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這是巷戰! 吳王那個酒囊飯袋什么時候得到高人指點了?! 聶冬突然意識到,吳王世子那坑爹的事跡沒人提起,朝中諸人現在只知道北疆犯邊,但那個可笑的理由吳王并未上報,可奇怪的是,竟然也沒有人發現。吳王肯定是有心隱瞞,可皇帝在各諸侯國內也派了監視的官員,怎么他們也沒上折子,難道都被吳王攻略了嗎? 隨著捷報而來的依舊是吳王請求糧草支援的折子,可這本折子寫的特別高明。它首先闡明了吳國和博陵的地理位置,二者是相依相存的,一旦吳國被破,北疆騎兵便會如蝗蟲一樣的進入糧倉博陵;其次寫明了北疆人騎兵的危害,他們都是只懂得放牧的野蠻人啊,一旦被騎兵踐踏良田,春耕播下去的種子幾乎不會存活,到了秋天則會顆粒無收,以博陵為中心向四周輻射,饑荒必不可免;第三,依托這次大捷說明了吳國有抵抗的能力,我們都出人頭流血了,你們總不能讓英雄流血又流淚餓著肚子上戰場吧;第四,我吳王是你的親叔叔,一直安分守己,年紀也大了,實在不想折騰??蛇@一次是北疆主動犯邊,我不守著能行嗎?如果皇帝不派支援,這很明顯就是提防我,當年我跟著你老爹混的時候,你爹那么信任我,如今你登基了,你這樣做實在是寒了親戚的心,我不知道該如何證明自己的忠心,唯有吳國國破的那一天,讓我的家人將我的尸體掛在城樓上,告訴吳國百姓們,我這個做人親叔叔的為皇帝守疆土,不曾有任何退縮! 能有資格看到這份折子內容的人不多,聶冬恰好是其中一個。 “這是吳國丞相的手筆?”聶冬嘖嘖贊嘆,這份折子寫的實在是太全面了,最后竟然還打了親情牌,重點不在諸侯王上,只是一個為自己侄子守邊的老叔叔罷了。 霍文鐘卻搖搖頭:“禹東白以文采見長,若他主筆想來辭藻會比這篇更豐富?!?/br> “也對?!甭櫠挚戳艘槐槟钦圩拥膬热?,可以說是非常淺顯,基本上都是大白話,其他地方只是普通潤色。 霍文鐘想了想又道:“倒像是武將所言。您看這一段其中關于博陵的分析,還有那些北疆人的特點……兒子以為,這應該是作戰經驗十分豐富且對北疆人非常熟悉的將領所寫?!?/br> 結合捷報的那一段關于巷戰的描寫,聶冬也十分認同這個觀點:“看來吳王真的得了一名良將了?!?/br> “千軍易得,一將難求。想來陛下也會準了吳王所奏,兒子先準備些糧草如何?” “可?!甭櫠c頭,又囑咐道,“此事博陵侯府不要直接插手,你也不要過問此事,交給府衙等人便是?!被粑溺娬儐?,卻聽聶冬道,“當心魏刺史?!?/br> 趙縣的事皇帝還沒下最后的旨意,魏君廷等人的大招還沒出,聶冬不想在此刻給他們把柄?;粑溺姇?,當下決定請沈江卓出門喝茶,雖然對方是縣尉,但又有一層親戚的身份放在那里,親戚在一起吃飯,誰也管不著。 第三十九章 書信 聶冬在侯府里修養了好幾天,躺在那張大床上,懶洋洋的都不想起來了。身為吉祥物,博陵侯這一輩子要做的只有兩件事:一,好好活著;二,不主動惹麻煩。原來的老侯爺只做到了前者,而聶冬雖然很不想做好前者,但后者他完成的很好。如今有出了日記的事情,導致聶冬連前者都做的十分完美,一時間博陵侯府格外和諧。 四月正是一年中最好的時光,不冷不熱。午覺醒后,聶冬便帶著斗笠乘小轎去湖邊釣魚。侯府內的湖很大,可以在上面乘舟賞荷,微風徐徐,湖面泛起絲絲漣漪,頃刻后又歸于平靜,四月的荷葉正在發芽,更給湖上平添絲絲綠意。 聶冬深呼吸了幾次,覺得身體舒暢不少。老侯爺留下的這快要被掏空的身子,在聶冬有意識的調理下,總算是從負數上升回正數了,但離及格還很遠。 放下釣竿后,不一會兒就有一條魚上鉤。秦蒼站在一旁看見老侯爺喜滋滋的拿著漁網去撈,趕緊讓了幾個侍衛前去護著,以防老侯爺掉進湖里。自從大家發現老侯爺最近喜歡上垂釣后,每日清晨便去外面買來好幾桶活魚倒入湖中,萬一老侯爺在這一坐半個多時辰一條魚都釣不上來大發雷霆怎么辦。 還好魚價還沒漲,只是賣魚的人好像有點多了。畢竟博陵侯府的湖有這么大,一兩桶的魚誰知道它們會游到哪里去呢。一開始府中每天最少買七八桶魚,后來王家丞給出了個主意,讓人在湖底下結張暗網,把魚都集中到一個角落里,這樣就不需要經常換魚了。聶冬一開始還沒發現,后來才慢慢察覺出來,不禁感嘆上位者的喜好真的可以決定許多東西。如果他一出生就在這樣的環境中長大,肯定會享受的心安理得,再問一問何不食rou糜。奈何當了二十多年的平民,猛一受到貴族待遇,聶冬頗有些膽怯,也不敢亂換休閑娛樂方式了。 罷了,還是釣魚吧。 好歹還能給一些漁民增加些收入,這些活魚也不算浪費,府里還能煮來吃。聶冬得知垂釣的秘密后,便不再換地方,免得又讓人下水去結網。 