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
*** 沈家大房和二房還在鬧著分家的事,沈大夫人借口蘭池身子剛愈,并不讓她參與此事。隔了三日,蘭池略略恢復了精神,便被母親趕著去隔壁鎮南王府登門道謝。 臨去前,沈大夫人在她耳邊仔細叮囑道:“切記著為娘的叮囑,莫要讓人家被你嚇跑了。娘已與王妃娘娘打好了招呼,她定然會看顧著你?!?/br> 沈蘭池:…… 親娘哎! 沈蘭池出了自家家門,就看到隔壁鎮南王府門口一副隆重陣仗——朱紅大門大敞,一列小廝站得齊齊整整,王妃謝英鸞喜氣洋洋地站在門口,和過年似的,臉上一派美滋滋??吹缴蛱m池出門了,她笑得眉眼飛起,立刻朝沈蘭池招招手,道:“快來快來,阿虎在家呢!” “王妃娘娘,蘭池今日來,是為了向世子道謝……”沈蘭池說。 “道什么謝?應當的!”王妃笑得英氣勃勃,二話不說就來牽她的手,扯她入了大門,“今天阿虎打扮得可俊俏了!蘭池一定要好好瞧瞧!” 沈蘭池:…… ??? 自家娘和虎子他娘這都是怎么了? 第44章 鎮南王府 鎮南王府。 照壁朱赤, 瑞鶴連珠,滿目深邃富麗。鎮南王妃握著沈蘭池的手,神態親昵, 領著她過了花廊,口中絮絮不斷, 扯著家常。 天氣已經冷了, 王妃一張口, 便有白氣冒出來;因她說個不停,面前的白霧便沒散去過。 “先前你病成那副模樣, 還是我與你娘一道去了菩薩面前,求菩薩保佑你。沒料到那寺里的菩薩這么靈, 過了幾日,你便大好了?!蓖蹂δ课? 滿意地打量面前女子,“瞧瞧你, 現在精神多了。不過, 你還是得好好養著,一會兒只管坐著便是;有甚么吃的要的, 都告訴我?!?/br> 沈蘭池道了謝, 心底有些心虛。她那病雖來勢洶洶, 可去的也快。從噩夢中醒來后,她便飛速地精神起來, 如今已毫無大礙了。 “哦對了, 今天虎……今天麒陽也在呢, 打扮得可俊了,一會兒,你定要好好瞧瞧。我家這兒子沒什么本事,就是那張臉生的好看,最得小姑娘喜歡?!辨偰贤蹂沧套痰卣f完,便領著沈蘭池入了園中,口中道,“麒陽就在前頭呢……哎?” 鎮南王妃沒說完,余下的話在口中化成了一個驚疑不定的“哎”。 不為別的,只為面前這副陣仗,和王妃想象中的“帥氣兒子俏媳婦”的畫面完全不同。 只見鎮南王正大馬金刀地坐著亭中,吊著疤的眼角怒飛而上,滿面皆是兇相;一只大掌擱在桌案上,將一張素紙揉得皺巴巴。陸麒陽站在他前頭,垂著腦袋,雙臂平舉,兩手各提一大袋砂石。 “小兔崽子!連你爹的話都不聽,討打不是?那木金族的蠻人都能被老子打得屁滾尿流,你還能打得過我?瞎學了幾句兵法,就覺得自己了不得啦?!給老子提著這兩袋石頭,站到晚上!” 陸麒陽穿了一身筆挺的石青藍底綴袍,錦靴周冠,長身玉立。不看他手中那兩個灰溜溜、臟兮兮的粗布大袋,倒確實是一位俊俏公子。只是有那兩袋砂石在手,場面便不由自主地…… 滑稽起來了。 鎮南王妃倒吸一口冷氣,登時暴怒:“陸顯仁!你干嘛呢你!” 鎮南王陸顯仁顫著胡子,正一口一句“小兔崽子”地教訓著親兒子,冷不防聽見這聲女子怒吼,身子登時一僵。 