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節
十四仰頭笑道:“‘生當做人杰,死亦為鬼雄。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十三哥,你我都喜歡李清照這首詩。其實你心里明白得很?!?/br> “他要不是項羽,而是亡了國還能‘樂不思蜀’的劉阿斗,那就能踏踏實實過日子了!” “直到今天,我半夜做夢還會聽到廝殺的聲音,聽到戰馬臨死前的慘叫,還會去看架子上的劍,但是那上面空蕩蕩的,什么都沒有。要不是為了額娘,我真想死在戰場上。我為什么不死在戰場上?” 胤祥也濕了眼眶,他是低頭低慣了的,但是瞧著弟弟,就會覺得世界上,還是有人不用狗茍蠅營,不用忍辱負重,活著是轟轟烈烈,活不下去了就寧為玉碎。馬革裹尸,這也是他幼年的理想,可惜最終得到的,卻是案牘勞形??v有親王尊位,卻陷在朝政陰謀中中,無法抽身。 不知該怎么勸,胤祥只能拿戰報拍在他身上:“羅布藏丹津反了?!?/br> 十四眉毛猛地一跳,眼神瞬間像出鞘的刀子一般銳利,片刻又收了回去,滿不在乎地說:“關我什么事?” “你要是想披甲上陣,我幫你勸皇上,不過你自己也得拿出態度來,預備著他問話?!?/br> 十四望向他的目光瞬間柔和下來,握著拳頭眼神亂飛,撇嘴道:“我不想?!?/br> 胤祥瞧見他口是心非的樣子,忍俊不禁:“好好好,你不想,你只用照做就可以了?!?/br> 豈料十四堅定地搖搖頭:“十三哥,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是這事真的行不通?;噬蟿偟腔痪?,又因為催繳欠款、官商一體納糧的事,得罪了天下多少文人?我曾被先帝議儲,如果又一再建功,豈不是給了那起子小人由頭,非議皇上無才?他坐不穩帝位,對你對額娘對jiejie們,都不是什么好事?!?/br> 他說著自嘲地笑笑:“功高震主,舅舅的前車之鑒還不遠呢!我還是老老實實聽我的戲,學學京里那些紈绔,養蛐蛐養鴿子養鳥,哦,對了,還有捧戲子,當個‘行家’?;膹U一二十年,興許等弘暉的孩子都能上馬開弓了,就輪到我出山了?!?/br> 等到孫子輩的孩子都能上馬,哪里還有他們的位置?說是出山,其實就是訣別。 胤祥苦笑:“你要避嫌,雖然是為皇上好,可那是在有把握戰而勝之的情況下。知道國庫現在是什么狀況嗎?存銀八百萬兩,廣州還有二百萬,是六哥拼了老命從洋人手里扣出來的,還要等運河解凍才能運送上京。糧草可能夠吃一兩個月吧。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要是大軍斷糧,丟了皇阿瑪在時打下來的土地,四哥這個位置更坐不穩!” 十四一驚,萬萬沒有想到堂堂大清國,竟然窮成了這個樣子。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沒錢沒糧,西北本來穩贏的局勢,瞬間又有了風險??滴踉跁r打下來的土地,也是他經營了好幾年的心血??! 十四掙扎許久,忽又想到自己現在無爵無權,出門買匹馬都能被御使參個“暗懷不軌”,還cao什么總理王大臣的心?他裝作不耐煩地把那軍報揉成一團,往外一擲:“關我什么事?