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早上八點整,蘇謹言穿戴整齊,正要走,霍瀾庭親自登門,說是約好了一起看電影,進東園就上樓來了。 廳中的大鏡前,蘇謹言單手系著袖扣,一夜休息,已恢復了平時神色。 霍瀾庭手里還拿著車鑰匙,徑自走了落地窗前,看著樓下花圃,直搖著頭:“蘇大哥,到了百花齊放的時候了,有時候你想一家做大,不是那么容易的?!?/br> 蘇謹言系好袖扣,從娟姐手里接過西服外套穿了身上:“你來接她看電影,還是來等我?” 霍瀾庭頭也不回,只有些許笑意:“當然是來赴電影之約?!?/br> 蘇謹言回頭瞥了他一眼:“百花開放,尚還有王,你才從醫院起步,莫要貪心,小心翻船?!?/br> 說著轉身下樓,人是從容,可腳步匆匆。 死撐著對他沒有好處,霍瀾庭從國外引進的藥品已經打入各家醫院,他在廳中坐了片刻,早有人送上茶水和點心。 徐迦寧還沒有起床,紅玉看見霍瀾庭人到了,趕緊回房間叫她。 夢中很是愜意,徐迦寧睡得正香,迷迷糊糊聽見有人叫她。 紅玉輕手輕腳推著她手臂,在她耳邊直說著:“小姐快醒醒,小姐快醒醒,霍少爺來了,人正在廳里等著您呢,快醒醒,醒醒……” 好像是她身邊的太監小五,說什么誰來了誰來了的。 徐迦寧嗯了聲,還閉著眼慵懶至極:“嗯?” 紅玉連忙又湊近了些:“小姐,霍少爺來了,他在門口等您呢,小姐……霍少爺來了,他就在外面廳里等著您呢!” 啰里啰嗦,霍少霍多的,徐迦寧還未完全清醒,閉眼斥道:“不見!” 說著,還翻了個身,呼吸淺淺,似乎又睡著了。 紅玉可不敢再叫,趕緊走出了房間,霍瀾庭還在廳中椅上坐著,他不知哪里得了今日的報紙,正低頭看報,一點不像等人的模樣。 她咬著下唇走了過去,實在不敢大聲說話:“霍少爺,我們小姐昨晚上有事睡得晚,現在還沒起呢,這會兒也叫不醒。您看,要不……” 她想說讓他等會再來,可沒膽量說出來。 霍瀾庭報紙在指尖一抖,立即放了一邊,站了起來:“好吧,雖然不大合適,我親自去一趟吧?!?/br> 誒? 誒誒誒? 眼看著他真的往徐迦寧的房間走過去了,紅玉連忙跟了上去:“霍少爺,這不好吧,這不合適……” 有什么合適不合適的,他時間寶貴,自然不可能來來回回,大步走了徐迦寧的房間門前,霍瀾庭伸手敲門,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 翻身,就當沒聽見。 徐迦寧抓了薄被蒙住自己。 當當當! 當當當! 再翻身,在被底捂住耳朵。 當當當…… 實在忍無可忍,她掀被下床,赤腳踩在地板上,快步走了門前一把將房門打開了來! 她身穿寬松睡袍,露出雪白的胳膊和小腿,因為赤著腳,一眼瞥見就連腳趾頭都瑩潤得很,上面都是紅粉色裝飾星點,可愛得很?;魹懲ポp咳一聲,轉過身去倚了墻邊:“你不是好奇我jiejie的事?她今天上午沒課,正好聽說我約你,想見你,要不要去?” 一腔怒火頓時熄滅,徐迦寧將紅玉拉了進來,咣當一下關上了房門。 “稍等,馬上就好?!?/br> 第50章 貴妃的新鞋 房門一開,徐伽寧從房間當中走了出來。 她用最快的速度換了件藍色連衣裙,梳頭洗臉,只不過沒有太多時間上妝了,索性素著一張臉,光在唇上點了粉紅,看著更軟幾分,嬌俏可人。 霍瀾庭站在落地窗前,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 腳步聲在他背后響起,徐伽寧走過他身邊,已然先往樓梯去了:“走吧?!?