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
沈蘭池本還想與他仔細說一說那“貴人”的事情,卻被他一句話就截住了思緒。陸麒陽的挑釁,她豈能不理?自然是要還以雙倍顏色。于是,她冷哼一聲,道:“你蘭jiejie艷壓群芳,穿甚么衣服都一個樣兒?!?/br> 陸麒陽道:“你省省,天亮了,少做大夢?!?/br> “你不信吶?”沈蘭池朝街上一瞟,指著路邊茶棚里一個文弱書生,道,“看到那個小書生沒?信不信,我自十數到一,他便會上來與我搭話?” 說罷,她也不管陸麒陽甚么反應,朝著那茶棚里的書生就勾唇一笑。 她雖穿男裝,但一身曼妙卻是遮不住的。雖無平時那些珠飾,卻顯出一番風流美態來。日光一曬,她那玉雪似的肌膚幾乎要生出光來;更別提一雙秋潭似的眼,足叫旁人紛紛駐足。 那茶棚里的書生愣了愣,陡然變得面紅耳赤,手胡亂地抓著茶盞。 “瞧著沒?”沈蘭池微微自得,笑道,“我要數數了。你給我聽著,十,九,八……” 數到“五”的時候,那窮酸小書生已起身正了正衣襟,一副大氣也不敢喘的模樣。 “七,六,五……” 數到“三”,小書生頂著張紅臉,朝她這兒走來。 “二,一……誒?!” 她方數到“一”,腰間便纏上來一雙手,將她飛快拖入了轎中。轎簾穩穩垂了下來,將里外分成了兩個世界。她坐在了世子的膝上,迎面對上他的眼——那雙眼里,有一分微惱,還有一分拿她無可奈何的寵溺。 “我信了我信了?!彼麚е?,道,“你從十數到一,我這個小書生就想上來與你搭話了?!?/br> 第35章 表姐來訪 世子爺的手是暖的, 懷抱也是暖的。 想到方才轎中的片刻溫存,她的腳步還有些輕飄飄的。 沈蘭池漫步在街上,眼神散漫。街上車馬喧鬧, 一片鼎沸。 上輩子,陸麒陽竟能藏得這么好, 讓她當真以為他與她不過是青梅竹馬之誼, 至多也只不過是小孩兒過家家似地打打鬧鬧罷了。她猶記得, 訂下與陸兆業婚事那日,陸麒陽還來與她賀過一聲喜。也不知道那一聲道賀里, 藏了多少思緒? 若要她笑著祝心上人與旁人洞房花燭,她是辦不到的, 她的心從來狹隘。她只會咬牙切齒地恨,然后耍遍一切能耍的花招, 將人再奪回來。 因為心不在焉,她險些撞到了小販掛在攤位前的一盞燈籠。那燈籠拿紙糊了個粗糙的蟠桃形狀, 顏色標致, 上頭還畫著活靈活現的齊天大圣,一根定海神針恰好是燈籠提柄。 “這位公子, 要不要買盞燈?下旬便有燈會, 買一對兒‘國色天香’送給娘子, 最是應景?!蹦琴u燈的小販搓搓手,諂著笑湊上來。 沈蘭池一瞟, 見這攤位上掛滿了各色樣式的燈籠:有耳朵尖尖的小兔子, 畫著幾道胡子的老虎, 有勉強看得出腰身的嫦娥,還有一大顆的金元寶。 燈會…… 沈蘭池記起來,照楚京的習俗,深秋時老百姓家家都要手制燈籠。只不過,這是平頭百姓才過的節,和每旬一回的趕集、廟會沒甚么區別。正兒八經的權貴之家,大多是不會湊這燈會的熱鬧的。 她在燈籠攤子前瞧了一會兒,甚么都沒買,空手而歸。 回到安國公府后,她本想直接回房,忽然間念頭一轉,又朝祖父所居的松壽院去了。她有心探一探祖父病況虛實,便刻意放輕了手腳,從無人看守的側門溜了進去。 藥香縈院,綠障青碧。