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子能做出什么好吃的？他的小命還要呢！

    蔡家一行人把茶水喝飽了，這才慢吞吞離開。付賬的時候，不僅僅是高氏，其他人的臉都沉了下去，那煞氣叫個重，掌柜的差點以為他們一家子是來打劫的了。

    心底不痛快，蔡家一行人化悲憤為食欲，一回家又下了一大鍋面。熱騰騰的面吃進肚子，那rou痛的感覺這才稍稍緩過勁來。

    ☆、第 8 章

    蔡家人還沒從花大價錢吃了頓飯的驚嘆中完全緩過來，就被新的問題給難住了，那就是給顧秀才送什么禮。

    自古以來送禮都是一門大學問，若是送得不妥當，很可能適得其反。

    若是平常接觸的人，倒是不會難倒蔡家人。大家平日相處，都會有個大概的標準，什么事送什么心底都有數?？涩F在要送的對象和慣常接觸的人不同，這就有些為難了。

    偏生這個人可是救命恩人，半點馬虎不得。如何投其所好，成了個大難題。蔡家人祖輩都是大字不識幾個的糙人，從不曾跟書生打過交道，這會兒還真給難住了。

    顧懷瑾上次救了蔡小滿之后，自己也在家里大病了一場，湯藥也灌了好幾天。蔡家人原本想著要把這醫藥費給付了，畢竟是因他們家小滿而起，這是應該的。

    哪曉得他們不僅沒收，還把送去的禮物都給退了回來，好說歹說也就收了幾樣不值錢的糕點。甚至到后面還有些生氣了，好像他們送禮是瞧不起他們孤兒寡母似的。偏生那寡母夏氏說的話他們又聽不明白，把送禮的高氏和秦氏弄得一頭霧水，咋送禮還送出問題來了？

    她們弄不懂，就去問了巷子里的老人。他們說讀書人好名聲，舍己救人本是義事，可若是收了禮就是落了下乘。

    直到現在他們都不明白，這是個什么道理。又不是挾恩求報，是他們主動感激，咋就不能收了？

    “要我說這次還是跟上次一樣，把雞鴨直接扔進去吧！”蔡大江大咧咧道。

    顧秀才母子之前說什么都不肯收禮，這當時可把蔡家人愁壞了。那時候蔡小滿又昏迷不醒，那心里更是亂成一團。甚至覺得他們沒有對恩人有所表示，老天爺覺得他們蔡家人不厚道，所以小滿才醒不過來的。

    人在慌亂的時候，很容易想些有的沒的。還有不知道內情或者故意惡心他們的，說他們不知道感恩，別人救你都病倒了竟然一點表示都沒有。什么？不收禮，那肯定是禮太輕了！為了救你一個傻丫頭，一個秀才都給弄病了，結果隨意打發，這不是侮辱人嗎！這禮當然不能收了。

    那個時候蔡家人可謂一團亂，這邊小滿死活醒不過來，那邊恩人莫名其妙的對他們橫眉冷對，外頭又傳他們不厚道，那陣子一家子的日子都不好過。

    “這可怎么行，之前咱們也是騰不出手，現在小滿好了可得好好琢磨琢磨?！鼻厥蠜]好氣瞪了他一眼，覺得自個男人真是少了一根弦。

    顧家小子這么點年紀就是秀才，以后肯定是個能耐的?，F在有機會能跟對方搭上關系，不抓緊可就過了這個村，沒有這個店了！

    秦氏想得深遠，蔡小虎都要被送進學堂了，以后他的孩子不也得送去？她的孩子她當然希望是有大出息的，什么樣才算大出息？那必然是讀書科舉當官。

    可這條路不好走，沒人領著那就跟登天一樣。他們大字都不識一個，沒法領著孩子入這條道?？梢歉櫺悴糯钌暇€那可就不一樣了，雖然現在還差得遠，孩子都沒懷呢，可現在準備到時候才不會慌亂。

    反正不為了這個，也得和這對母子打交道，多一點打算不更好。

    蔡大江也知道不妥當，之前也是沒法子，才這么做的，撓頭道：“可人家不收啊?！?/br>
    “所以這不是商量著嗎，肯定是咱們送的禮不合意才會如此。顧秀才是讀書人，跟咱們不一樣，所以才不會收這些尋常的禮?！鼻厥系?，讀書人也是人，她就不信這世上真有不收禮的。

