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節
國朝已延綿三代,比起開國時的一窮二白,如今國庫倒是有些底子,百姓里也開始興起釀酒之風。尤其是富人,會耗資無數只求一瓶佳釀,這對糧食的消耗是巨大的。釀酒既是暴利,又對糧食有種種要求,必須有朝廷出手才能安心。 不過他著實沒想到陳睿會讓他與方少府商議限酒令,少府乃是皇帝的私庫,這明擺著陳睿也不想讓朝中大臣插手酒業,而是直接將酒拽在自己手里。 早聽說皇上想要修宮,奈何私庫不豐,若是拿到朝上議論,定是有老臣以皇帝登基未滿二十載,此時修宮乃勞民傷財。如今酒業入了皇上私庫,柴三郎嘖嘖兩聲,這下皇上可再也不用在朝上看那些老夫子的眼色了。 方少府聽著柴三郎的來意,激動的連話都結巴了:“這是真的?!皇上真的要您與下……下下下官一同商議酒業?” 柴三郎道:“我騙你作甚?!毕肓讼?,又添了一句,“這也是皇上愛護你,方大人,你可不要辜負皇上的一片心意啊?!?/br> 方少府熱淚盈眶,竟對著皇宮的方向緩緩一拜:“皇上待臣之恩,臣萬死不能一還!唯有忠心二字!唯有忠心二字!” 柴三郎癟癟嘴,難怪這方少府如此得皇上信任,瞧這姿態,可不就是皇上喜歡的么。 “父親,您看……皇上這到底是怎么想的?”回到府后,柴三郎還是一頭霧水,“這限酒令怎么看,也與方少府無關?!?/br> “你呀,就是只看著眼前?!辈駨┌驳?,“限酒令咋一看,乃應大司農牽頭,最多在于丞相府內的各功曹一同商議??赡愕母赣H乃當朝丞相,皇上會讓咱們父子二人把持著著塊肥rou嗎?” 柴彥安默默看著手中茶杯,低聲道:“博陵侯聯姻齊王,方少府之女只得了個側妃之位,齊王后院必然是霍氏女一家獨大。然而讓方少府掌管酒令,無意又給他添了些分量,也有了與博陵侯抗衡之力,同時在朝堂上也有了與咱們柴家說話的底氣?!?/br> 柴三郎憤憤道:“那方少府明明還是父親您提拔的!” “呵呵……”柴彥安擺擺手,“皇上能給他更多,你說他忠心誰?”說罷,見柴三郎還是那副神情,不由沉下臉,“前些日子,不少人都說咱們柴家一門兩侯,風光無量。我看你被些許小風吹得飄上天了!若是再不謹慎,大禍就要臨頭了!皇上是什么的性格人,這天下恐怕沒人比我更清楚了。當今圣上,乾坤獨斷,眼睛里是容不得沙子的!咱們府如今兩侯一后,看著是風光了,越是如此,越不能得意!否則,博陵侯當初是怎么離京的,那就是下場!咱們家,可沒有什么太后能求情!” 柴三郎嚇了一跳,被閨女當了皇后的狂喜而沖昏的頭腦迅速冷靜了下來。 “你這大司農,只需順著皇上的心意來便是?!辈駨┌捕谥鴥鹤?,若無意外,再他去后,柴三郎將是柴府下一代的執牛耳。 柴府如今是烈火烹油,鮮花著錦,然而當今圣上可沒有先帝那樣仁慈。沒看見連博陵侯近來都如此乖覺么。朝中一個柴丞相,一個大司農,看起來著實打眼了。柴彥安嘆了口氣,等撐著宮中的皇后產子后,他便上折乞骸骨吧。 這樣,皇上也能對柴家放心了。 207、二零七章 齊地 離著齊王大婚的日子越來越近,陳睿也覺得這段日子自己的各項政令都執行的無比順暢。不論是博陵侯, 還是柴府, 或是京中的名門望族,各個都乖覺的不得了。 陳睿不屑一笑。 這幫老臣仗著是伺候過先帝的, 以前可沒少擺架子。如今被他一手打一手拉的,還不是變聽話了。 這就對了, 他乃當今天子,天下第一人也, 這幫臣子只需忠于他, 順從于他即可。若是有二心,換了便是。他最厭惡的便是柴府那幅門生遍地的模樣,這天下是他陳睿, 不過是有區區幾個門生,也在皇帝門前擺架子?! 他娶了柴氏女為后, 是對柴家的賞賜, 可不是什么聯姻!好在柴彥安比他兒子有眼色,自柴氏入主后宮后, 便開始稱病, 雖掛著丞相之職,但并不對他的政令指手畫腳。倒是柴三郎,還真有些擺出一副岳丈的架子。拿一個鹽鐵官去敲打敲打他, 若還不清醒,陳睿便打算給這個大司農挪挪位置。好在柴三郎識時務,到也是個聰明人。 自陳睿登基以來, 便一直與外戚,老臣,望族之間博弈,這讓身為皇帝的陳睿覺得頗為束手束腳。