安國公沈瑞盤腿坐在塘邊石塊上,身旁一壺酒,掌中一釣竿,精神十足,好不愜意,絲毫不見早前那副懨懨病容。 沈蘭池微微氣結——祖父果真是在裝病。 “祖父這是做什么?”沈蘭池自藏身的樹木后走出,微惱道,“祖父一病,爹娘都極是擔心??扇缃窨磥?,祖父明明是好端端的?!?/br> 沈瑞被嚇了一跳,老臉一僵,訕訕道:“蘭丫頭怎么回來的這么早?不走正門,也不叫人來通傳一聲……” “要不是我偷偷摸摸進來,還不知道祖父的身子如此康健呢?!鄙蛱m池道。 “哎呀,哎呀,裝病這等小事兒嘛……”沈瑞扯扯白須,嘟囔道,“還不是為了這個沈家?要不是老頭子我病倒了,你爹還會幫著你堂兄干壞事呢!” 聞言,沈蘭池原本埋怨的話,被吞回了腹中。 誠然,她的父親總是不分緣由地偏心二房。這回沈大老爺下定決心處置沈庭竹,已是罕見的雷霆手段了。若不是沈瑞病倒,興許沈大老爺還會在之后心回意轉,又將沈庭竹從牢房里撈出來。如果被沈庭竹氣倒的祖父一直纏綿病榻,沈大老爺必然不會對沈庭竹心軟。 “祖父何至于此?白白叫孫女擔心?!鄙蛱m池在沈瑞身旁抱膝蹲下,嚷道,“你直接把爹教訓一頓不就行了?” 沈瑞卻搖搖頭,道:“兒子大了,就不聽話了。你爹把這安國公府看得太重,只要是安國公府的人,都得拉扯一把,甭管是多遠的親戚;要是薄待了哪位,他就覺得自己對不起那門上的匾額。這個人又固執得很,說也說不聽?!?/br> 沈蘭池在心底說一聲“是”,覺得祖父說的沒錯。 “蘭丫頭,你可得替我保密?!鄙蛉鹱Я俗Ш?,道,“要不然,沒老頭兒我的病情壓著,你爹一時心血來潮,又把那犯下大罪的不孝子孫撈了回來,那才是對不起沈家列祖列宗?!?/br> 沈蘭池點頭,道:“好,我替祖父保密就是?!?/br> *** 過了一段時日,楚京城中涼風習習,秋意已濃。 這段時日,沈庭竹都在牢里關著。肖氏不愿束手就擒,咬咬牙偷偷賣掉了嫁妝里的鋪面,再理出了一大摞銀票,上下求人,想要留下沈庭竹一條命來。 她做此事,自然是瞞著沈家一干老小的。沈二老爺與沈庭康本就忙碌,自然無從發現她的小動作。只有沈桐映眼睛尖尖,一下子便發現娘親的嫁妝飛速少了下去。 沈桐映要嫁的人是太子,那嫁妝必然得鋪成十里紅妝,湊出個一百二十抬來。二房家私不如大房雄厚,若要湊出一百二十抬還是有些勉強;以是,沈桐映早早就打上了肖氏嫁妝的主意,只盼著肖氏能將外祖母留下來的寶貝勻給她一些。 可這段時日來,肖氏卻花錢如流水,那些鋪子消失得飛快,也不知是進了哪個窟窿。沈桐映仔仔細細差人打聽一番,才知道肖氏是在救她那不爭氣的哥哥。 得知此事,沈桐映氣急敗壞。 這長兄不爭氣也就罷了,還要拖累她!她若是當了太子妃,那沈家二房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和一個廢了的長兄比起來,孰輕孰重,娘竟一點也拎不清! 沈桐映心底有怨,立即找了二哥沈庭康,兄妹兩人一合計,沈庭康道:“絕不可讓娘再這么錯下去。兄長犯事,已給安國公府添了污名。小妹日后還要嫁入東宮,豈能再被拖累?” 沈庭康向來有主意,當即便使了點銀子,動了些小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