殊不知侯府里以王家丞為代表的一幫侯府佐官,得知老侯爺迷上垂釣后個個都在菩薩面前上了三炷香。 ——謝天謝地,老侯爺終于有了一個正常的愛好了! 比起派人去江南搜羅美女,對其身高體重樣貌才藝近乎極端的要求;往湖水里扔黃金和白銀,就想試試二者聲音有什么不同,之后還要命人潛下去將其撈起來等等之類的,釣魚這種事實在是簡單又方便! 比起聶冬的悠閑,博陵府衙卻依舊忙碌。博陵侯雖回到侯府,但趙縣依舊每日都會有書信傳來,博陵府衙也派了一個小組的人前去協助。聶冬將釣竿架在一旁,手里拿著趙縣的書信,經過他的要求后,如今趙縣傳來的公文簡單又明了。遞給官方的還是老樣子,但遞給博陵侯府的必須按照聶冬的要求來。沒有繁雜的抒情,沒有那千篇一律的格式,直接列出事情和數據。 “死亡人數已經開始下降了,但還需防著天氣轉暖啊?!甭櫠闹械拇笫^落了一半,剩下的就不是他能決定的。 站在一旁的秦蒼思量著老侯爺的心情,見聶冬不悲不喜,最終還是將第二封書信遞了過去,然后默默的向后方挪了一小步,若老侯爺要拿魚竿抽人,這個位置也方便躲一點。 這些小動作聶冬自然沒有發現,很自然的接過文書后,下一刻那就質量不太好的紙被他揉成了腌菜摔在地上。 “這群混帳玩意??!”聶冬氣的從椅子上跳了起來,“魏——君——廷??!你去死吧??!” 給聶冬看前秦蒼并沒有看過內容,但看到那書信外的署名時他便覺得不太妙,寫信之人是個有幾分名氣的狂生。此刻秦蒼趕緊掃了幾眼,倒也看到了幾句話——博陵侯擅離封地,沒有圣旨便肆意插手一地民治軍情,縱其侯府侍從肆意侮辱朝廷士人,世間公道何在,朝廷法紀何在?! 魏君廷寫的折子聶冬無緣看見,但不妨礙有人知道博陵侯和魏君廷之間的恩怨后,要替魏老丈仗義執言的。這一封信便專門寫給博陵侯,可這其中若沒魏君廷在后面推波助瀾,聶冬把自己的姓倒著寫! 如今朝廷廣開言路,不少人以狂生自居,小官罵的沒意思,專門挑大官罵,以彰顯自己的不畏權貴的品德。 這封信里甚至還把趙縣時疫一事推到聶冬頭上,說是博陵侯倒行逆施才導致這場天災…… 明明已經將趙縣的事在各處張榜,博陵侯府又是出銀子又是出郎中的,這些都大家都看得見。哪怕一個人以前再昏庸,但對待時疫一事上,博陵侯的表率作用是一點都不摻水的。試想一下,你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做了一件好事,官方也宣揚了,當地百姓也覺得不錯,可突然有一天一個狂生特地寫了封信還專程寄到你家里來罵你,說你做的都是假的,官方宣傳那是被你威脅的,老百姓是被你蒙騙的,你這樣做背后肯定是有大陰謀,信下面還有一串聯名……是個人都得氣的吐血。 聶冬氣的眼睛都綠了,破口大罵:“老子要真有這樣的本事,第一次就咒死你??!” 秦蒼趕緊道:“侯爺,請慎言?!?/br> 正在氣頭上的聶冬橫了他一眼,心中雖明白秦蒼這是提醒他不要和巫術沾邊,但那心中的那股氣實在是沒地方撒。 王家丞匆忙趕來,發現湖邊氣氛不對,也不廢話,趕緊道:“回稟侯爺,陛下派天使來傳旨了!” 聶冬深呼吸幾次,努力讓自己平靜些:“關于什么的旨意?” “似乎是……時疫的?!?/br> “呵,來的倒是時候!”聶冬猛地甩袖,“本侯這就去見他們!” 北地,吳國。 “列陣!” 一個身材高挑的年輕人站在中軍之中,不怒自威,聲音有些低沉沙?。骸伴L槍兵準備,敢擅自后退者,斬!” 北疆的騎兵異常驍勇,但站在中間的那個人卻從不將他們當做士兵。吳國已經連失三城,這一座城池是北地最后的防線,一旦被破,吳國將失去所有的依仗,仍由北疆鐵騎踐踏。城內十六歲以上六十以下的男丁全部參戰,只有老人和孩子和一部分的女人被轉移到了別處,一些身體強健的女人也拿起了武器抵抗著這些來自北方的入侵者。 “在你們面前的,不過是一群愚昧不堪的土匪,他們除了坐下的馬和手上得刀什么都沒有。而你們的身后,是你們的父親姐妹和兄弟們,如果你們后退一步,土匪會踏過你們的尸體,劫掠你們的親人,然后指著你們的眼睛說:看吧,這就是懦夫的下場!” 眾士兵高聲齊喊:“殺!殺!殺!” “我們已經退無可退,就在這里決一死戰!” 城內四周有房屋街道,位置并不寬闊,騎兵無法展開猛烈的沖擊。 前排的周大壯緊緊握著長/槍,手心里全是汗水。吳國的士兵按照中軍的要求緊密列陣站在一起,這是一場以人頭換人頭的戰爭,城內已經沒有多少能阻擋騎兵的軍事障礙物了,少量的拒馬槍放在前方,卻阻止不了多少騎兵,剩下的只能靠人的*來擋。前面兩排的士兵會被被騎兵所帶來的沖擊力撞得連內臟都吐出來,從而給后面的長槍兵換來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