。 她耐心地將這其中的干系跟溫子賢說明白。 溫子賢覺得有些道理,但被溫含章駁了面子還是十分不快,也不愿承認自己做錯了:“貴太妃直來直往勸諫皇上自然不妥,大哥是說,只要貴太妃能在皇上心情好的時候敲敲邊鼓,也是咱們伯府對鐘氏的恩情,對你只有好處的?!?/br> 溫含章笑:“我自然知道大哥是為了我好,可是伯府的清名,比我在夫家如何更重要?!?/br> 兄妹倆對視一笑,溫子賢心中仍是覺得溫含章主意太大,不過一個婦道人家,就敢對朝政說三道四。 溫含章也知道,此番她和溫子賢的裂痕已經生成。她搖頭一笑,世間事真是變幻莫測,不用鐘涵做些什么,她和溫子賢就因為貴太妃生出了分歧。 溫含章這一次匆匆回了伯府,出了華陽院看著天色還不太晚,就想著去榮華院和張氏說說話。 才出嫁一個月,溫含章看著府內的景色就有些物是人非之感。走在一條姹紫嫣紅的林蔭小道上,她突然望見了溫微柳站在這條小道的盡頭,靜靜地看著她。 溫微柳臉上有些憔悴,溫含章看著她滿頭滿臉的塵土飛揚,就知道她看賬本的活兒還沒被停了。溫微柳對著她福了一禮,問了聲好。溫含章有些不明其意。 溫微柳突然道:“大jiejie知不知道母親要為我訂親的事?” 溫含章搖了搖頭,溫微柳突然深吸了一口氣,看了看左右,只有溫含章的下人在,她突然跪到了地上,磕了三個響頭,溫含章都有些驚住了。 溫微柳臉上帶著一些絕望:“大jiejie,我知道我先前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惹你和母親生氣了,可我當時就是好奇夏姐兒每次出門干了什么。就那一次罷了,我真的不是有意窺伺姐夫!” 溫含章讓人將她扶了起來,溫微柳滿懷希望地看著溫含章,只是溫含章接下來的話瞬間讓她的心沉了下去。 她道:“我原諒你??墒亲优槭乱恢本褪歉改钢藉?,在這上頭,我說不上什么話?!?/br> 直到溫含章的腳步聲漸漸聽不見,溫微柳還有些愣怔。 她放下面子跪求溫含章,沒想到換來的是這么一個結果。在這伯府里頭,張氏一手遮天。從她聽說張氏要為她挑選夫婿開始,她面上的淡定就有些掛不住了。她所有的計劃都是嫁了衛紹之后才能開始的。 溫微柳之前想的是若是衛紹能到府中提親,張氏必會愿意將她嫁出府眼不見為凈。但是她沒想到,她送了荷包之后衛紹卻一直沒有上門,那個荷包用的是衛紹最喜歡的繡紋顏色,里頭的詩詞也是他上輩子作的詩詞,她以為衛紹總會有些觸動。 可衛紹沒有動靜,朱老姨娘卻十分欣喜,日日到榮華院里奉承,就想知道張氏為她挑了一門什么樣的親事。 她不想嫁!但,這句話對著雀躍歡喜的朱老姨娘,溫微柳卻說不出口。昨日大jiejie搬家擺酒,張氏只帶了大嫂去赴宴。過了不多時街上就傳來了戒嚴令,之后她便聽說,上輩子大名鼎鼎的母御史被人殺了!上輩子三皇子登基之后,多少人想巴結母御史,就連大哥也與他把酒言歡,稱兄道弟。 可是母御史就這么死了!死得莫名其妙,如此讓人意外。 溫微柳心里頭就像藏著一輛不知道該駛向哪里的馬車,沉甸甸,不知所措。 第46章 冰釋 這般不年不節,又沒有大事,溫含章突如其來的回了娘家真叫張氏大吃一驚。待聽說了溫含章是被溫子賢叫回來的,張氏嘆了一聲:“你和姑爺好好過日子,別跟著你大哥瞎摻和?!?/br> 張氏也不贊成溫子賢把主意打到貴太妃身上。 她前些年每回進宮都要看一遭皇上的冷眼,近年來就不大愛去了,總歸溫含章得貴太妃的喜歡,有女兒在前頭站著,她也能松快一些。