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神色當中,盡顯急色,蘇謹言哄著她,可她這會兒又糊涂起來,怎么說也不聽,徐迦寧在旁也插不上話,眼看著她就要哭了,蘇謹霖上前一步,將她推了蘇夫人的面前來。 “這呢,這不是妮兒么!” “……” 徐迦寧平常時候,是不敢離她太近的,蘇夫人的世界當中,沒有她,一旦熟識了,不管她以什么身份在蘇家,等她走了,只怕惹她傷心。 可蘇謹霖一下將她推了過來,蘇夫人已經定定看著她了。 看了又看,蘇夫人推開蘇謹言的手臂,上前拉住了徐迦寧的手:“我就說么,剛才我看著就像,妮兒你不睡覺來這邊干什么?” 她糊涂是常事,從前管蘇婉和蘇婷也都叫過妮兒。 蘇謹言給徐迦寧使著眼色,讓她哄著些,她只得扶著些個,這就笑了:“媽,我正要睡呢,要不,咱們一起回去吧!” 蘇夫人這會兒是把蘇守信拋之腦后了,聽她這么說很高興:“好呀好呀,媽給你講故事,你這孩子呀,一聽故事就能睡著,這么大了還得媽哄著你,可什么時候能離得開媽喲!” 說著拉著她,直往外走。 蘇謹言連忙跟了上來,可他一上前,蘇夫人回頭看見了,就直攆他走,說什么不讓他跟著搗亂,讓他一邊玩去。 蘇夫人對碧情園的每條路都熟悉,她還真的帶著徐迦寧回了東園來。 不過,她是把人帶到了一樓的,那個孩子的房間了,娟姐在樓下正收拾東西呢,遠遠看見這娘倆了,趕緊叫了兩個丫頭過來,可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來。 蘇夫人不由分說,把徐迦寧帶進了房間:“乖妮兒,媽給你講故事?!?/br> 徐迦寧坐了床邊,只得脫鞋,蘇夫人看起來很高興,這會兒床上還躺著那個人偶,她就像沒看見一樣,光只顧著在一旁的書架上翻書了,拿了一本又一本的。 徐迦寧連忙將人偶放了床下,有人敲門,房門開了一條縫,走廊的燈光照了進來,蘇夫人挑好了一本書,很不耐煩:“妮兒要睡了,別打擾我們!” 她這么一嚷,誰也不敢進來了。 冷宮當中,也有瘋妃,那些個連個孩子的寄托都沒有,還不如蘇夫人,真是個可憐人,徐迦寧已經躺好了,直對著她笑:“別管她們,過來給我講故事吧,我都困了?!?/br> 蘇夫人的注意力立即被拉了回來,到了床邊坐下。 她手里捧著一本書,好像古醫書,徐迦寧拉開被子,拍著身邊的位置,讓她過來一起躺下。 能把人哄睡著了才最好。 果然,蘇夫人見她動作,笑瞇瞇地挨了過來。 床頭燈的燈光映著她的臉,多少笑意多少溫柔,徐迦寧給她蓋好被子,不由暗自嘆息。說起來,她真的太久沒有兩個人一起睡過了。 皇后睡不著的時候,有時候會叫她過去陪著,她睡得早睡得好,但是睡相不好,常被她罵來著。 挨著蘇夫人躺好,剛好側身過來,尋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靠了她身上。 蘇夫人已經翻開書了:“乖乖我妮兒,閉上眼睛,媽給你講一個神鹿的故事?!?/br> 徐迦寧也看向她的書頁,書頁當中全是藥材名字。 蘇夫人的故事開始了:“說呀,在恒河的旁邊,住著一頭神鹿,它的毛發有九種顏色,它的角像雪一樣白。這九色鹿每天到河邊吃草喝水,這兒有它的一個好朋友,那是一只烏鴉……” 她手里拿著的是分明就是醫書,這故事不過是隨便講出來哄孩子的。 看來,真是把她當成一個孩子了,徐迦寧哭笑不得,她一直聽著這個故事,直到蘇夫人翻看了七八頁書了,講到這個烏鴉朋友怎么害了神鹿朋友,最后被國王扔了恒河里。 