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
待肖氏給的丫鬟離去后,肖善芳就重理鬢發,關了窗扇、吹熄燭火,又半褪衣衫,倚到了榻上。四下里一片朦朦朧朧,叫誰也看不清她。 未幾時,肖善芳便聽到一道男子腳步聲傳來,頓時心底竊喜不已。她故作半寐姿態,不發一言。只聽得門扇一開,一名高大男子便跨了進來。見肖善芳橫在榻上,身子半露,那男子頓時腳步一陣遲疑。 肖善芳怕他反悔,立刻半帶哭腔,道:“別走!” 果真,那男子停下了腳步。肖善芳見此招有效,立刻委委屈屈道:“有句話說得好,說是‘山有木兮木有枝’,不知下一句是什么?” 她知道沈庭遠喜好舞文弄墨,便特地學來了這句話,想要一展才華。那男人沉吟一會兒,道:“未料到你也是個有文采的?!擦T,這些年只納過一房姨娘。如若是你,想必夫人也不會多言?!闭f罷,便欺身而上。 肖善芳聽他聲音有異,不似沈庭遠,心底頓時一愣。未等她反應過來,房門被倏忽踹開,外頭燈火大亮,肖玉珠領著幾個嬤嬤進來,大聲嚷道:“嫂子!我就說這藏珠齋鬧鬼,你還偏不信!方才我見著庭遠侄兒朝這邊來了,要是嚇到可如何是好?”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鬼怪有什么好怕的?弟妹特地千辛萬苦跑來咱們大房,就是為了這鬼怪一事兒?”沈大夫人一副見怪不怪模樣,從從容容地領著一干下人進來。 燈火驟明,肖玉珠滿心竊喜,轉過身去。下一秒,她的笑臉便僵住了。 但見那榻上肖善芳衣衫半褪,面上掛著未散羞紅。而她身上則壓著沈二老爺,腰帶已解了半截。 此情此景,可謂是與肖玉珠的想象相差甚遠。本應在此處的沈庭遠去向不明,她的夫君卻在這兒。 沈大夫人見狀,冷笑道:“什么妖魔鬼怪?原來是二弟在此?!彼龗咭谎蹪M面漲紅、幾欲尖叫的肖善芳,悠悠道,“這不是肖姑娘?我記得弟妹最愛重這丫頭,可不能薄待了她。既然她跟了二弟,那嫂子就替你做個主,讓她做個貴妾,也去伺候二弟罷?!?/br> 說罷,沈大夫人領著一干下人飄然而去。 待沈大夫人走了,肖玉珠才回過神來。她陡然摔了手里燈籠,又怒又罵,沖上去便抽了肖善芳一巴掌:“我早該知道你是個野心大的!叫你去勾引那沈庭遠,你陰奉陽違,反而趁機偷偷摸摸勾引我家老爺!” 肖善芳捂著臉,涕淚橫流,哭叫道:“姑姑!真不是善芳做的!善芳不知情??!” 只可惜無論肖善芳如何解釋,肖玉珠都聽不進去。如今沈二老爺與肖善芳在此被所有人撞了個正著,又是寬衣解帶、同臥一榻這般情狀,任憑楚國再如何國風開放,也不能隨隨便便就讓此事過去。這肖善芳,是必然要做個妾了。 真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沈二老爺見肖氏怒極模樣,不悅道:“她好歹也是你遠房侄女,你這般不留情面,像什么樣子?” “什么遠房侄女?”肖玉珠悔不當初,“不過是早幾十年就分了家的外人罷了!除了都姓肖,一點兒干系都不曾有!” 然而,現在說這樣的話,卻是已經晚了。 待二房這幾個人回去后,沈大夫人心底惡心這肖氏的下作手段,立刻叫了匠人來,要在那大房與二房間砌一道嚴嚴實實的墻,最好只留下一扇掛了大鎖的門。這一回,沈大老爺終于沒再反對,默許讓沈大夫人這般做了。 