    那些當官的不都是讀書人，沒見他們手軟的。前一陣菜市口還有被斬殺的貪官污吏，那收起禮來比誰都要狠。

    蔡老根在地上敲了敲燃盡的煙斗：“現在小滿醒了，聽說顧秀才也好了，她本人當面去道謝更成禮?！?/br>
    “可是送啥禮??？”高氏發愁道，又把話題拉了回來。

    蔡小滿看大家一臉沒轍的模樣，便是道：“讀書人最常用的就是筆墨紙硯，大哥不是做紙的嗎，不如就送紙吧。既投其所好，又是大哥親手做的，滿滿都是心意?！?/br>
    “這個好！我們之前咋沒想到呢?！备呤厦偷呐牧伺淖约旱拇笸?，那動靜叫個大，把人聽得覺得大腿一疼。

    蔡大江頓時紅了臉，羞赧開口：“我現在就是個學徒，平時就是個搭把手干點力氣活，哪里談得上那紙是我做的哦，這傳出去要笑死人了?！?/br>
    蔡家人祖輩干的都是鋦碗這手藝，可是因為家里的那點齷齪，讓蔡老根放棄了這一行，自個養蛐蛐兒去了。

    養蛐蛐兒大家總覺得不是正經行當，容易生變化。再者，蔡大江也不是弄這行的料，因此就重新找了一門生計。陽城人多，每年還有不少從鄉下來的人想要到城里找活干，想要日子過得穩當，不怕被人搶了飯碗，還得學門手藝。

    可這世手藝人大多不喜外傳，為了讓蔡大江能進入做紙這一行，蔡老根可是托了不少關系，花了不少錢。即便如此，師父教的也就沒有自個家族里的孩子那么盡心。

    現在蔡大江依然還是個學徒的，多是做些體力活，雖然已經對做紙的步驟基本都熟悉了，卻沒有真正參與造紙的步驟里，領的工錢也非常的少。蔡大江是個實誠的，一聽這話覺得心底可虛。

    “你這是啥話，這做紙本就不是一兩個人能做出來的，你自個說說，要是沒你做的那些事，那些紙能做出來嗎？”

    高氏聽這話不樂意了，她聯想到有人嘲笑蔡大江都娶媳婦了，還是個學徒沒啥收入，年紀不小還靠老爹養著，心底一直不得勁?，F在蔡大江自己都看輕自己，她可就不痛快了。

    “娘，我就這么一說……”蔡大江不知道怎么又把自個娘惹火了，耷拉個腦袋一臉慫樣。

    “說也不行！”高氏厲聲道，“你干這行都多少年了，早就學了一身本事，不是普通學徒能比的，你自個把自個看輕了，別人會咋想？”

    “我沒看輕自個……”蔡大江低聲嘟囔，高氏一個厲眼掃過來，頓時噤聲。

    高氏之所以反應這么大，心底也是有些后悔的。要是當初讓大兒子跟著哥哥們一起跑船，也不至于現在這般，都娶了媳婦快二十的人了，那錢掙得沒眼看。若是沒有家里的補貼，只怕一年都吃不上幾回rou。

    可現在手藝學得差不多，再跳出去跑船，那不代表前面的工夫都白費了？

    再者，外人看跑船掙得多，可她卻很清楚這一行有多辛苦和危險。他們家是運氣好，每一年都齊整的回來了，她認識很多叔叔們都在半路遭了難，錢再多也沒命享。

    每次一去至少就好幾個月不見蹤影，成天不著家，家里的女人們每天都愁得不行。而且在外頭野了，還容易跟人學壞。這錢來得多來得險，不少人就喜歡玩刺激，染上賭博的都不知道多少。

    所以她才不想自個兒子也走上這條路，在娘家每天都提心吊膽的，可不想后半生還這樣。

    當時她極力讓大兒子去學門手藝，可手藝哪里是好學的，誰家不是藏著掖著的，不是自家人不會外傳。如今弄成這樣，她心底很不是滋味。

    “好啦好啦，在說正事呢，都扯到哪里去了?！辈汤细睦锊幻靼渍厥?，連忙把話題拉了回來。

    高氏也知道自個反應有些大，道：“那就這么定了，送紙，送最好的紙?！?/br>
    “光送紙好像也不太好看吧？”秦氏猶豫道，雖然紙張不是便宜東西，貴的紙更是令人折舌，這禮也不算輕了，可總覺得不是不太成禮。