他不斷打壓以博陵侯為首的外戚,如今又收復了代表老臣的柴氏,將陳氏郡主許配給地方望族褚家。如今三方勢力終于都安靜了,陳睿順心的舒口氣。 天色漸晚,內侍送來了侍寢的牌子,陳睿隨意看了一眼。柴氏女是皇后不假,但他卻不想讓皇后這么快有孩子,柴府如今一門兩侯一后,卻是抖了起來?;屎螽a子,若是男孩,寓意重大,柴府也更有資本,不出幾年,又是一門尾大不掉的外戚力量。 內侍見皇上將牌子來回掃了好幾眼,目光落在了高美人的牌子上,心道,這高美人還真是入了皇上的眼,一個月連著三次侍寢了。 高氏,家里三代為官,但能力有限,族內最大的不過是五品。但有一點,高氏是鐵了心的帝黨,大約是感激皇帝選了他們家的女孩兒入后宮,這高氏的現任族長,也就是高美人的父親隔天便是一封折子來表忠心。 后宮里也的確需要這么一個人來制衡皇后。然而身份也不能太高,不然朝堂里會有非議,同時也要顧及一下柴氏的面子。陳睿又不想真的和柴氏翻臉,不過是一些制衡手段,鞏固自己的皇權罷了。但讓太后來制約皇后,陳睿是一百個不情愿,太后那又是另一方勢力,對皇帝的忠心可不純粹。 前朝、后宮,都必須握在自己手里才是最安心的,陳睿如是想著,順手翻了高美人的牌子。 比起陳睿的順心,弟弟陳曄卻好幾日都不曾好好安睡。馬上要離開熟悉的京城去往齊地,這讓剛成年的陳曄頗為緊張??商髤s像是忘了還有他這個兒子一般,他現在還住在宮里,可除了每日的請安,太后很少召見他了。 而博陵侯,原來是舅舅,如今是岳父了。他去找他吧,也是十次有八次不被待見。而一直相處的不錯的大舅子這次沒跟來,兩次被待見的時候,接待的他的竟然是霍明明! 倒不是霍明明不好……可她到底是個女孩兒吧??! 男女要避嫌啊,這還是他表妹,更應該避嫌??!而且霍明明站起來跟他一樣高,穿著一身男子衣袍,那腰,那腿,那手臂,打背后一看…… 他帶來的侍衛還曾經差點將霍明明認成了侯府的小公子,還是特瀟灑的那種…… 捂臉啊,真是黑歷史。 陳曄真沒想過自己身邊的人會這么丟臉。 朝政和他挨不上,朝臣他也不能去結交,京中各府的同齡公子們他也不熟,封地齊的各種消息他早就熟背于心了。陳曄發現,他要大婚了,他要去封地了,而他竟又仿佛無事可做。 嘆口氣…… 還是去跟老丈人套套關系吧。 畢竟滿京城,能打交道又不用避嫌的,如今也只有博陵侯了。 聶冬聽聞陳曄又來了,吐了嘴里的瓜子皮,吊兒郎當道:“這小子是多想娶媳婦兒啊,他哪怕來八百遍,我也不能提前讓他倆見面?!?/br> 霍明明用著牛皮不斷擦拭著手里的匕首,接道:“他也沒別處可去,不來這里,難道要去方少府那里?” 聶冬一口茶差點對著霍明明噴了一臉,然而看著霍明明手里的匕首,聶冬覺得嗆死總比被媳婦兒捅死要好。 “咳咳咳咳……他要是敢上方少府那里,陳睿那小子還不把他給扒了層皮?!甭櫠鹊难蹨I都出來了,隨手扯了個帕子抹了把鼻子又道,“隨便府里哪個人,去見他就行了。我這把老骨頭,就不見了?!?/br> 霍明明換換站起身:“隨便哪個人?”說罷冷笑一聲,“除了我,周陽侯府里還有誰敢見陳曄?!?/br> 說罷,推門離去。 聶冬望著她離去的背影看了半晌。 老子媳婦兒真特么帥呆了?。?! 來個這里這么長時間,經歷了那么多事,霍明明早已不再像當初那般懵懂。陳曄雖然是陳睿的親弟弟,但顯然,陳睿對他并非信任。陳曄心里清楚哥哥對他的提防,想要在陳睿手下平平安安的混口飯吃太難了。陳曄從不結交朝臣,也不結交各府的公子,甚至也不對任何朝政發表意見。他唯一的愛好就是養馬,打馬球,陳睿知道后頗為高興,每年都會賜他好幾匹御馬。 周陽侯膽小怕事,博陵侯交兵權離京的事早就讓他嚇破了膽。周陽侯府上下與周陽侯都是一樣的膽子,對陳曄的登門,都是客客氣氣的,但不見任何親熱,那說話的語氣都是比著尺子來的。 霍明明冷眼看了幾次,就覺得頭疼麻煩。她從不遮掩什么,見到陳曄該怎樣就怎樣。不妨這般姿態令周陽侯府拿她當了救命草,也直接忽視了她女子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