沈大夫人雖叫來了匠人,心底還是不解氣,暗暗下定決心:為了這雙兒女,便是拋掉了安國公府的榮華,也要找個機會與這二房分家。一家子烏煙瘴氣,誰知道日后會做出什么些來! 這是后話,暫且按下不表。 沈大夫人既要出手,那肖善芳的事兒必然會被處理的穩穩妥妥。沈蘭池不用cao心此事,哄了母親小半時辰,終于得空能去燈會上看一看。 她是有私心的——最好,去那燈會上,能找到沈庭遠到底是去做什么了。 前世,兄長沈庭遠奉父母之命,訂下了一位宋姓千金。這位宋小姐出身將門,父親與鎮南王交情深厚,有出生入死之誼。沈家大房讓沈庭遠與她訂婚,也是看上了那宋將軍在軍中的赫赫聲望。 那時,陛下與太子皆對沈家寵信非常,安國公府順風順水,被這富貴繁榮迷花了眼,他們都未曾料到,又或說不愿去料到,楚帝與陸兆業的禮遇之下,實則藏著殺心。 那宋家女叫什么,沈蘭池不大記得了,她只知道那宋家女生的不錯,有張惹人憐愛的臉。 娶宋家女,必會招致楚帝猜疑。說實話,沈蘭池并不希望兄長重蹈覆轍。 ……雖說那位宋姑娘確實長得對她胃口,容貌標致。 哎,這種話不能想,不可想,不應想。色字頭上,一把刀。 若是兄長自己有了心上人,那一切都好辦多了。如她這樣原本的“太子妃”都可以甩手不干,想必兄長甩脫一樁婚事也并不難辦。 沈蘭池出家門時,燈會正是最熱鬧的時分。 月上柳梢,新月一道彎勾;滿街皆是人影,隱隱綽綽,嬉聲不絕于耳。沿街攤販起伏吆喝,蒸糕果餅的香甜逸滿街頭。飛起的屋角下垂著一溜兒的大紅燈籠,倩宮紗里裁出一整圈話本人像來,風一吹,便似一道道轉鷺燈似的。 沈蘭池帶著個丫鬟,在人群里擠來擠去,四處張望著。 放眼望去,腦門兒連著發髻,腳跟接著腳跟。燈籠光一照,滿街的人都是朦朦朧朧的,一點兒都看不清輪廓。沈蘭池只得艱難地辨別著衣衫,來尋找她那可能出現的大哥。 肩旁路人相繼而過,歡笑聲傳入她耳中。走著走著,她便回憶起從前和陸麒陽一道來這燈會時的景象了。 “你知道么?要是將陛下的頭發拔了,放到這燈芯里燒,真龍之氣就會保佑這盞燈長明不滅!” “當真?” “當真!你明天就去拔拔看。你長得這么漂亮,陛下一定不會生氣?!?/br> “還是算了罷,太子哥哥會生氣的。他氣死了不要緊,我做不成皇后,那可是一件大事兒!” 從前童言無忌時,說的話已是如此沒心沒肺。 沈蘭池一想起少時的自己,便不由露出輕笑。 “傻笑什么?” 忽而間,她聽得身旁有人如是問道。 沈蘭池側身一望,見陸麒陽站在巷口,手里提著盞傻兮兮的兔子燈,那兔子臉上還畫著兩大坨紅暈,比牡丹花還要紅些。街上一盞一盞的燈溢出暈黃的光來,映得他眉目生溫。 “沒什么,我就是在想啊……”沈蘭池指一指他手里那盞兔子燈,道,“要是將陛下的頭發拔了,放到這燈芯里燒,真龍之氣就會保佑這盞燈長明不滅,燒到明年呢?!?/br> “……”陸麒陽默了一會兒,把那盞兔子燈塞到她手里,道,“你來晚了這么久,還有閑心騙小爺玩兒?險些以為你要爽約,白讓小爺吹了半個時辰的風?!?/br> 第37章 燈市佳宵 沈蘭池早與陸麒陽約好了, 要一道來看這燈會。只是沈蘭池花了番功夫哄沈大夫人,這才遲到了片刻。 她瞧著世子被夜風吹得微紅的面頰,心底愧疚, 道:“這回是我錯了,多哄了我娘一會兒, 這才來遲了。你有甚么想要的?jiejie請客送你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