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
說罷,提著裙擺飛也似地跑了。 望著沈蘭池的身影,沈大夫人心底一陣慰意。 等過了年,替庭遠定下了婚事,也該想一想蘭池來日的歸處了。 庭遠的婚事呀…… 哎呀…… 愁吶。 *** 分了家,二房就另起鍋灶,與大房徹底分開了。肖氏這是第一回做真正的當家主母,起初還新鮮了兩三日。待她仔細核對過賬簿后,卻又愁上心來。 雖分家的時候,沈二老爺從大房這頭要走了一些田產鋪子、庫中財物,可這日子到底是比不得從前。沒了財力深厚的安國公府在下頭托著,他們這一房的家當便顯得窮酸得多。從前那樣縱情揮霍的闊綽日子,只怕是一去不復返了。 更何況,城外的莊子里還養著二房的長子沈庭竹。沈庭竹瘋瘋癲癲,養著這樣一個幾可稱是“廢人”的少爺,自然也要花費一大筆錢。 現在,肖氏竟荒唐地希望太子殿下能因為沈桐映毀容而退婚了——如此一來,就算她絞盡腦汁也湊不出一百二十抬的嫁妝,京城也不會有那么多人笑話他們家。 百煩壓心,肖氏夜里翻來覆去,難以入眠??善舯谶€有個嫁進來不久的芳姨娘徹夜彈琴,附庸風雅,惹得她愈發心煩意亂。 這一日,總算有一個好消息傳來——沈皇后遞了口信來,說太子殿下憐惜桐映毀了容,不忍退婚,會照舊娶她過門。 這消息一傳到沈家二房,便令肖氏舒展了眉頭,心底仿佛有一塊巨石陡然落地。她有心去宮中謝過沈皇后,可沈皇后卻一直借口身體不適,不接見她。肖氏幾番前往宮中,都不曾見到沈皇后的面,只能悻悻歸了家。 肖氏不知道,現下的沈皇后,早已亂了陣腳。 兩位兄長分了家,少不得日后會漸漸疏遠。于沈皇后而言,此事有萬弊而無利。 可她也是一路看著兩房過來的,心知這分家一事,必然是不可挽回。 在這兩房里,自然是長兄這一房更要緊些。沈辛固與沈辛殊互生隔閡,太子又娶了沈辛殊的女兒,那她這個做小妹的,恐怕也得被沈辛固看做仇人了。 豈能如此?! 沈皇后心頭一狠,干脆將陸兆業請來宮中,對陸兆業道:“太子,本宮知道你有意于蘭兒。我看蘭兒至今也未曾定下婚事,保不準是她其實心頭有意于你,只是在別扭著。你憐惜桐兒,照舊娶她過門,已算是仁至義盡。如果你要再娶一房側妃,她也定能諒解……” 沈皇后話還未畢,便聽到一聲嗤笑。 她抬起頭來,卻見得陸兆業唇角微揚,眸中有一分蔑色。 “母后,你讓沈蘭池那樣的女子做妾?”陸兆業開了口,聲音里有淺淡嘲意。 “本宮……本宮倒也不是那個意思,只是隨口一提罷了。而且這東宮嬪妃,到底與尋常人家不一樣,又豈止是簡簡單單的‘妾’?”沈皇后強笑道,“你父皇未承天命前,也曾納過側室……” 陸兆業不答,只是冷冷地望著她。 于是,沈皇后也說不出話來了。 陸兆業當初求娶沈蘭池,那是跪在圣前,口口聲聲懇請陛下同意。她將陸兆業一手撫育大,還從未見過陸兆業如此沖動模樣。 可沈蘭池呢? 她一點都不想要這太子妃的位置,毫不猶豫地推拒了這樁婚事。 沈皇后從思緒中回轉出,抬眼望見陸兆業正面帶嘲意地望著她。陸兆業那雙如寒雪似的眸子,悄然攪動了沈皇后的記憶,將某個人的面容從回憶的深處翻攪了上來。 “jiejie,作惡之人是必然會有惡報的。害的人多了,便會斷了這輩子的子孫緣,一兒半女都留不下。你信這句話么?jiejie?!?/br> 記憶深處,有一位高鬟寶衫的女子對沈辛夷如是說道,聲音泠泠如泉。那女子面貌清冷,一雙眸便如終年不化的山雪似的。也正是這雙眼,讓陛下贊她為五云仙娥,俗世難尋。 這女子的面容出現在腦海里,就像是有一根針扎在沈皇后的心上。待看到陸兆業與女子相似的面容,沈皇后便覺得心上那根針扎得愈發深了。 “太子不愿意,那就算了,當本宮不曾提過?!鄙蚧屎蠖饲f道。 “那兒臣告退?!标懻讟I道。 陸兆業自然明白,沈皇后是在擔心什么。 安國公府分了家,那便是無形減少了他身后的助力。 話雖如此,可若是陸子響死了…… 那便再也不需要沈家了,無論是哪個沈都不需要。 陸兆業跨出慈恩宮門,面上浮現出一絲狠戾。這分戾意很快消散而去,復為一派疏冷。 他并不知道,背后慈恩宮中,沈皇后亦懷著其他心思。 那“麒麟”一案尚未結案,因沈蘭池保護二殿下有功,沈桐映又因“麒麟”而毀了容,陛下暫未有深查沈家的打算。不僅如此,陛下還對陸兆業格外開恩,說是會重新考慮太子與沈桐映的婚事。 如此良機,又怎能錯過? 沈桐映毀了容,本就不配再做太子妃。太子良善,愿娶沈桐映,她沈辛夷卻不愿丟了這個臉面,也不想失去長兄這個助力。 想到此處,沈皇后眼底眸光一狠,隨即便對宮女道:“替本宮書封帖子,叫沈二小姐……不,安國公府的大小姐,來慈恩宮小住幾日?!?/br> *** 次日,昭華宮。 永淳公主坐在小秋千上,繡鞋的鞋履在地上慢悠悠地蹭著。 她并不怎么去搖那秋千,一雙手翻來覆去地玩著膝上放著的一個般伽羅面具。這面具與市面上流行的不同,愈加精巧冶艷些,還鑲了小顆小顆的細碎寶石,端的是華貴非常。 已是天寒之時,庭院里光禿禿的,沒什么景致可賞,然而永淳公主也在這秋千上晃悠了小半個時辰。一旁陪著她的陸知寧,早已無聊得打起了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