蘇夫人略一停頓,抬眼看她:“今天怎么還沒睡著呀?” 房間當中,特別安靜,蘇夫人的眉眼之間,特別有一種安寧,徐迦寧伸手將她手中的書拿過來放了一邊,給她蓋了蓋被:“我不困呢,媽你閉上眼睛,我也給你講一個故事,好嗎?” 蘇夫人本就渾渾噩噩的,開始還不說話。 后來她一口一個媽,還抱住了她的手臂在懷里,親親熱熱挨在了一起。 沒多一會兒,蘇夫人就被她抱得改變了主意。 徐迦寧又哄她閉上眼睛,說聽故事就得閉上眼睛。 平時蘇守信也是講故事哄她睡下的,蘇夫人想了下,真乖乖閉上了眼睛:“好?!?/br> 徐迦寧想了下,慢慢講道:“很久很久以前呀,在一個叫做長安的地方,那有個大大的皇宮,皇宮里面有很多很多皇妃,她們都長得很美,有一個小姑娘,年紀還小,還未長開,初來乍到的,被她們嘲笑。后來,皇帝為了讓她比她們更高一等,封她為皇貴妃?;寿F妃和她們當然不一樣了,她開始有了一只貓兒,有幾個常在眼前走動的小宮女,還搬到了御花園后最大的宮殿,這些皇妃們總是找機會和她作對,只有皇后喜歡她…… 故事才開始,蘇夫人呼吸淺淺,睡著了。 徐迦寧伸手在額頭上面輕拍了拍,她還沒講到皇后呢,竟然這么快就睡著了,悄然掀開被子下床穿鞋,還沒忘將人偶放回蘇夫人的懷里。 霍瀾庭的西服還在一旁掛著,伸手摘下了,這就慢慢走了出來。 打開房門,蘇謹言就在門口。 他見她這么快出來,不敢置信地看著她。 實在意外,剛要開口,徐迦寧伸指在唇邊噓了一聲:“噓,她睡著了?!?/br> 她關好房門,對他勾著手指頭,兩個人先離開了門前,到了廳中,蘇謹言囑咐娟姐看著些一樓動靜,這才上樓。 徐迦寧手臂上還搭著霍瀾庭的西服,他走在她身后,看見了目光復雜。 到了樓上,她隨手將那外套放了一邊,癱坐在了沙發上。 本來就嬌氣,這折騰了這么長時間,真是困乏得很,徐迦寧伸手捶著自己肩頭,還想著一會回房間,得讓紅玉給她捏一捏肩膀,蘇謹言這就走過來了。 他坐了對面,目光又在那衣服上一掃而過:“你和他怎么回事?” 徐迦寧不以為意,心底也有自己的小秘密:“什么怎么回事,這不正是大哥你想看到的么,我在的時候,霍家的婚事還能拖上一拖,就這么簡單?!?/br> 蘇謹言看著她,這么一大家子,一般人住進來只怕都要窒息,她偏偏還游刃有余。 今天才扶過,那只手很柔軟。 眼下,她一直自己捶著肩頭,似乎很累,耳邊還似乎有她輕柔的聲音,什么皇妃皇貴妃的,不知哪里看來的,古靈精怪的。 蘇謹言站了起來:“去吧,累了就休息吧?!?/br> 徐迦寧心中還惦記事呢,怎肯離去,見他要走,也站了起來:“等等,還有一筆賬要算?!?/br> 蘇謹言頓時回頭:“什么?” 她背著手了,慢慢踱步到了他的面前,笑意一點一點在眼底傾瀉,那雙黑眸似有旋渦,深邃得看不見底,只望進去一眼,萬劫不復。 “我爹和我哥今天不能白來,那些大洋本來就是蘇家給的,我不在意,但是你欠了他們人情,得還?!?/br> “嗯,”蘇謹言嗓音沉沉,“你說?!?/br> 讓她說,這么痛快。 徐迦寧想了下,她當然是一個很有教養的人,還有教養還有禮貌:“我和他們聯系真是不方便,那就勞煩給他們家安一部電話吧?!?/br> 電話是個稀奇東西,整個上海沒有幾部。 不過已經有風聲了,以后會逐步投放電話,估計能有幾百部,這不是很難,蘇謹言點頭應下,當即轉身。 他答應得太痛快了,徐迦寧有點錯愕。 她沒動,他雖然轉身了,也沒走,不知想到了什么,人又轉回身來,看著她,語氣也有些軟:“還有事嗎?” 對她的態度有點怪,她剛要說沒事,廳中的電話玲玲響了起來。 