皇上英明神武,我只等著在德勝門前高呼萬歲萬萬歲就行了!” “你!”胤祥還想再勸,他已經一掀簾子躲進了屋。氣得胤祥一甩袖子,正欲揚長而去,卻見蓁蓁帶人守在門外,沖著他福身道:“王爺留步!請隨我來?!?/br> 見胤祥真的走了,十四在窗前探頭探腦地望了許久,終于忍不住躡手躡腳地出來,撿了那被他揉成紙團的戰報,攤開鋪在地上看了,在院子里轉著圈地罵:“年羹堯這個王八蛋!就知道窩里橫!搶了爺的東西去,你倒是守住??!小岳子佛標也是窩囊廢!連頭蘿卜都鎮不住,白瞎了爺的好劍!” 十四把那軍報撕成碎片,跺上兩腳泄憤,卻聽得身后胤祥撲哧一笑:“不是‘關我何事’嗎?你自己躲懶,還有臉怪別人?” 他去而復返,十四臉上頓時浮現羞惱之色,也來不及追究為什么,掩耳盜鈴般把那些碎紙一攏,轉身逃進屋里了。 “怎么?你竟然不愿意去?” 體恤胤祥從軍報國的志向,當著一干重臣的面興沖沖地拍著弟弟的肩膀委以重任,卻被他當眾拒絕,胤禛不由臉色一沉:“你以往多次為他求情,但是求的都是些無干緊要的小事!朕都忍了讓了,但是這是軍務,是關系國家存亡的大事!守衛老祖宗留下來的基業,也是你愛新覺羅胤祥的責任,兵權豈可當作禮物一樣隨意贈送?跪到外邊兒去?!?/br> 胤祥一言不發地出去了。 胤禛登基后實行外緊內松的策略,外面的貪官污吏像割麥子一樣倒了一茬又一茬,但是對幾個親信一向是溫和忍讓的,很多時候連君臣大禮都免了。眾人還是頭一回見他發怒,當真有點天子一怒,伏尸百萬的氣勢了。 胤祚使了個眼色,蘇培盛立刻會意,趕緊遣個伶俐的太監,給太后送新進的貢果去了。 馬齊不由為胤祥叫屈:“其實,怡親王的考量并非沒有道理。論公,十四阿哥對西北軍務的了解遠甚于在座的每一個人。羅布藏丹津曾經被他用策旺阿拉布坦的人頭嚇得屁滾尿流,這份威懾,能抵十萬大軍?!?/br> “再說得卑鄙一點,此戰我們若有把握,就該把十四阿哥留在京中。若無把握,就該把他放出去?!?/br> 十四之前在西北連戰皆勝,如果胤禛撤換了他,無疑是一場高風險高回報的賭局。成功,就可以收攏人心,讓老百姓覺得皇帝打仗用人,不比大將軍王差。但如果敗了,老百姓就會說皇帝無德無才,還嫉賢妒能不顧大局,為了打壓弟弟,把國土都丟了。 如今國庫緊張,賭輸的可能性遠遠大過賭贏,那么把十四派出去,勝了是皇帝不計前嫌、用人得當;敗了老百姓也會說,連大將軍王都打不贏,皇帝也沒有辦法。 胤禛兩邊下注,通吃全局。十四也得償所愿,要么風風光光地贏下這局,跟哥哥盡釋前嫌;要么痛痛快快地輸,馬革裹尸。一場仗,成全了兩個兄弟,這才是胤祥固辭不受的根本原因。 但是不只十四一個人有傲氣,胤禛也是要面子的! 老百姓看不見后方嘔心瀝血的付出,只知道大將軍王百戰百勝,殺敵多少多少人,收復多少多少失地,建了多少多少座新城,十四在西北的功德碑天天都有人燒香膜拜。這么一個大英雄、真豪杰,這么一個天上下來的神仙一般的威風能干的皇阿哥,居然沒能做成皇帝!真是可惜了的。 誰又知道,胤禛在背后左騰右挪,給他運了兩年的糧草呢? 因為皇帝心里有這個疙瘩,這次重臣會議,只得半道終結。 作者有話要說: 沒多久,皇太后就帶著湯羹進了養心殿。 胤禛心虛不已,哼哼唧唧地說:“兒子給皇額娘請安。老十三不是告狀的人,一定是老六又擾了您的清凈!” 繡瑜詫異道:“老十三怎么了,要跟我告狀?我來是想問問明年選秀的事,你有什么打算?” 