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節
陸兆業寒著面孔,不告而別。 孫福霖生怕再被那世子的襪子塞一嘴,急急忙忙扯著燈籠追了上去,口中嚷嚷道:“太子爺,小的送您回東宮。小的與此事當真無關,太子爺便饒了小的這一回吧……” 不過半盞茶的功夫,棲梧閣里,只剩下了沈蘭池與陸麒陽。 陸麒陽在桌邊分膝而坐,指縫里夾著張指牌。他用紙牌撥弄著碎銀塊兒,慢悠悠道:“我也不能在此久留,一會兒就走了。雖然沈皇后今夜是不會再對你動手了,但你日后切記長個心眼?!?/br> “說的簡單,做起來哪有那么容易?!鄙蛱m池道,“她是皇后,還是我的姑姑,又豈能隨便回駁了她的話?下回她叫我來宮里頭,我照舊得來。除非我爹硬氣一回,連皇親國戚都不愿做了,那才是我能真正暢快的日子?!?/br> 陸麒陽看她眼底有分淺淡無奈,也知她是身在局中,不得不為。 見她眉心微皺,陸麒陽覺得心底一動,有些憐惜,直想撫平她的眉間輕結。于是,他笑道:“船到橋頭自然直,日后自然會有解法。如果你要是不開心……” 說罷,他朝沈蘭池勾了勾手,示意她湊近自己。 “做什么?”沈蘭池微惑。 “哄你開心?!彼醋√m池的脖頸,在她唇上淺淺親了一下,笑嘻嘻道,“好叫你歡喜一些?!?/br> 這親吻不似先前的纏綿溫柔,像是蜻蜓點水似的一下,可沈蘭池卻怔住了。不知為何,向來膽大又不為世俗所縛的她,竟陡然紅了面龐,仿佛是那些初初識得情為何物的閨中女子似的。 瞧見她面上薄薄紅色,陸麒陽的心情陡然好轉,被旁人覬覦老婆的不悅也輕飄飄地散去了。 他撫平衣角皺痕,起了身,朝棲梧閣外走去。 如是一夜,果真平安度過。 之后的兩三日,沈皇后便不敢再做什么了,只在沈蘭池將要回家的那日,見了她一回。姑侄兩見了面,也左右無話,尷尬的很。沈皇后從前親切的笑意,不知為何也略顯訕訕。 沈蘭池可沒打算閉口不言,待回了家,二話不說便將此事告知了母親。 沈大夫人一聽,心底便糾結起來。 沈家能做皇親國戚,這沈皇后功不可沒。要是與她撕破了臉,那才是誰都討不得好。更何況,這小姑與嫂子間從來都不好說話,她要是貿貿然去夫君耳旁吹沈皇后的枕頭風,興許還會惹來自家老爺不悅。 “娘知道了?!鄙虼蠓蛉艘ба?,道,“我就知道,她心底還在打著你的主意。日后她再叫你去宮里,我便說你病了。娘知道你心底也委屈,可皇后娘娘到底身份尊貴,還得忍讓著些?!?/br> 沈蘭池點頭,道:“女兒明白?!?/br> 能讓娘知曉這皇后姑姑不是個善茬,須得警惕提防,也算是沒白費功夫。 *** 般伽羅使團在京城停留十日,便會離去歸鄉。此行來楚,般伽羅國不僅獻上金銀珍寶、異國奴隸,更是與楚定下條款十三項,約定大楚與般伽羅彼此通商,以結萬世之好。 此外,使臣還有一件極為重要之事要做—— 數日前,般伽羅使臣向楚帝呈上一卷文書,言說要替般伽羅國的王三子阿金朵殿下求娶永淳公主陸柔儀為妻。 楚帝對此事犯起了難。 叫永淳公主遠嫁異國,他心底多少是有些舍不得的??赡前阗ち_國又極是重要,不可得罪;再者,阿金朵王子在楚國受了傷,遇了襲,多多少少,楚帝都得給般伽羅國一個交代。若是直截了當地拒絕,未免失了上國風范。 正當楚帝獨自煩憂之時,也不知柳貴妃怎么打聽到這件事,立刻自告奮勇地替陛下排憂解難。 “那王子未必是心儀永淳,也許,只不過是想要求娶我們楚國的貴女罷了。若是陛下舍不得永淳,換個宗室、臣子之女,冠以皇姓,嫁過去便是了。但是,那王子身份高貴,這挑出來的和親女子也須身份高貴無匹,不輸永淳公主才是?!?/br> 柳貴妃面帶嬌媚笑意,對楚帝體貼道。 “哦?”楚帝聽了,極有興趣,“愛妃覺得放眼京中,哪位貴女比較合適?” “這……臣妾倒是不好說?!绷F妃眼珠一轉,嬌嬌一笑,道,“不過,臣妾覺得那沈家的女兒是極好的。身份高貴自不用說,長得又那般出挑。若是以她和親般伽羅國,便是王子再有怨言,再想娶永淳,也挑不出錯處來。她沈家已出了個太子妃,享盡榮華富貴,理應再出個女兒替陛下分憂?!?/br> 楚帝聽了,心底笑了起來。 他何嘗不懂柳貴妃的小心思? 柳家與沈家敵對已久,柳貴妃自然也不希望沈家討得好去。那沈蘭池貌美絕倫,無論是嫁誰,都是一枚能拉攏對方的好棋子;這樣精心教養的女兒,若是給嫁到外邦去了,那無疑是折了沈家銳氣。 不過,沈家的銳氣折了,那又如何? 依照沈家那副貪心不足的樣子,這沈蘭池無論嫁誰,都只是一枚棋子罷了。與其替沈家謀得利益,倒不如嫁到般伽羅,替整個兒大楚謀份利益,也好在青史上留一份佳名。 楚帝笑了笑,道:“愛妃倒是聰慧?!闭f罷,便不再言語。 柳貴妃見楚帝如是說道,放下心來。 這沈蘭池不走得遠些,她的心始終是放不下來。雖響兒陰差陽錯,與那季家的二小姐定了親事,可后來沈蘭池又救了響兒一回,難保響兒不再動心。 要怪,就怪這沈蘭池天生一股妖艷相貌,無端引得響兒被她勾纏了去。嫁到般伽羅那等遙遠地方去,總不會再勾引到響兒了罷! 柳貴妃出了楚帝的御書房,便在外頭見著恰好路過的陸敬樺與陸麒陽。她對這兩個人沒甚么好感,權當做沒看見,上了肩輿便回廣信宮去了。 陸敬樺與陸麒陽說說笑笑,向王惠妃的昭華宮去了。接著,便發生了數日前的那一幕—— “麒陽哥今日怎么來了?不會是……不會是為了我偷偷溜出宮那件事兒吧?” “你倒是聰明,我就是為了那件事兒來的?,F在我就要告訴惠妃娘娘,你跟著那阿金朵王子偷偷……” *** 到了般伽羅使團將要離京的前一日,陛下在御花園中設宴款待使者。因有前車之鑒,這宴席不敢請太多旁人,亦無歌舞絲弦,只請了幾位重臣權貴與皇室子弟。 沈辛固乃是當朝權臣,自然是要去宮中。只不過,這一次的宴席卻有些特殊,陛下特意叮囑他,將女兒沈蘭池也帶入宮中。以是,他讓仆婦為沈蘭池仔細打扮,著力挑了穩重衣衫,免得她在異國貴客前丟了臉面。 沈蘭池雖已想好了日后要避著皇后姑姑,但陛下宣召,她卻是不得不從的。以是,她不得不好好打扮了一身,與父親前往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