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
陳澤搖了搖頭,將那些亂七八糟的拍到腦后,萬分仔細的交代了從吳國去博陵需要注意的地方,雖然這些話他已經反反復復的對霍明明說了三四遍了。 霍明明耐心的等他說完,陳澤見她如此認真的看著自己,心中涌出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突然想要將她留下來,長長久久的住在他的淳化殿內,只是話至嘴邊,卻道:“這一路你要保重?!?/br> 霍明明不懂古代行禮,學著電視劇里的大俠那樣抱拳道:“從此山高水長,后會有期了!”說完翻身上馬,揚鞭而去,動作干凈利落。 陳澤呆呆的站在原地,眼里一片落寞。 聶冬一連走了兩天,由于還未出易陽郡內所以并未遇到什么流民,倒是有些沿路的商販希望與他們隨行。 小民擅用官道是要被抓進官府挨板子的。這是聶冬穿來后才了解的事,官道修來就是給官老爺都有功名的人走的,其他人能走的要么是村里自己修的路,要么就是那些林間小路了,可無論哪一條都沒有官道走的舒服、安全。 對于博陵侯來說,帶幾個商販同行不過舉手之勞,更何況這些走南闖北的商販通常都是消息靈通人士。聶冬悄悄掀起車簾,低聲道:“陳福,你去問問那些人可有從吳國來的?若有,定要仔細問清楚他們路上的所見所聞?!?/br> “是!” 陳福領命而去。 第五十九章 匪徒 陳福雖才二十五,看起來卻有些顯老相,給別人一股老實誠懇的錯覺。他走路時也不像秦蒼高安那樣姿勢挺拔有力,他總喜歡含著一點腰,眼睛微彎,帶著一種和善的笑意,就像村子里特別招小孩子喜歡的傻大個。 他也不像其他侍衛那般隨身佩刀,此刻一身簡單的布衣,步伐輕松的向那些商販走去。商販們見到官老爺來了,連忙將身上的行囊放下,磕頭行禮。陳福將年長的那位扶起:“老丈無須多禮?!?/br> 那老者從袖里掏出一錠銀子:“小人們感激官爺們一路的照顧,這些表禮不成敬意?!?/br> 陳福大方收下,扶著老者一道坐在牛車上拉家常。 “聽老丈的口音像是本地人?” “是啊?!崩险咿壑毼⑽Ⅻc頭。 “這是要去哪里行商呢?”陳福道,“現在這世道可不太平啊?!?/br> “官爺說的是吳國的戰事吧?!崩险邍@了一聲,“老小兒今年六十有三了,現在還記得十幾年前的那場面,兵荒馬亂的,俺們村里死了不少人,老小兒命大活到了現在。哎……這才過了幾天太平日子啊,又起了戰事?!?/br> “老丈為何不留在家里,您冒著花甲之年還要出來闖蕩?” 老者道:“不瞞官爺,老小兒這一生有六子四女,幾個孩子死的死,散的散,到如今只有一幼子相伴,年僅十歲,正在官學念書。老小兒也不知自己還能活幾年,現在不給他積攢些家業,真是到死都閉不上眼咯?!?/br> 前朝之亂的陰影還未散去,本朝雖已休養生息十幾年,但百姓們并未恢復元氣。 “富貴險中求,如今吳國正亂著,老小兒自是不會去吳地,但與吳國相鄰的龐縣倒還算安全,聽說那里急缺一些貨物,所以老小兒這便隨著幾個掌柜們一同前去看看。敢問官爺一句,這些糧草可都是要送往吳地?” “正是?!标惛5?,“這都是博陵士人及百姓樂捐來的,望能一解吳國之憂吧?!?/br> 老者一聽他們是博陵來的,立刻道:“博陵的官兒都是好官哩?!?/br> 陳福有些好奇,笑道:“老丈為何有此言,難道是因為我們肯帶你們隨行?” 老者道:“老小兒見識不多,但也聽過一些事。趙縣的時疫鬧得沸沸揚揚,你們博陵又是送藥又是送郎中的,連博陵侯這樣的尊貴的人都冒著時疫之險親自去趙縣。哎,不是老小兒拍馬屁,老小兒活了六十多年,還是第一次聽說貴人們主動去時疫之地的。這份膽量和氣魄,又豈是尋常人能比的?更何況,官爺您也是博陵來的,如今像您這樣和氣的官兒也不多啦?!?