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
“我比較相信后一種?!碑斅勛锇阉械臇|西拆分開來,變成一個個單一的問題后,戚一斐終于能回答上來了,適應良好,“三公主是真的覺得自己是先帝?!?/br> 但她并不是。 “??!”戚一斐說著說著,就在這一刻,醍醐灌頂,怎么才能讓一個人以為自己是另外一個人,“催眠??!” 戚一斐回答完,都不需要聞罪再說,自己就先一步愣住了,因為他這回真的,懂了。 所有的點,連成了一條線,進而引出了整個面。 三公主被催眠,以為自己是天和帝,搞了一堆事情出來。又因為真的堅信自己是天和帝,所有火燒了螭吻宮,想要二次“附身”到徽王世子或者六皇子身上,畢竟她以為自己是不死的嘛。 但三公主其實并沒有被誰附身,她腦海里,那些根深蒂固的老印象作證,她總覺得自己若是個女的,就根本贏不過聞罪。 最后,三公主偷雞不成蝕把米,真把自己燒死了。六皇子重傷,徽王世子……直接死了。 他們卻誤會了三公主自殺的動機,繞了很大一個彎。三公主自殺確實有目的,但不是他們最初以為的那種目的。 死后的徽王世子,變成了鬼,催眠對他失去了效用,不僅讓他再一次聰明了起來,還想起了對連良的愛。他想要去見連良最后一面,但卻離不開自己家半步。 在今天,徽王世子遇到了能夠看到他的戚一斐。于是,他計上心頭,想利用自己知道的情報,請求戚一斐把自己帶去連良身邊,并借戚一斐之口,讓連良死心,不要再愛他。畢竟他已經死了。 徽王世子這個做法,和天和帝將死之時對戚一斐的惡語相向,有著異曲同工之妙,真不愧是一對好道友。 這種情況下,戚一斐下意識的就會覺得,徽王世子不會說謊,或者說他不應該說謊。他已經是個死人了,他說謊的收益是什么?他又不知道戚一斐會看見他。 “然也?!甭勛镉值?,“那,催眠就你所知,還和誰有關?” “徽王妃?!?/br> “徽王妃和徽王世子是兩個事件,但他們卻只有一個共同交集……” “徽王!” 徽王從徽王妃那里,得到了這個可以催眠人的高人。而徽王世子死后,還要欺騙戚一斐,唯一的收益只可能是保護他的父親。 準確的說,徽王世子的這種欺騙,應該叫隱瞞,他在隱瞞,三公主是被催眠了,而不是真的被天和帝穿越這件事。他不需要處心積慮,這只是一個不經推敲的突發奇想,是一種保護人的本能。他移花接木,不想讓戚一斐發現,他爹和這事有關。 他知道,戚一斐和聞罪已經不會再相信三公主自己搞事那一套了,就想推到天和帝身上,甚至是讓戚一斐和聞罪順著這條線,去防備唯一還活著的六皇子。 “徽王才是幕后真兇?!” 聞罪仰頭親了戚一斐一下:“真聰明,你是全皇宮最聰明的寶寶了?!?/br> “……你膩歪的適可而止一點啊?!?/br> 再簡化一下就是,徽王想搞事,又怕被聞罪發現,就讓人催眠了三公主,推她出來當替死鬼。催眠很成功,甚至有點太過成功了,讓三公主直接一把大火,燒死了自己,意圖再一次穿越到別人身上。 徽王招替死鬼的這個舉動,間接害死了自己唯一的兒子,所以,這才是打擊的他一夜白頭的真正原因。 甚至都不需要聞罪出手,徽王就已經先一步遭受到了因果報應。 徽王世子被燒死的時候,是個傻的,看不透什么陰謀詭計。死了之后,反而明白了。并且,因為自己也被催眠過,所以很了解三公主的狀態,第一時間明白了自己的父親才是幕后指使。本來他知道也就知道了,他已經死了,知道了又能怎么樣呢? 這個時候,戚一斐出現了。 以戚一斐和聞罪的關系,若徽王世子說出真相,那他爹徽王肯定不會有好果子吃。所以,徽王世子在滿足自己心愿的同時,又稍微改動了一點細節,想要讓戚一斐相信,真的是天和帝穿到了三公主身上。 這樣一來,能夠見鬼的戚一斐,肯定會對此深信不疑,再不會去深究,甚至有可能會間接影響到聞罪的判斷。 但…… 戚一斐并沒有上當。 他只是難過了一陣,就發現了前后矛盾的bug。 “你說,阿寶死之前,那種奇怪的狀態,會不會也是催眠呢?”戚一斐突發奇想,他還是不愿意相信,那么樂觀的張珍,會突然抑郁到自殺。 “有可能?!甭勛镯樦菀混车脑捳f了下去,不管是真是假,徽王都要為此付出代價! 