張氏對貴太妃沒有什么意見,貴太妃今年八十三,若是因為參合了這些朝政大事再惹了皇上的厭棄在宮中受磋磨,永平伯府沒人能幫得上忙,到時候他們一個個在府里頭太太平平,心里頭難道能過意得去? 溫含章也是這個意思,貴太妃只是老皇上的養母,雖說皇上在溫家人面前一貫對貴太妃十分著緊,但只要看溫氏和鐘氏二族的發展勢頭便知道了,鐘氏才是皇上的心頭愛。 張氏道:“你大哥的話,好聽的你就多聽一些,不好聽的你就當耳旁風?!睆埵蠈^子看得十分清楚,溫子賢用人朝前不用朝后,這種人為他做再多事,他都會覺得是理所應當的。要說剛嫁的那些年,張氏還覺得溫子賢是她的心頭刺,到如今,她已經看開了。和溫子賢計較,她嫌丟分。 侯爺拿著嫡長子當心肝寶貝,卻沒發現他性情涼薄手段欠缺不堪一族重任,只想著靠長輩的余蔭度過困難,永平伯府往后的路子,怕是要越走越窄。 溫含章又問起溫微柳方才說的事情。張氏速度驚人,她不過說了幾次溫微柳有些異常,她娘就決定將她嫁出去一了百了,溫含章心中十分感嘆她的速度。 張氏見著女兒湊了過來,便將她一把摟著,母女倆靠在一起,溫含章舒服地眼睛都瞇了起來。她笑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不是應有之理嗎,那幾個庶的也能叫你那么忌憚,還要讓我好好注意著?”張氏越說越覺得溫含章太把他們當回事了。 她拍了拍她的手,語重心長:“娘教你一回,若是姑爺以后有了庶子庶女,只要他沒有生出寵妾滅妻的心思,都不用擔憂。那些賤蹄子就是伺候男人和大婦的,他們生出來的腌臟玩意兒也是從泥里來的,府里頭想巴結你的下人自會幫你□□著,多來幾遭,他們就知道厲害了?!?/br> 溫含章自小性情便溫和,十分看不慣那些打罵虐待庶女的婆子嬤嬤,張氏在一旁看著,心中只有高興的份。這個世道,有糟踐姨娘庶女的大婦嫡媳,也有視庶兄庶妹為眼中釘的小姐少爺,但無論如何,性情溫厚良善的姑娘才是最受人喜愛的,她要養,就要養一個德行品性人人稱贊的好姑娘。她的女兒,不需要斤斤計較尖酸刻薄,她只要隨心自在,自能活得好好的。 溫含章搖著張氏的手臂,不滿道:“娘,你說的什么呢?” 張氏直言不諱:“說的就是你和姑爺呢!蘇嬤嬤昨日都跟我說了,你和姑爺最近鬧脾氣,你都不搭理姑爺了?!?/br> 溫含章沒想到蘇嬤嬤的嘴這么快,她咕隆了一句什么,將她和鐘涵的糾葛說了:“娘你說,他是不是莫名其妙?我都不知道他怎么了?!蹦腥诵木褪呛5揍槹?,溫含章還一直覺得她和鐘涵會這么友好相處下去,沒想到一個不察,他就高深得她看不懂了。 張氏一點也不憐香惜玉地拍了她一巴掌:“你要和姑爺好好說,路都是慢慢走出來的!如今你嫁了,別像個小姑娘一樣胡亂使性子!你以為你拖著,事情就能解決了嗎?你在你大哥面前倒是一套一套的,私底下就不能好好哄著姑爺嗎?” 溫含章有些不爽,將額頭在張氏肩膀上蹭了蹭,耍無賴道:“誰說我不是小姑娘了!娘你也太疼他了!” 張氏笑:“我疼女婿還不是為了你好!”又哄了溫含章幾句,等著她答應回去和鐘涵和好,張氏才催著她歸家。 此時外頭的天色已是濃霞似火,溫含章有些依依不舍,張氏比她克制,堅決拒絕了她的黏糊讓她趕緊回家。張嬤嬤在她身旁,與她一起目送著溫含章的身影漸漸出了二進垂花門,又一個拐彎消失不見。 漫天的金霞明艷似錦,張氏心里頭卻突然多了幾分心酸。養閨女就是這點不好,養大了嫁了人就要分開了。張嬤嬤安慰她道:“老太太,只要姑奶奶和姑爺和和美美,那比什么都重要?!睆埵宵c了點頭,心里頭仍舊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