/br> 好像一直等著的人是她一樣,轉身跟上她的腳步,看著她的背影,不論什么時候,她都是不慌不忙,這般儀態和從前的小二寧根本不可能是一個人。 這樣的念頭一經在心里閃現,立即被壓了下去。 互相合作而已,霍瀾庭一手輕撫心口,按住跳得稍快的心,不緊不慢走在徐伽寧身后,她連衣裙裙擺些微擺動,纖細白皙的小腿隨著動作更大幅度出現在眼底,目光向上,腰肢纖細。 今日可未編結,她將長發高綰在腦后,荷葉翻領之上,露出了雪白的頸子,距離太近了,他甚至能看得見發底那些細碎的茸發。 怎么辦,那些茸發都似在叫囂,好可愛。 徐伽寧今日走得急,隨便穿了一雙白色高跟鞋,跟有點高,走起路來不大舒服。剛開始穿高跟鞋都是這樣的,她走路的時候盡量縮緊腳尖,下了樓來,一樓的客廳當中,蘇夫人坐在沙發上面,正在喝茶。 這個女人,無時不刻不是優雅的。 即使是瘋了,也是個優雅的瘋子,她一手摩挲著茶碗,抬眼看見了徐伽寧,頓時笑了:“朋友來接你了?要出去玩么?” 蘇夫人是時好時壞的,徐伽寧不能確定她是否記得自己,只是對著她笑了笑:“嗯,我和朋友出去一趟,一會兒就回來?!?/br> 正說著話呢,門前匆匆走進一人。 蘇謹霖一手還拿著煙,進門時抬眼看見他們,環顧一周登時笑了。 他快步走了沙發前面,回身挨著蘇夫人就靠坐了過來,抱著她一邊手臂,弓著身體靠了她肩頭上面:“mama誒,可憐可憐你侄兒吧,我要被他們煩死了,天天讓我去見親,你說她們要是都像妮兒這樣好看,也就罷了,真是要了我的命了,我不想結婚!” 說著他還死命蹭了蹭,然后叫了聲妮兒,問她干什么去。 蘇夫人好像對這名字沒有什么太大的反應,她一手按在蘇謹霖的臉上,給人推了起來,還回頭看了眼徐伽寧:“我妮兒當然好看,她長大了以后比小時候還乖,還招人疼?!?/br> 徐伽寧才走到沙發后面,蘇謹霖沒個正經,可他回頭瞥著她時,又頗有挑釁意味。 她知道,他這是看著蘇夫人狀態好,故意叫她妮兒,試探她們母女親情。剛才蘇夫人的那一眼已經讓她心里有了底,站在沙發背后,兩手從后面攬住了蘇夫人,徐伽寧一低頭,在蘇夫人臉上親了一口:“媽,我先走了,朋友等著我呢!” 蘇夫人回手在她臉上摸了一下,也是一臉笑意:“去吧!” 徐伽寧站直了身體,瞥著蘇謹霖。 他眼底笑意真是不懷好意,她開始相信了,那天救她,只是巧合。 可能就像是他說的那樣,不是她,他也會出手……的吧。 這人笑臉實在礙眼,臨要走過時候,徐伽寧手包從沙發上面掃過,到他眼前了,他偏頭躲過,再回頭時候,她已經走遠了去,光能瞥著她背影。 出了門了,陽光已經暖了起來,徐伽寧快走了兩步,掃去心頭不快。 霍瀾庭默默跟了她后面,一點動靜都無,她走了一段路,回過頭來,不想人就在身后,悄無聲息的,一停下兩個人差點撞到一起。 站住了,她后退一步,才撫住心口:“你走路怎么沒有聲音,怎么一直在后面?” 霍瀾庭目光復雜,走過她的身邊:“你和蘇謹霖關系很好?” 她什么時候和蘇謹霖關系好了,徐伽寧當即皺眉:“你哪只眼睛看出來,我同蘇謹霖關系很好的?” 人是頭也不回:“兩只眼睛都看見了?!?/br> 有心追上去,鞋面有點磨腳,徐伽寧停下來看看,腳面已經紅了,這雙新鞋,真不應該這么穿,可已經讓人家等了一早上了,再回去換,實在有點不像話,只得忍一會兒了。 出了碧情園,二人上車,霍瀾庭今日沒叫司機,親自開的車。 徐伽寧上車的時候特意坐了后面,在車上脫了鞋,總算緩解了下疼痛。 霍瀾庭從前面車鏡看見她低著頭,不知她在干什么:“別低頭,一會兒又暈車了?!?