    “那就再送些書唄，讀書人不是最喜歡看書嗎。顧秀才是北邊來的，咱們南邊很多書他肯定沒看過?！辈檀蠼嶙h道。

    蔡小滿笑道：“大哥，話是這么說，可我們哪里知道顧秀才啥書是沒有的。我們壓根不懂，到時送錯了豈不是更加尷尬?！?/br>
    “這話也是?！辈檀蠼瓝项^嘿嘿傻笑。

    蔡老根道：“筆墨紙硯咱們都湊齊了，這樣就好看了，禮也不算輕?！?/br>
    何止不算輕，可謂十分的貴重了。送禮不能送太差，這幾樣玩意稍微能用的可不便宜。不然為啥平民百姓沒法讓自己兒孫去讀書，實在是開銷太大了，讀書就等于燒錢。

    “這可得不少錢吧？”高氏的表情有些不好看。

    蔡老根頓時怒了：“你這是什么話，顧秀才可是救了咱們三丫頭的命！就算傾家蕩產那也是應該的?！?/br>
    “你朝我嚷什么，我又沒說不送?！备呤下犨@話也急了眼，雖然心底確實不太樂意，可被這么說更加不痛快。

    蔡小滿兩人要吵起來，連忙開口道：“爹，筆墨和硯臺這些東西咱們不懂，這跟紙張不同。那些讀書人都有自己的喜好，不是喜歡的就會覺得不順手，咱們要是送的不合意反倒是不美。送紙那是因為是自個做的，意義不同，而且沒那么多講究?！?/br>
    雖然這么想有些忘恩負義，可家里要是實在拮據，想要感激也得量力而行。再者，若真有心那也不是謝過一次之后就拋到腦后，若是覺得現在做得不夠，還有以后。

    “可不是嗎，顧秀才本就不是什么禮都收的，咱們也不能亂送。到時候一看不樂意，全都不收了豈不是更加不好?！备呤辖杵孪麦H。

    蔡老根冷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br>
    “甭管我怎么想，理就是這么個理?！备呤弦膊桓适救?，她就是摳門怎么了，若不是她這些年一文錢分兩半花，都跟昨天一樣大吃大喝，一家子早就要飯去了。

    “那我們就只送紙啦？”一直悶不吭聲的蔡小雪見自個爹火氣又要上來，連忙拉回話題。

    大家頓時沒了話，又跟剛開始一樣，不知如何是好。

    蔡小滿想了想道：“顧秀才這樣的人更注重的是心意，他救的是我，我親自做些什么送過去豈不是更美？他之前不是落水感染風寒，現在身體應該虛得很，我煲點大補湯和一些點心給他送去，大家覺得怎么樣？”

    這下，屋子里更加安靜了。

    “那個，平常咱們該咋送禮，也這么隨一份吧?！辈汤细倏攘艘宦?，把目光掃到一邊。

    “我覺得成，就按照咱們平常規矩好了。之前是因為小滿不省人事，所以他們不好收禮，現在不一樣了?！备呤系谋砬楫惓ＵJ真。

    其他人紛紛附和，直接把蔡小滿的話給跳過。

    看到家完全不信任自己，蔡小滿頓時急了：“爹，娘，我……”

    蔡老根拍了拍她的肩膀，把她的話打斷，語重心長道：“孩子啊，咱們是去送謝禮不是去結仇?！?/br>
    ☆、第 9 章

    身為一個曾經頗有名氣的廚師，被質疑了廚藝，不想露一手那是不可能的。

    蔡小滿從未曾像現在一樣，急于的想要證明自己。她沒有多爭辯，打算直接上成果，事實勝于雄辯。不過她并不打算制作自己擅長的西點，而是準備制作中式糕點。

    一來條件有限，想要制作味道好的西點，是離不開烤箱的。很多食材也不知道這里有沒有，就算有成本應該也會比較高；二來她其實最初入門的是中式點心，教導她的師傅是這一行里的翹首，祖上還是御廚?？梢驗樘^傳統，帶徒弟的方式依然按照老規矩，在基本功上停留很長時間，一個和面都能讓你練個一兩年。想要正式拜師，還得經過長時間的嚴格考核，若是通過才有可能收為正式的徒弟。若是不成，就不會傳授自己的技藝。