現在唯一的問題,大概就只剩下了,徽王為什么要在對付聞罪的同時,也要對付戚一斐了。但這個問題。知不知道就不太有所謂,他們只需要知道,弄死徽王,這事就完了。 “我們要去哪里找證據呢?”戚一斐皺眉??偛荒軐ν庹f,戚一斐看見了徽王世子,是徽王世子不小心讓他發現了語言漏洞吧?“找到那個高人可以嗎?怎么找呢?” “皇宮里就有一個知情的啊?!甭勛镌谄菀混痴f完的時候,就已經想到了接下來的步驟。 “???誰???”戚一斐還是沒能想明白。 “老二?!甭勛锫柤?,“很明顯的,不是嗎?老二怎么瘋的?他不可能因為沒娘,就一下子那么脆弱了吧?我懷疑,徽王一開始想要催眠的是老大,結果老大造反死了。后來又想著催眠老二,可惜,沒成功。這才不得已,退而求其次的選了三公主?!?/br> 老三老四死了,五皇子在軍營,且意志堅定,六皇子也容易像二皇子那樣瘋了。大公主和二公主住在一起,對她們任何一個催眠,都不可能做的天衣無縫。 只有三公主一直閉宮不出,給了徽王動手的空間。 “讓我們去看看我的好二哥吧?!?/br> 聞罪這一天天的,就看人玩了。 瘋了的二皇子,此時還在他的睚眥宮里唱大戲呢。這一回,荒腔走板的唱的是:“笑的是,你瞞我、我瞞你。錯過青春無處尋?!?/br> 聞罪并沒有進去,只是讓人,把二皇子妃帶了出來。 戚一斐這個時候,總算想起了,他阿姊和他說過的八卦,有個能看破人心的高人,自稱他的師父可以改變人心。這種傳言,只在婦人中流傳。換言之就是,可以利用婦人們來下手。 張珍的抑郁,有可能是他娘引狼入室;三公主自己就是個女人,還是個小傻逼;二皇子出事…… 最有可能知道的,就是二皇子妃了。 這個始終沒有什么存在感,卻對丈夫不離不棄,陪她在冷宮中的皇妃。出來時,一身戴孝,不施粉黛,眼神凌厲,表情冷淡,行禮時卻恭恭敬敬,看不出一點不滿。 有時候,女人可比男人要能屈能伸的多,她們很懂得怎么才能更好的活下去,而不是為了面子,坑死所有人。 戚一斐恍惚間想起了第一次見到二皇子妃時的模樣,她作為新婦,入宮拜見天和帝。舉止優雅,落落大方,笑意能在眼底見到,還會羞澀的一笑,給每一個孩子都準備了禮物,包括戚一斐與戚一依。 再見時,他們已經形同陌路?;蛘哒f,從二皇子突然要娶戚一依開始,他們之間就無話可說了。 在聞罪與二皇子妃問話時,戚一斐悄悄的、悄悄的,邁步朝著微微開啟的宮門里,看了一眼。正看到二皇子穿著寬袖大袍,站在假山下,旋轉騰挪,唱的渾然忘我。 一個亮相轉身,露出了臉上的胭脂水粉。與戚一斐對視的那一眼,眼神微微晃動:“這個弟弟,好像見過?!?/br> 戚一斐趕忙縮回了頭,不再去看二皇子,只是讓人關緊了門,別讓二皇子跑出來。他現在瘋了,聞罪還愿意養著他,若他傷了人,聞罪可就不會那么好說話了。 這邊,正聽到聞罪在對二皇子妃說:“二嫂,應該知道朕的來意?!?/br> 聞罪和二皇子妃之前沒什么交集,但他對二皇子妃知道的情報卻不少,好比二皇子妃唯一的軟肋,她的孩子。 “你可以讓他們離開冷宮?不再為難?” “朕可以現在就下旨,以表誠意。甚至不會把他們貶為庶人,給予他們未來同樣競爭的權利?!狈凑勛锸遣豢赡苡泻⒆恿?,出給戚一斐能生,或者他能生。 “你想要什么?”二皇子妃妥協了。 “真相!” 第56章 放棄努力的五十六天: 二皇子妃其實也給不出聞罪多少真相。但至少她給了兩個關鍵點。 其一, 二皇子確實是突然瘋的,毫無預兆。 在外人看來, 二皇子的瘋,是因為先死了娘,后沒了權,最后死了爹, 當然,最后這點并不重要。他一生汲汲營營,受盡當寵妃的阿娘所帶來的榮寵,到頭來,卻反而要看著最不可能的對手登頂。是個人就受不了, 只不過, 二皇子受不了的更純粹一點。 而從二皇子瘋了之后, 每日咒罵不休的瘋言瘋語里, 好像也佐證了這一點, 他求皇位而不得,得了失心瘋。 但二皇子妃作為與二皇子朝夕相伴的人,卻很清楚二皇子不是這么瘋的。他瘋之前,該受的刺激都已經刺激完了,他當時的情緒也僅僅是不甘心,又沒本事翻盤, 只能整日酗酒消愁, 碌碌無為又愛抱怨,比一個不懂事的孩子還要讓人心煩。 