/br> 周圍的商販們天生對這些官爺有著畏懼之感,卻見著陳福毫無架子的和老者坐在牛車上談笑風生,那些隔離感也漸漸消散了些。有些膽大的也湊了過去,想與陳福套套近乎,陳福依舊和氣相待。 “小人聽說吳地周圍連土匪都開始出沒了?!甭犼惛T趩枀菄那闆r,一個商販道,“不少人想渾水摸魚哩。哎,只是苦了咱們這些小老百姓?!?/br> “怎么會有土匪?”陳福追問,“當地的官差呢,總不能連官差都去打仗了吧?!?/br> 那人有些遲疑,畢竟陳福也是官,官官相護,他現在說了吳地官老爺們的壞話,以后要怎么去吳國做生意。陳福勸道:“我們都是運糧官,這一路最要提防的便是這些匪徒,既然你知道這個消息,且詳細說與我聽,若消息屬實,本官重重有賞!”說罷,便命人拿來一吊銅錢,遞給那人。 有錢能使鬼推磨,那人思量了一番,覺得陳福所說的確有道理,便壯著膽子道:“不瞞官爺,小人有個親戚就在吳地,聽他說吳王將村里的男丁都征走了,只剩下些老弱婦孺。加上去年大旱,許多人都吃不飽肚子,便落了草。如今趁著村里空虛,便都紛紛下山了。鎮子里還好些,一些村子里都快沒人了?!?/br> “是啊,吳國大旱幾乎顆粒無收。大人們運了這么多的糧食可得要小心啊?!崩险叩?,“就怕那些亡命之徒連官糧都敢搶??!” “多謝諸位提醒?!标惛D瑢⒋讼⒂浵?,又與眾人閑說了幾句后,便回到馬車旁。 二十五輛運糧車以及一百人的運糧隊在官道上頗為引人注目,為了安全考慮,眾人每一夜都會宿在驛站。 “這樣下去何時才能到吳國?!甭櫠行┙辜绷?,每天連三十里都走不到就要歇下,據陳福前來回話,他們這樣的速度已算是快的,之前的運糧車每天只行二十里里就會停下。 聶冬冷笑一聲:“這哪里是運糧,完全是在結伴出門踏青??!照這個速度,還得十多天才能到吳國?!?/br> “屬下去叫他們走快些?”陳福問道,“只是這樣就少不得要露宿荒野了?!?/br> “那就扎營!”聶冬道,“去對高安說,七日內必須抵達吳國!” 陳福臉色卻有些猶豫,“方才屬下從那些商販口中得知,吳國已有山匪紛紛出沒……”誰料話未說完,聶冬卻咦了一聲。 “吳國不是仗打的男丁都快死了四分之一嗎?這些山匪是哪里來的?” “據說是去年大旱活不下去的人,入山落了草?!?/br> 古代當兵可不像現代需要各種政審證明你身家清白才能入伍,古代軍隊里一向是魚龍混雜,因為“充軍”這一條,里面還會有各種罪犯。聶冬兩眼放光,這哪里是匪徒啊,全部都是兵源有沒有! “不過是些宵小之輩,我侯府的侍衛還用得著怕這些人?” 不是聶冬自視甚高,博陵侯留下的遺產中,屬這些侍衛最為寶貴,他們幾乎是按照職業軍人的模式來培養的。在侯府里,他們每日可以獲得充足的營養。加上博陵侯又是一個喜歡刺激運動的人,特別鐘愛看侍衛們之間相互毆打……阿呸,是搏斗,所以這群侍衛的武力值也夠看。更別提博陵侯是從負責皇帝警備的衛將軍職位上退下來的,他自己的侍衛,完全就是比照禁衛軍來訓的,而秦蒼這些侍衛頭子們,比起禁衛軍里的精銳也不遜色,說不定還要技高一籌。職業隊單挑業余隊,除了碾壓聶冬想不到其他詞。 過了三日,商販們紛紛離去。運糧官們的身上則多了不少銀子和一些小玩意兒,都是商販們給的孝敬。 “以后我侯府出行,也可以將這些人帶一程?!甭櫠掳?,若有所思。 陳福道:“侯爺是覺得他們可憐嗎?” “這倒不是?!甭櫠?,“他們隨本侯走,本侯給他們提供了安全之所,理應要給孝敬。只是這詞兒聽得太刺耳了些?!?/br> 陳福垂著頭,心里有些忐忑,總覺得老侯爺要說些什么驚世駭俗之語。 “不如就叫做保護費好了!”聶冬道,“簡單又明了!他們交錢,本侯則保障他們的安全,免得這些人跟著隊伍畏畏縮縮的,反而耽擱行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