蘇謹言大步走了過來,拿起了電話,徐迦寧回身拿起了霍瀾庭的西服,往長廊走去,那邊客氣兩句已經掛斷了電話。 她才到自己房間門前,蘇謹言的聲音已是傳了過來:“是霍老爺的電話,他邀我與你去霍家一坐?!?/br> 看吧,一部電話還是太少了,吃虧。 徐迦寧嘆了口氣,回頭看他:“那給我這個房間里也放一部電話?!?/br> 第40章 貴妃的后背 晚睡也得早起,一早上五點,徐迦寧準時起床了。 合上懷表的表蓋,她掀被下地,紅玉按時敲門了,因為要去霍家做客,還需要精心打扮一番,不過挑來挑去的,沒有太心儀的衣服,一想時間還早來得及,隨便穿了一件旗袍,綰了發,這就下樓了。 樓下沒有動靜,徐迦寧活動著筋骨,走了門外來。 蘇守信夫妻已經起來了,他們依舊是牽著手的,正在散步。 平時他在政務大樓辦公,白天都不在家里的,只有早晚會在,遠遠看著她們,別有一番滋味。這會兒日頭還沒出來,徐迦寧走過花圃,不愿打破他們夫妻的寧靜,繞過東園往北邊來了。 這邊有假山亭子后面是小庭院,聽說平時閑置著的,早晨空氣特別清新,走進長亭,眼前是園中的池塘和假山,假山上還有人工引上來的泉水,嘩嘩作響的。 她從未見過高山,更未見過高山流水,此時見了泉水叮咚,沒有了任何束縛,上前去接了一捧。 泉水清澈,隨手一撒,飄落腳面,鞋濕了。 沒有人的時候,更放輕松一點,也很有意思的,回身坐了假山旁的大石頭上面,好像進了山林高地一樣。時候還早,安安靜靜地,多好。 正是享受著這難得的清凈,忽然有腳步聲越來越近了。 她坐在假山的角里,來人不注意應當看不見她,徐迦寧沒太在意,男人低沉的聲音傳入了耳中來:“一會兒蘇婷醒了,別給她吃亂七八糟的東西,她昨夜喝了酒,早起一定胃疼?!?/br> 這聲音有點耳熟,徐迦寧抬眼看過,剛好他走上長廊,一手還系著襯衫的袖口,像是來不及了的模樣,腳步匆匆的。 側顏走過,分明是蘇婷的前夫陸修遠。 他身后跟著個老媽子,亦步亦趨地跟著他:“知道了姑爺,就是小姐那脾氣,您不在我們也勸不住呀!” 她胳膊上還掛著男人的西服外套,陸修遠扣好了袖扣,回手拿過,一邊走一邊穿上了:“不用管她,就說我說的,要是自己的身子都不好好顧看,那我就日日來看著她?!?/br> 很顯然,這老媽子很高興他這么說:“姑爺可勸勸小姐吧,她最近總要酒喝呢!” 兩個人走遠了,還聽見那老媽子直問著陸修遠晚上來不來,這會兒可趁著院里沒有人,趕緊從假山后走了出來。蘇婷和她這個前夫,不是離婚了么,好像和想象得不一樣,不過她不太好奇,還是走開,別讓人誤會她故意偷聽才好。她順著長亭往回走,一路也沒遇見誰,這才放下心來。 回了東園,又遇見蘇守信夫妻了。 她們兩個在園中走了一大圈才回來,遠遠看見她了,她心下猶豫,不知道要不要上前打個招呼。 蘇守信說了,不希望她常在蘇夫人面前走動,正是猶豫著,蘇夫人已經先看見她了,只不過她眉眼彎彎的,看著客客氣氣笑著,好像不認識她了。 蘇守信看見她時,明顯怔了一下,隨后牽住了妻子的手,叮囑著她小心腳下,先一步走過去了。 徐迦寧才不在意,不認識她剛好。 人與人之間,都是有著各種各樣的羈絆的,什么因種什么果,是非當躲,才是正道。 和這夫妻錯開一會兒再上樓,蘇謹言已經坐在餐桌邊上了,徐迦寧去洗手,也跟著坐了他的對面。他手里拿了報紙,對著她的那頁面都是刊登新聞,她盯著看了兩眼,他似乎察覺到她的目光,自報紙后面抬起了眼。 “你看報紙?” “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