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
胡烈道:“是這樣,烈想與內子和離?!?/br> 程卓然:“……” 他露出古怪猙獰的表情,又問了一遍:“胡將軍說甚么?云則聽不懂?!?/br> 胡烈說:“想和離,與世子的meimei?!?/br> 程卓然礙于皇帝在上頭,也不能打人更不敢罵人擾駕,面色黑如鍋底道:“舍妹才嫁給胡將軍那么些時日,如何胡將軍便嫌她至此?哪家姑娘不是嬌養長大的?咱們鎮國公府把姑娘養大了,可不是叫胡將軍羞辱的!” 說完他才覺得自己語氣太過了,而陛下只是面色冷淡,沒有什么喜怒可言,示意他,們繼續。 胡烈道:“世子,我與她說過,若她愿和離,我便贈她我現下全部家當,金銀珠寶家宅奴仆都能給她!” 程卓然:“……” 他也是男人,當然不會明白全部家底對于一個壯年男人是甚么意義。胡烈這是用老婆本在和離??! 所以他meimei到底有多惹人討厭?! 程卓然一臉納悶,皺著濃眉沉聲道:“那我問你,我meimei到底做錯了甚么?你竟厭惡她至此?還是說,你有了甚么小的,所以要把我meimei拋下?胡將軍,我敬你是漢子,你得說實話!” 胡烈身為男人,自然不想把程卓玉那點破事抖落出來,一人做事一人當,實話實說,程卓玉這樣的,放在一般人家,頂多就是被丈夫所厭惡罷了,也不會到和離的地步,但是他胡烈是沒法忍受這些的。 于是胡烈只是道:“只是與她不合適,也不愿拖累她下半生?!?/br> 程卓然悚然道:“這是什么解釋?你既也明白有這樣的問題在,你改正不就成了?何必鬧到和離這樣的境地?你這般,卓玉該是有多傷心,你怎么能如此自私?” 胡烈一來二去,被他逼急了,憋紅著臉沉聲道:“程世子!我有一事與你說,你莫傳出去?!?/br> 程卓然皺眉:“到底是甚么?” 胡烈嘆口氣,真誠道:“與你meimei洞房夜里,我才發覺,我對她是不能人道的。后頭也想著試過,但一見到她,便無欲無求……”說著虎目含淚,幾欲昏厥。 程卓然:“……” 上頭陛下也訓斥道:“胡烈,不得胡言亂語?!?/br> 胡烈已經不要臉了,能和離他就是打光棍也無所謂了,真的不要臉,那也比和程卓玉在一塊兒強! 程卓然胸口起起伏伏,皺眉道:“你說的可是實話?!” 胡烈拱手,謙卑道:“烈至今不曾有過床笫之事,也是在新婚之夜,對著卓玉,才發覺的。如此,便再不敢拖累她一輩子了?!?/br> 其實胡烈說的也算是實話,對著程卓玉,他真的下不去口。不管她是有多嬌媚動人,那他也沒法下口。 程卓然:“……” 他今兒個來宮里,已經語塞很多次了,實在是一句話也講不出來。 原本meimei的婚事,也叫他得意欣喜很多,到底都說胡將軍人品好,又作風端正,更前途可期,meimei若是跟了他,想必將來也有的是??上?。 可是沒想到,前途可期的胡將軍,竟然不能人道? 程卓然是根本就不曾預料到的。 那怎么辦? 其實現下,他對胡烈的同情已經隱隱上來了,只是面子上還有些難堪,于是又冷道:“阿玉呢?她怎么說?” 胡烈道:“她不愿和離?!?/br> 事到如今,程卓然也不覺得在圣人眼皮子底下,胡烈會這樣欺騙他。他了解自己meimei,她更不是個會死死巴在一個男人身上的女人,況且跟著一個不能人道的男人,那和嫁給個太監有甚么區別? 她還年輕,應當有兒女雙全的未來,和一個疼她的丈夫,更何況胡烈還愿意把所有家產都奉給她,那已經是很不錯的處理方式了。 程卓然道:“這事兒,我還需要與家人說,胡將軍請靜候罷?!?/br> 能說到這份兒上,胡烈是臉也丟盡了,故而倒是沒甚么能等不能等的了,家底都能拋去,他還有什么是不能丟的? 