/br> 她深知暈車的難受,當即靠坐了后座上面,一坐下來了,許多疑問就浮上心頭了:“你怎么知道我想見你jiejie?” 霍瀾庭:“昨日你才問過,我正想問你,問她做什么?” 什么樣的理由,昨天晚上就已經想好了,徐伽寧慢慢說道:“昨日我去學校那邊打聽了一下,遇見她了,她當然不認識我,但是我聽別人說了,說她是你霍家的人,是位好老師。我不僅是好奇,還想同她學習學習,能見她就更好了,我尊崇文化人,想充實自己呢?!?/br> 她真是知道上進了,再不是無腦的二寧了。 霍瀾庭勾著唇角,并未多想:“從前你還見過她的,不過那時候你還小不記得了,后來我jiejie留學回來一直在外面工作,今年才搬回霍家,已經約了她,一會兒就能看見?!?/br> 原來是這樣,徐伽寧連忙追問:“霍麒麟,這名字聽起來跟一般人都不一樣,她是個什么樣的人呢?結婚了沒有?” 街邊黃包車連成一排,今日不知又有什么運1動,霍瀾庭慢開車,從人群邊上走過:“在她上面,有兩個jiejie都夭折了,她出生的時辰火旺,因她生來哭聲大,我爹特別喜歡她,抱了她說我這女兒的命定是極好的,給她取名霍麒麟,希望她能破所有厄運。她長大之后果然和一般女人不同,你見了她別被她帶偏就好?!?/br> 什么樣的人,怎么個不同的法,徐伽寧更是好奇:“她怎么和一般女人不同的?” 到了十字路口,轉過車身了,霍瀾庭回頭看了她一眼:“她同學當中,多是國內外知名人士,回國之后,我爹也積極參與她的婚事,但是她今年已經三十有三了,依舊未婚,她說要為教育奉獻?!?/br> 腦海當中,一下浮現了那天看見的身影,霍麒麟在徐鳳舉的肩上靠了一靠,雖然短暫,但她親眼所見。按著時間上來說,這位霍小姐比徐鳳舉還大五歲,她留洋回來時候,她們還未來上海,所以她不婚一定是和徐鳳舉沒有關系的。 可是,她哥哥也說過了,他這輩子不結婚。 徐伽寧在心中衡量了一下,兩家地位懸殊,霍麒麟海外留學,同學朋友多半是國內外知名人士,相比而言,她哥哥徐鳳舉不過是依靠著霍家,跟著霍瀾庭身后的一個人。 這樣的兩個人,不知如何能有交集。 想了下,試探著問了下:“那,我哥哥認識霍小姐嗎?” 霍瀾庭順著路邊轉進了旁邊的停車區域,調轉車頭,穩穩將車停好了,這才下車幫她打開了后面車門。 “今年她去小學教書,我不放心來來去去,特意讓你哥做了一段時間司機,他怎么能不認識,下車吧,到了?!?/br> 徐伽寧左右看了下,門前并沒有什么餐廳,不過她還是下了車來:“這是哪里?” 霍瀾庭的目光直落在她的鞋上面:“鞋不舒服,那就換一雙?!?/br> 嗯? 徐伽寧頓時抬頭,這才明白過來,前面有兩家鞋店,看著門牌,都是老字號的。她腳面上的確快磨破了,之前腳踝處就傷過,為此感染了還打過針的。 只不過,不知道他什么時候注意到了,竟然這么細心。 跟上前去,她彎了眉。 霍瀾庭帶著她走進一家鞋店,洋伙計連忙迎上前來,一連串說了一通聽不懂的話,他交流無障礙,也都是她聽不懂的話。 片刻之后,霍瀾庭伸手拉過她的手腕,將她帶到里面軟椅上坐好。 他親自蹲下身子來,脫下了她的鞋,腳面上已有一道紅痕了,霍瀾庭將這雙鞋放置一邊,很快,洋伙計拿了另外一雙白皮鞋。 相比較而言,這雙跟矮一點,鞋面更寬一點,霍瀾庭伸手扶過徐伽寧的腳,親自幫她穿上了。 他動作很輕,她雖然有一瞬間的猶豫,但真是被人伺候慣了,這樣反而更舒坦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