下一瞬,鎮南王便嗖的一下,直挺挺地從石凳上彈了起來。 “王、王妃!”鎮南王立馬改了臉色,慌亂道,“我沒打他,今天沒打。就是這小子今天又不聽話,叫他替我寫封信,他也不肯,說是一會兒有貴客要招待。我是他爹,我還能不知道他在騙人?哪兒來的貴客,要是真有貴客,那就是天上要下紅雨……” 剛說完“有貴客就是天上要下紅雨”,下一刻,鎮南王便瞧見了王妃身旁的沈蘭池。 這女子年華正茂,一身娉婷昳麗;便是什么都不做,只靜靜站在那兒,也如一株凌霜侵雪的芙蓉花似的,占盡豐姿。若是她笑起來,那就更讓人移不開眼了。 鎮南王瞪大了眼,懵了好一會兒。 半晌后,鎮南王有些心虛地背過身去,結結巴巴道:“這,這不是隔壁沈家那丫頭嗎?還……還真來了…真是天上下紅雨了…王妃你也是,倒是早點和我打個招呼……” “誰知道你今天頭腦又發昏??!”王妃嚷著,急匆匆沖過去,搶下了陸麒陽手里兩個大袋,又替陸麒陽撣去袖上塵埃。一邊撣,她一邊對蘭池笑道:“哎!方才那是王爺犯了傻。蘭池現在再瞧瞧,我家兒子俊不???” 陸麒陽抬起頭,露出個縹緲的笑,活像是已經參破紅塵的和尚。 沈蘭池不由有些心疼。 她想,她若是再不做些什么,只怕是陸麒陽的這對父母就要急壞了。 于是,她不言不語地垂下頭去,什么也不說,只用兩只細細手指互相絞著,在袖里別扭地繞來繞去。半晌后,她抬起頭來,飛快地瞥一眼陸麒陽,又側過臉去。面頰低垂,發絲下恰好露出羞紅一片的耳根。 一言不發,卻勝過千言萬語。 鎮南王妃瞧見了,登時無聲地用胳膊肘捅起鎮南王的肚子來,面露喜色;她一邊捅,還一邊擠眉弄眼地沖自家夫君做口型,也不知道是在說什么。 又過了好一會兒,鎮南王妃收回捅王爺的手,咳了咳,道:“今日蘭池是來道謝的,那你倆好好說說。我和王爺,就先去里頭坐著了?!?/br> 說罷,便飛快地推著自家夫君走了。 鎮南王被推得踉踉蹌蹌,一邊走,一邊低聲嘟囔什么。 “這么好的姑娘,人家哪舍得嫁給咱兒子呀!你省省罷?!?/br> “陸顯仁,你少說兩句會死吶!” 待鎮南王夫婦走后,沈蘭池抬起頭來,面上緋紅早已褪了個干凈,表情淡定無比。這股收放自如的勁,讓小世子情不自禁地鼓起了掌。 “佩服,佩服?!标戺桕栙澋?,“這還是我第二次見著你臉紅呢?!?/br> “你又被你父王罰了?”沈蘭池問,“怎么了?” “沒甚么大事兒,罰站罷了?!标戺桕柸肓送ぷ?,一撩衣擺,坐了下來,“我爹不大會寫那些文縐縐的信,因此想要我來代筆。我想著你要來,便隨便哄了他幾句,結果惹怒了他?!?/br> “寫的什么信?現在替王爺寫了吧?!鄙蛱m池說著,朝那桌案上張望;見筆墨紙硯俱是齊全,便撩起袖口,又懸肘抬腕,挑起了那支筆來,“如果世子不嫌棄,便讓我來寫?!?/br> “……‘軍士者被腹疾,若多余三人之眾,則須慎以待之,以絕疾疫之災’?!彼f完這句,揉一下眉心,道,“不成,得換個說辭?!懔?,我來寫吧?!闭f罷,他伸出右手,握住了沈蘭池握著筆桿的手掌。修長手指貼著她的肌膚,似有不絕溫度綿延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