陛下倒是沒說甚么,只是叫他們自己處理好這樁事體。 等程卓然回家了,與祖父祖母說起這事兒,老太太和老爺子都有些皺眉。 在一旁吃點心的阿瑜,差點手上的酥餅都要掉了,一臉目瞪口呆。 程卓然悲慟道:“可憐阿玉,小小年紀,竟然嫁了個天閹,到底是為什么!胡烈也是個小人,成親之前竟都不曾只會一句,現下才想起要來和離,那當年他是去做甚了?” 鎮國公吃著茶,閑閑插嘴道:“或許是戰場上弄傷的,天閹可未必是他那樣的?!?/br> 老太太凌厲地看他一眼,淡淡道:“你是懂的太多了不成?小孫女兒還在呢,給我注意點!” 程卓然:“……” 阿瑜沒什么好說的,只是默默退下,由著幾個長輩商議。她雖然不喜歡程卓玉,但這件事還是有點同情她的,畢竟身為一個女兒家,嫁了人了,還要因為這種原因和離,那也是倒了血霉了。 她莫名有點擔憂自個兒。 第91章 天色將晚,胡烈從外歸府,卻見程卓玉婷婷立于院子里,眸中含著盈盈淚光,欲語還休。 胡烈:“……” 程卓玉顫聲道:“將軍何必,嫌棄我至此?” 胡烈背過手,嘆息道:“程姑娘,你尚且年輕,何必與我在一塊兒虛度余生?” 程卓玉看著她高大的背影,有些怯怯道:“可是阿玉做的不夠好了,才叫將軍如此……如此想我?我就想同你好好過,這都不行么?” 胡烈長得這樣英武,遠遠瞧著根本不像是胡人,大約只會叫人覺得,是五官英挺深邃的漢人罷了,而只有近看才有些胡人的影子。 況且他肩寬腿長的,瞧久了也叫她覺著比外頭的白面書生要好些。她也是成了婚,才漸漸懂些妙處的,只是現下他就是塊兒吊著的肥rou,叫她看得著,卻吃不了。 胡烈怕她癡纏,索性破罐子破摔,把之前胡謅的話也搬出來:“程姑娘,不瞞你說,我在戰場上受過傷,不能人道,故而不想拖累你?!?/br> 高大的漢子低著頭,有些懊喪地抓抓頭發。 程卓玉一下愣住了,她頓了頓才道:“不可能……將軍如何拿這話唬我?” 胡烈道:“不曾唬你,我已同你兄長和陛下,都說過此事了?!?/br> 程卓玉:“……” 她有些茫然,松開手中攥著的衣帶,怔怔問道:“你莫騙我……” 胡烈見她這般,倒是沒甚么感覺,他天生帶著北方胡人的冷硬,對于自己不在意的人,從來都懶得施舍幾分同情,于是又道:“程姑娘!這都是真的,我亦是猶豫許久,才和盤托出,只不愿耽擱你罷了,先頭你兄長也問過你祖父祖母了,他們皆道,若你自個兒也同意,他們便不會干涉!” 胡烈道:“若你答應,我會把我所有家底都送給你,只自個兒留個小院便是。是我對不住你,還望你莫要責怪我?!?/br> 程卓玉現下腦袋里亂糟糟一團,她見胡烈這幅樣子,聯想到他不能人道,便覺得無比惡心。 長得這樣高大,其實是個廢物。 她眼中的柔情褪去,扯扯嘴角,甚么也沒說,轉身便進了屋子。 胡烈又在她屋外站了會兒,才轉身離去,一雙隼目里盡是犀利。 程卓玉一個晚上沒睡好,倒不是多傷心,她本來對胡烈的好感,大多都來自于他的身材,可是現下知道他沒用了,自然只會覺得惡心,她更惡心自己對胡烈的肖想,這同肖想一個太監有什么區別? 不過胡烈也是個傻的,出了這樣的事體,都不知道遮掩著,反倒一心想著旁人,要與她和離,還要把家底都贈給她。 程卓玉的眼睛在黑暗中發著亮光,她輕輕冷笑起來。 既然胡烈這么善良,那她就不妨再利用一下他了。畢竟嫁給他,她也很吃虧,到底再嫁,便是那二嫁的婦人,哪里有甚么風光可言? 程卓玉從榻上起身,披著寢衣緩緩走下,對著丫鬟道:“去把鄒嬤嬤叫來?!?/br> 鄒嬤嬤旁的事不成,在市井里倒是名聲響當當的,那她不妨散播些謠言,也不必太過,就說胡烈是個天閹,是個沒用的男人。