胤禛皺眉道:“國庫不豐,又在孝期里,選什么秀女?依兒子看,竟可以免了吧?!?/br> 繡瑜聽到這不出意料的回答,只在心里暗嘆一聲造孽,胤禛跟十四別的不像,只有不進后院這一條,一模一樣。 “你固然可以免,但弘暉明年就周歲十五了,再等三年,皇后就要被外命婦們纏死了?!?/br> 說到弘暉,胤禛不由嚴肅了幾分:”那是得好好選,等秀女排單出來,兒子挑了好的,再請皇額娘過目,只是后宮就免了吧?!?/br> 繡瑜點頭認可,又命人遞上排單,扶額道:“旁人也就罷了,但是皇后看中了湖廣總督年遐齡的幼女,也就是年羹堯的meimei。想指給弘暉做側福晉。年家的人自然是千喜歡萬歡喜的,額娘瞧著那個姑娘雖好,卻不像是福壽之輩?!?/br> 實際上不是福壽的問題,而是在前世里,那本來是兒砸你的妃子,這是luanlun啊luanlun!繡瑜無法想象這位外號為小年糕的敦肅皇貴妃嫁給弘暉后,管胤禛叫皇阿瑪的情形,想想就雞皮疙瘩冒一身有木有! 但是這種別扭別人卻體會不到,甚至皇后看上年羹堯之妹,選做弘暉側福晉,幾乎是種必然。西北局勢緊張,年羹堯手握重兵。這個時候,他的meimei除了嫁入皇家,沒有別的選擇。近支宗室里,能讓胤禛放心,許他們娶權臣之女的兄弟,早就有了嫡福晉,如果指做宗室側福晉,又低了點。 剩下最好的選擇,當然是納入后宮,皇帝儲君都使得。但是一個年輕貌美、父兄得力的女人,指做兒子的妾,跟指做丈夫的妾,含義截然不同?;屎螽斎粯返庙標浦?。繡瑜既被這個主意雷得外焦里嫩,又不想胤禛和敏珠中間插進來一個真愛,這才左右為難。 胤禛也覺得“福壽”之說牽強得很,嫡福晉才看面相命格,側福晉漂亮不就行了?因此,他瞬間想到的卻是年羹堯得罪了十四的事,心里咕嚕咕嚕冒了半天酸水兒,忽然靈光一現,想到一個氣死不聽話的小弟的法子:“額娘!兒子看舅舅這么多年孤孤單單,也該有個人……” “咳咳咳咳?!崩C瑜修煉了二十年的皇妃氣度,在兒子、兒媳婦雙雙大開的腦洞前,蕩然無存,捂著嗓子咳得驚天動地,連太醫院都被驚動了,趕緊的給圣母皇太后送來了止咳生津丸。 繡瑜坐在炕前,一指點在智商驟降的大兒子頭上:“傻孩子,這整的是十四一個人嗎?那你不就要管年羹堯的meimei叫舅母了?” 第224章 完結撒花~ 過了臘八就是年。今年秋天很是下了幾場大雨, 等入了冬, 反倒放晴了。雖然仍在孝期不能宴飲,但是初九這日, 九兒仍是進宮來請繡瑜,臘月二十到她莊子里吃年酒。 “……就在城外十里泉谷里, 并無什么別樣的景致, 唯獨那方湖水還算不俗,借著地熱終年不凍,二十多畝的水面雖然不大, 卻在池邊種了四五頃的刺梅。湖中也不設亭子, 只備兩只極大的游船, 讓他們男人在一處, 咱們獨在后頭一艘船上, 聞著那香味兒, 烹茶也好,說話兒也罷,豈不樂哉?” 繡瑜笑道:“獨你這么多講究, 西北眼看要打仗, 皇上忙著呢。明年吧?!?/br> 九兒不依:“皇上固然孝順, 但他日日陪著您。逢年過節的,也該分一點福氣給我們,讓女兒也孝敬您一回吧?” 眾人不由忍俊不禁。繡瑜這才道:“罷罷罷, 問過你嫂子去?!?/br> 敏珠聽她這話已是有意,哪里還有二話?故意笑說:“我可不會什么游湖賞梅, 作詩詠雪的。要我去,就是帶著三個狗都嫌的小子丫頭,在你莊子上大吃大嚼,興致上來了,就和六弟妹、十三弟妹擺起桌子打葉子牌,到時候三缺一,少不得由你填上?!?