其二, 她確實知道誰是那個會催眠的大師,因為正是她引狼入室,聽信了徽王妃之言,把那人請進了宮門。 大師來后沒多久,二皇子就瘋了。二皇子妃心中多少也是有過揣測,只不過因為一些個人原因,她最終沒選擇和任何人透露這件事。聞罪來時,她也本想要裝傻的。但聞罪卻根本不給她這個機會,一上來,就用了她最沒有辦法拒絕的利誘。 “你真的可以保證,會對我的孩子一視同仁?”二皇子妃對孩子有愧,總覺得是因為她,才害得他與本應該屬于他的皇位失之交臂。 “這點容人之量我還是有的?!甭勛锞褪莻€瘋子,最討厭的是傷害了戚一斐的人,以及連坐。 “和對五弟未來的孩子一樣?”二皇子妃再一次道。 “如果你繼續浪費我的時間,有可能就會不一樣了?!甭勛镆稽c點瞇起了眼睛,那代表了他已經很不耐煩了。要不是有戚一斐在,哪里輪得到二皇子妃來和他提條件? “我只是想求你給一個公平的競爭機會,別無其他,我也會教好孩子,今日一切,都是他父親咎由自取,與旁人無尤?!倍首渝軙慈四樕?,態度立刻軟和了下來,很明白怎么說,才能戳中聞罪的軟肋。 聞罪當年,想求的,也不過就是一個機會,他自負不輸給自己任何一個兄弟,可是他的生父卻連讀書識字的機會都沒有給他。 “君子一言?!?/br> “駟馬難追?!?/br> 清冷的月光下,二皇子妃終于舒展了雙眉,對聞罪真正意義上的跪了下去,發自真心的感激著。然后,她便把她知道的最后一點東西,都告訴了聞罪。 說完后,不需要誰來開口,二皇子妃就已經主動走回了睚眥宮內,宮裝搖曳,步釵晃動,宮門在她的身后一點點合上,就像是關住了一個舊去的時代。站在門外的人,聽到了里面二皇子大呼小叫的好奇聲:“娘子,娘子,那個門外有什么???” “有洪水猛獸,有吃人的妖魔?!倍首渝@般恐嚇道。 戚一斐依稀好像還聽到了二皇子趕忙上前,拉走二皇子妃的腳步聲:“那我們不要再出去了,我好害怕,連靠近也不要靠近!” “好?!倍首渝穆曇粢呀浐苓h了,大概是和二皇子一起相攜走了,聲音還是那般平波無瀾,卻好像再一次有了當年初嫁時的溫柔。 戚一斐怔怔的看著睚眥宮的門釘,這里他不知道來過多少回,如今竟是如此陌生。他長嘆一口氣,二皇子妃是個好的,就是二皇子不知道珍惜。 “你真覺得她很好?”聞罪轉身,在與戚一斐慢步回重華殿的路上,說起了二皇子妃。他對他的這個二嫂明顯有不一樣的見解。月光下在不甚寬廣的宮墻過道下,拖出了長長的暗影,與戚一斐的影子交融在了一起,再難分清誰是誰。 “怎么?”戚一斐詫異回頭,開始一邊倒著走,一邊繼續與聞罪閑話。 聞罪有點擔心的上前,卻并沒有阻攔戚一斐的動作,只是替他張目,親自從丁公公手中提過宮燈,照亮了戚一斐身后的路。確定了不會突然有什么小石子,來絆倒戚一斐,給他上一堂形象生動的名為“為什么我們不能倒著走路”的課。 “她為什么要把那大師請過府,你考慮過嗎?” 戚一斐一愣,連倒退著走路的步子都停頓了一下,他以前自然是不會考慮這個問題的,現在聞罪提起,他就克制不住的去深想了。 對啊,最一開始,徽王妃是用什么理由,才騙的二皇子妃請入了惡狼呢? 應該是和徽王妃當年對徽王世子差不多的思路。她寧可有個傻子丈夫,也不愿意看著他繼續花天酒地,為了權利,連比自己小那么多歲的表妹都不放過。 只不過,徽王妃當年是單純請人給兒子“治病”,背后沒有其他陰謀。二皇子妃就要倒霉些了,這大師已經被徽王收買,并效命多年,他來,就是為了催眠二皇子,只是失敗了。沒給二皇子妃一個傻丈夫,直接給了她一個瘋子丈夫。 二皇子妃選擇了與二皇子不離不棄,倒也說不上來她現在是何種感受了。 “大概是很開心吧?!甭勛锷砗蟮挠白?,正路過墻檐的一角,仿佛魔鬼長了角。再搭配上邪性的笑容,連淚痣都有了一種說不上來的神秘,“換我,我就會很開心?!?/br> 笑容里竟帶上了一絲詭異的甜蜜。 我得不到的,就誰都別想得到! 現在這個瘋子模樣多好啊,再不會有人惦記,他也不會去惦記別人,雖然不夠聽話,但至少她可以牽制住他,就像是有了一個專屬的玩偶。一個偶爾還會想起她,喊她一起吃燒烤的人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