如此一來,若她與胡烈和離,自然就對的上這些流言,那樣的話,她的名聲還是冰清玉潔的,反倒還能得一筆財產。 程卓玉想當然的策劃,進行得異常順遂,直到快年節的時候,幾乎全京城都知道,胡烈將軍不能人道的事體了。 程卓玉也有些奇怪,她倒是不曉得鄒嬤嬤能力這般好,隨便一傳,全京城都是風聲雨聲,倒是有些意外。 鄒嬤嬤自己也納悶,但她哪能不把功往自個兒身上攬? 于是也嘬著牙花子拍大腿兒道:“夫人怎不信我老婆子?這點能耐我還是有的,甭看我在您跟前,就是一奴才,但出了咱們府,可是認識許多富戶人家的!旁的不論,便是我小女兒。先頭圣人登基,除了賤籍,她給放出府里了,靠著您的名聲,也嫁給了做藥材的陳家!這趟她也有著一份功呢,這一傳十十傳百,況且還是和胡烈將軍有關的,自然也成了現在這般局面!” 程卓玉覺得挺有道理的,于是露了個微笑,又賞了鄒嬤嬤兩根金簪子并幾匹布料,輕輕松松把人打發了。 這事兒過后,她與胡烈便和離了。 說來也奇怪,這京城謠言傳成這樣,胡烈倒像是沒感覺一般,也沒來找過程卓玉的麻煩,反倒是在這些日子里頭,漸漸把手中的財產轉給她了。程卓玉一開始也有些擔心,本打算若胡烈怒目來尋,她就把這事兒推給鎮國公府。 但沒想到他這么老實。 細細想來,她也覺得沒什么。到底是胡烈自己惡心人,對不住她,這些武人不都重信用?即便出了這樣的事體,他這樣的傻憨還不是自己擔著? 程卓玉一點也不愧疚,她現下想到胡烈,便覺得嫌惡得緊,又是胡人,又不能人道,還是個粗鄙武夫,算個甚么玩意兒? 他唯一尚可的就是還算有良心,到底人要臉樹要皮,他也算不容易,不過她可不想和這種腌臜男人過一輩子。 于是到了來年,程卓玉和胡烈轟轟烈烈和離了,這事兒可鬧得滿京城都曉得了。 一來,和離的事體,可是幾十年來頭一遭。平民百姓家不可究了,但是上流權貴里頭,胡烈和程家大姐兒這事兒,真算新鮮的。 于是京中人,又拿這事兒當作茶余飯后的談資,說著說著幾人的關系也能融洽不少,仿佛私下聚在一塊兒對著旁人陰私指手畫腳時,她們才看彼此最可親。 慈安殿里頭,文太后也在論道這件事兒。 她抿了口香茶,呵呵一笑道:“這倒是一件奇事兒,鎮國公府瞧著倒不像是軟柿子,怎么就這么輕易答應和離了呢?” 文妙德覷她的表情,倒像是有些興味,于是也盡量把話說得有趣些,柔和道:“這就不知了,不過啊,您猜猜看,京中都在傳甚么?” 文太后想了想,還真不曉得,于是興致頗高地問道:“你說說?” 文妙德有些羞,小聲道:“聽說啊,胡烈將軍是因為不能人道,才同……才同程家大姐兒和離的,和離時候還送上了全部家底呢,故而鎮國公府倒是樂見其成?!?/br> 文太后覺得有意思,不經一笑道:“倒是沒想到,胡烈這一員猛將,卻與閹人無異?!?/br> 文妙德自己倒是沒什么信不信的,見太后一下就信了,也陪著笑道:“大約也就是傳言?!?/br> 文太后把玩著核桃,抬眼道:“那可未必,哪有空xue來風的事?” 文妙德也就不曾多話了。 程卓玉和離之后,日子過得照樣很舒坦。當然,她不是一點都不介懷,到底是嫁過一回的人了,怎樣也與黃花閨女有些區別。 不過好在謠言都偏向于她,皆說她有些可憐,嫁了人獨守空房這么久,好好的小姑娘,現下偏偏被迫成了和離婦人了。 憑著這股子謠言,程卓玉也覺得,到時候她自然還能嫁的出去。 這趟倒是不求什么勛貴人家,她也高攀不起了,但一般的世家還是可以的,憑著她白拿來的這點金銀財寶和家宅田糧,她這腰桿子也要粗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