/br> 這話一出,更是笑倒了眾人。恰好清繳欠款的事有了眉目,擠出了未來半年的軍費,胤禛心情大好,帶著兩個弟弟過來請安的時候見meimei妻子哄得額娘開心,愈發開懷,遂道:“朕記得你家里有個姑蘇來的元師傅,做得一手好素齋。要是還有那上好的素什錦野菜湯,豆腐皮兒包子,朕也去?!?/br> 九兒訝道:“皇上當真?前朝不忙了么?” “當著皇額娘的面,豈敢不真?”胤禛皮皮地說,“前朝若忙,就叫老六留下,反正朕是去定了?!?/br> “四哥,你說什么?!”身后傳來端親王難以置信的質問和怡親王不厚道的笑聲。 繡瑜摟著女兒,笑得胸口生疼,揚聲說:“那好,本宮做主,你們都……”說到這個“都”字,她臉上笑容忽然一滯,停頓一下方才說:“都去沾沾你meimei的光。好生受用一日?!?/br> 在場哪個不是人精,氣氛頓時一凝。胤禛臉色微沉,胤祥不動聲色垂下了頭,敏珠九兒不敢說話。胤祚見了纏上來笑道:“額娘偏心。光吃meimei家的年酒。兒子家里定了二十四小聚團年,老十三家是二十六,皇上已經應了,您也得賞臉才是?!?/br> “好啊,我去老十三家就行了,你的臉皮已經夠厚了,犯不著再賞?!?/br> 胤祚不依,又鬧了一會兒。一時宮人上來說,晚膳已經備好。繡瑜笑說:“姑蘇來的廚子留著臘月二十再享受,皇帝先嘗嘗我這里的豆腐皮兒包子吧?!?/br> “額娘宮里,自然是好的?!必范G接了。用膳完畢,九兒要出宮,卻被皇后的宮女叫住,說得了上好的新茶,請公主過去品茶,解解油膩。 寒冬臘月的時節,哪來的新茶?九兒不由暗笑,去了皇后住的長春宮,果然見皇帝在炕上批著功課,弘暉弘時大氣兒也不敢出地立在下頭,見她來了,都松了口氣。 胤禛打發了兩個兒子。太監拿著全套黃楊木器具,提壺灌水,烹了茶敬上來。他半天才哼哼唧唧地端起茶杯:“朕和皇后侍奉皇額娘微服出宮,算是家宴。既是家宴,就由著你去請客吧?!?/br> 剛剛在場的人,繡瑜已經說了都去。這會子再“由著你請”,又強調是“家宴”,全家上下,還能請誰呢? 九兒不由好笑又好嘆:“四哥可愿聽meimei一言?我雖然坐享富貴閑適,但也聽聞朝堂上并不平靜。唐三藏西天取經,還有三個保駕護航的徒兒呢。如今您已有了勤勤懇懇挑擔子的兩個,唯獨缺個敢打妖怪的猴兒。牛魔王已經在西北興風作浪,收服這齊天大圣,宜早不宜遲啊?!?/br> 胤禛不由對meimei刮目相看:“你膽子不小,也難為生得一張巧嘴。額娘和老十三尚且不敢跟朕提這事?!?/br> 九兒道:“十三弟是不敢,額娘是不愿。比起他,額娘更心疼您,所以怕您為難罷了?!?/br> “又是胡說?!?/br> “怎么是胡說?”九兒笑道,“皇上容臣說句放肆的話——你們男人喜歡兒子,其實是變著法兒地喜歡自己?;拾斣跁r,總說十四弟像他老人家,殺了多少多少敵,建了多少多少功。依臣看,分明是他老人家年紀大了,不好意思明著吹噓自己的文成武功,這才一個勁兒地夸像自己的小兒子。但是女人就不同。女人喜歡孩子,是盼著孩子好,自己怎樣反倒不重要。所以小兒子日日陪著我,我卻更心疼小小年紀就離家求學的大兒子。額娘也常說,十四弟瞧著怨氣沖天的,其實打生下來就沒吃過什么苦。這么多孩子,唯獨您最辛苦,其次就是十三弟和小十二?!?