    蔡小滿當時太急于想要掙錢，覺得這個周期實在是太長了，還可能生變，再加上西點那邊有個絕好的機會，便是放棄了中式點心。

    這于她來說是非常大的遺憾，她內心深處更喜歡的還是中式點心。她人生第一次品嘗到的糕點就是經典的桂花糕，當時驚為天人，想不到世界上會有這么好吃的東西，想著以后一定要學會它，然后做給奶奶吃。

    后來她西點學成，也一直想要嘗試制作中式點心，可是總是因為這樣那樣的理由，總想著等明天吧等明天吧。哪里曉得，竟是離世了，都沒有嘗試只做過，哪怕最簡單的中式點心。

    現在重活一次，處女秀非中式點心不可。

    蔡小滿雄心壯志，必是要讓大家見識見識她的手藝。原本擔心家人太過震驚，她只打算使出她五成功力，如今這么被看不起，她得使出自己全部本事了。

    不過在這之前，還有個重要步驟得完成。

    “娘，給我點錢唄?！辈绦M眨巴著自己的大眼睛，可憐兮兮的向家里的財務總管支取費用。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她即便有再好的手藝，沒有食材也辦不成事啊。

    一提到錢，高氏原本和藹的表情瞬間變得嚴肅起來，甕聲甕氣開口：“昨天剛吃了大餐，今天還想吃零嘴？不成?！?/br>
    “娘，我不是給自己買吃的，是為了給顧秀才送禮用的?！?/br>
    高氏依然沒松口：“這些我和你爹會準備好，明兒你就負責道謝就是。大人的事，小孩子不用cao心?！?/br>
    “娘，他救的是我，我親手做謝禮更有誠意。再說了，你不是說支持我學習這灶上的手藝嗎，現在怎么又不讓我動了。娘，就讓我試試吧?！辈绦M像從前一樣搖著高氏的胳膊撒嬌，這招對高氏最為靈驗。

    高氏把自己的手抽了出來，立馬同意了：“好好好，娘答應了就是。別動不動就搖我胳膊，你那力氣差點沒把娘的胳膊給卸下來?！?/br>
    這才是這招成功的真相？

    “娘，我可能需要的錢會多有點多，因為這畢竟是送給顧秀才的謝禮，食材都得用最好的?！辈绦M一臉討好。

    高氏將捏著幾枚銅板的手又給收了回去，看了她一眼，氣呼呼的轉回屋子里，過一會才走了出來，手里提著一個錢袋子。

    “這里有五十文錢，讓你二姐帶著你去，她知道哪里東西便宜?！备呤喜桓什辉傅倪f過袋子，嘴里還不忘囑咐：“省著點，剩下的要還回來?！?/br>
    “娘你放心吧，我不會亂花的！”蔡小滿的眼睛頓時一亮，連忙接過錢袋子?！澳?，回頭你也嘗嘗我的手藝，保管比慶豐樓的還好?！?/br>
    高氏點了點她的額頭：“你這丫頭開了竅之后，就跟個小機靈鬼似的。跟慶豐樓一樣我就不指望了，別糟蹋了吃不成我就心滿意足了。錢拿好了，可別被小賊給順走?！?/br>
    “娘，你放心吧，誰敢偷我的錢，我非揍他個滿地找牙?！辈绦M把錢袋上的繩子套在手腕上，塞進袖子里頭。

    “我也要去！”蔡小虎連忙撲了過來，可憐巴巴的看著她，就差身后搖著尾巴了。

    蔡小滿還沒開口，高氏直接拒絕了：“你給我老實待著，你姐她們是辦正經事的，你跟著去只會搗亂?！?/br>
    “娘，讓我去嘛讓我去嘛?！辈绦』⒉煌５亩迥_，全身都在抖動?？礇]人同意，直接一屁股坐地上，想要在地上打滾。

    高氏怒了，直接吼道：“蔡小虎！你給我起來，你這熊孩子，別把衣服給弄臟了，今天才剛換的?！?/br>
    蔡小虎非但沒有起來，鬧得更歡了，還想要在地上打滾。

    呵呵，在我面前熊？！

    蔡小滿直接上前捏住他的耳朵，一只腿踢在他的屁股上：“起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