/br> 胤禛頭一次聽到這種論調,連訓斥她不敬都忘了,怔怔地想了半晌才說:“孫猴子要用,也要防。不給他戴個緊箍咒,還不反了天?” “皇上英明?!本艃盒Φ溃骸暗且惨敺馈^猶不及’,要是孫猴子給訓成了猴孫子,還怎么幫您對付牛魔王呢?” 胤禛不由笑了,指著meimei說:“你這嘴是怎么長的?真該叫孫猴子來聽聽,jiejie是怎么埋汰他的。天晚了,你跪安吧。蘇培盛,送公主出去?!?/br> 皇帝因為meimei的開解,額娘的包容,睡了香甜的一覺,第二天早朝完畢,就把馬齊張廷玉叫到養心殿來商量出兵的事。 張廷玉趕忙遞上了連夜寫好的,保舉年羹堯為撫遠大將軍的折子。 皇帝看了不置可否:“年羹堯到底太嫩了些,以前也沒有做過一軍統帥,只怕難以服眾。還是派個經驗豐富的人做主帥,他為副將也就罷了。以前不是有過這種慣例嗎?” 慣例?八旗的慣例就是親貴領軍,重臣輔佐。經驗豐富的親貴?我怎么聽著像您在暗示誰呢?張廷玉猶豫道:“皇上說的是,想必十三爺一定能體會您的苦心?!?/br> 胤禛一梗,硬著頭皮干巴巴地說:“怡親王不愿意去,就別勉強他了。但是他畢竟熟知兵務,這樣吧,你們跟怡親王再議一議這事,聽聽他有什么人選,再回來告訴朕?!?/br> what?馬齊和張廷玉面面相覷,同時懵了個大圈。怡親王還能有什么人選?人家就差把“我保舉十四”幾個字掛在嘴邊,寫在臉上了!可前兒大發雷霆,罵他因私廢公、不顧大局的人難道不是皇上您嗎? 兩人摸不透圣心,都瞧瞧拿眼打量著胤禛?;实垡荒槨蔽揖褪撬Y?,你能拿我怎樣”的二皮臉,兩人這才反應過來,什么奪爵去職,什么雷霆震怒,都是氣話,感情這位是真的要啟用十四爺??? 說好的金口玉言一言九鼎呢?說好的小心眼兒記仇呢?兩位重臣在心里流著寬面條淚跪安出來。蘇培盛卻帶著太醫院的院判急匆匆地進了殿:“皇上,十四阿哥府上出事了,側福晉,側福晉她……” 胤禛詫異:“她病了?怎么不去回太后?”哪有個大伯子管弟媳婦的道理? 蘇培盛更加窘迫:“聽說十四爺和福晉拌嘴,不知怎的起了把火,側福晉給燒著了,當場就見了紅。這樣的事,奴才怎么敢先回太后?” 胤禛一驚,失手打翻了茶盅。 一個時辰前,天邊剛剛浮現出一縷微紅的朝霞,蓁蓁帶人進了晚楓齋,生拉硬拽把十四從床上拽起來,套上短打衣裳,往手里塞了把劍,退后兩步一瞧,滿意地點點頭:“走吧,練武的時辰到了?!?/br> 十四把劍一丟,縮回床上:“冷,今兒不練?!?/br> 蓁蓁抖開狐皮大氅,哄道:“我給你做了衣裳,到了那兒,練起來就不冷了?!?/br> 十四抱著被子滾到里側,拿背對著她。 蓁蓁只得說:“好好好。那咱們說說話兒總行了吧?雖然在孝里,但是合府上下這些人,一頓便飯總還是要吃的。您看安排在哪里好?” “都行?!?/br> “那就蓼風軒吧。還有,六爺家定了臘月二十四吃年酒,十三哥家里是臘月二十六,年三十自然是要進宮領宴,您看咱們什么日子好?” “隨便?!?/br> 蓁蓁頓了一下,吸口氣沉進肺里:“那就臘月二十七。給宮里的節禮已經全部都得了,您瞧瞧可還要添些什么?!?/br> “你瞧過就行?!?/br> 蓁蓁站起來望著眼前癱成一團的巨嬰丈夫,咬牙切齒半天,說出口的卻是:“早膳已經好了,起來吃點東西?!?/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