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第24章 “當初臣知道自己不能生育之后……因為怕逍兒離開,所以并沒有告訴她真相。如果她知道的話, 想來她一定不會生下安兒, 也就沒有后面那么多的事情了?!?/br> 裴清殊沉默。 “當時臣雖然憤怒, 但多少有些借種的意思。不然臣膝下遲遲沒有子嗣的話, 這世子之位一定會落到二弟的頭上?!彼纬卣f著,苦笑了一聲:“說到底,臣也并不是什么坦坦蕩蕩的真君子,欽墨也不是什么十惡不赦的混蛋。我們只是湊巧,愛上了同一個女人罷了?!?/br> 宋池、左氏還有老四這三個人的事情,就像是一團亂麻,裴清殊管不了, 也不想去插手。 他只在乎現在該怎么辦。 “事已至此, 你有沒有想過另娶?” 宋池搖搖頭道:“現在京城里, 有幾家不知我不能生育一事?哪還會有好人家的女兒愿意嫁給臣呢?就算有,臣也不想耽誤人家姑娘?!?/br> 宋池這樣,實在是讓裴清殊覺得可惜:“你還年輕,也別這么早就灰心。人家衛國公都五十多了, 他夫人還生了一個大胖小子呢?!?/br> 見宋池苦笑著不說話, 裴清殊繼續說道:“這樣吧,回頭朕請鐘太醫再去給你瞧瞧。他若能把你身子調養好了,自然是最好,就算不成,也不損失什么,你說是不是?” 裴清殊一番好意, 宋池沒好意思拒絕:“那就多謝皇上的美意了?!?/br> …… 延和二十七年臘月二十六日,裴清殊正式封筆,開始了為期四天的假期。 當皇帝不僅是個腦力活,其實還是個體力活。大臣們十日還有一次休沐日呢,可做皇帝基本全年都沒有休息的時候,只有過年前的這幾天能稍微喘口氣。 除了看看書,寫寫字之外,裴清殊也沒有什么特別的愛好。所以現在突然閑下來了,反倒有些不知該做什么是好。 以前他還喜歡畫幾筆畫,不過現在早就沒有那個閑心了。 半躺在乾元殿里,看了一會兒書之后,裴清殊就站起來說:“走,去皇后那里看看吧?!?/br> 宋皇后已經懷了五個月的身孕了。裴清殊早就免了她的禮,可她還是堅持要行禮。 裴清殊沒辦法,只能親手扶起了皇后。 宋皇后見他表情,猜出裴清殊心里在想什么,便笑著說道:“皇上放心,太醫昨兒個還說臣妾這胎懷得十分安穩,稍微動一動不要緊的,還有助于生產呢?!?/br> 裴清殊淺淺一笑:“那就好。新年祭祖的時候,免不得要你這個皇后出面,朕之前還擔心你的身體能不能撐得住,現在看來是不用擔心的了?” “皇上還真是提醒臣妾了,臣妾的身子倒是沒問題,就是那一日需要按品級大妝,不知道會不會對孩子有影響。等明日太醫來請平安脈的時候,臣妾得再問一問才行?!?/br> 為了胎兒的安全著想,從得知自己懷孕開始,宋皇后就不再上妝了。 說句老實話,皇后現在的樣子看起來頗有幾分憔悴,比起當初懷上冬哥兒的時候看起來還要疲倦許多。 裴清殊見她這般模樣,突然就覺得自己忙一些前朝的事情,根本算不上什么辛苦了。 和懷胎十月,生兒育女的女子們相比,做男人簡直不要更輕松。 宋皇后見他盯著自己的臉瞧,頗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臣妾現在的樣子,是不是很丑???讓皇上見笑了?!?/br> “沒有的事情?!迸崆迨廨p嘆一聲,捏了捏皇后的手,“昭屏啊,真是辛苦你了。母后前幾日還說呢,等你身子重了之后,可以把冬兒送到她那里呆一段時間?!?/br> 宋皇后忙道:“多謝母后美意,不過冬兒很懂事,臣妾帶他完全不成問題的?!?/br> 宋皇后相信傅太后是真心疼愛冬兒這個長孫的,不過自己的兒子,還是放在自己身邊最放心。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宋皇后不想讓其他人來照看冬兒。 好在裴清殊十分了解她,知道皇后要強,所以并沒有替皇后承諾什么:“朕就知道你會這么說,所以已經替你回了母后了。不過你啊,也別太逞強了。如果應付不來,就同朕講,知道么?” 皇后溫順地點了點頭。 悠閑的時光總是過得格外得快,裴清殊輪著陪了一圈幾個孩子之后,幾天的假期很快就結束了。 年三十的晚上,他像小時候一樣來到慈安宮,和傅太后一起守歲。 傅太后到底上了年紀,精力大不如前了。還沒到半夜,就開始哈欠連天。 裴清殊見了就說:“母后早些安置吧,兒子回去了?!?/br> 傅太后搖搖頭,拉著裴清殊不讓他走:“還早呢,再坐會兒?!?/br> 看到傅太后這么留戀自己,想和自己多說幾句話的樣子,裴清殊就覺得鼻酸。 “你啊,說是在母后身邊長大的,可你五歲就搬去了慶寧宮和你那些皇兄們一起住,真正和母后一起過的,也就只有延和十三年的新年而已。這一眨眼的功夫,都過去十幾年了……” 宮中有規矩,凡是五周歲以上的皇子,都要從其母妃的寢宮中搬出來,統一住進慶寧宮里接受啟蒙教育。 皇子離開生母的寢宮之后,可以時時回去請安,卻不能無故留宿,哪怕是大年三十也不行,從而培養皇子們的獨立性。 傅太后這么一說,就叫裴清殊想起來,小的時候他總是特別渴望能留在瓊華宮里過年,只是苦于宮里的規矩不允許。 每次他都是和傅太后還有令儀一起吃完一頓團圓飯之后,就戀戀不舍地離開。 現在他當上皇帝了,那些規矩,終于不能再束縛他了。 可是傅太后卻漸漸變老了。能像現在這樣陪伴他的日子,還不知有多少。 一想到這些,裴清殊就格外珍惜和傅太后相處的時光:“母后,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以后兒子每年都陪您一起過年,和您一起吃團圓飯?!?/br> “好孩子?!备堤笳f著說著,眼眶不由地濕潤了,“你說,母后上輩子是積了什么福呀,能有你這么一個好兒子?!?/br> 裴清殊被她說得不好意思了:“您別這么說,是兒子有福,遇上了您這么無私的母親才是?!?/br> 傅太后搖搖頭,頗有些羞愧地說道:“其實啊,母后知道自己有許多做的不周到的地方。就拿寶璋那孩子來說吧,要不是母后的話,你八成是不會納她為妃的……” 裴清殊知道,讓他納傅氏女為妃,雖然是傅太后提出來的,但這件事情一直都是傅太后心里的一根刺,讓她覺得自己特別對不起裴清殊。 裴清殊忙道:“母后別這么想,寶璋她是個好姑娘,朕也挺喜歡她的。就算不為母后,朕也會好好照顧她的?!?/br> 傅太后聽了這話,心中既溫暖又感動。想著是過年,是大喜的日子,她才忍著沒有掉眼淚。 …… 雖說傅太后是打算和裴清殊一起撐到新年到來再去睡的,不過她到底有了些年紀,明日又要打起精神去參加宮宴,所以西洋鐘還沒敲響十一點鐘的時候,裴清殊就讓人扶她進去安歇了。 正月初一一早,裴清殊早早便從溫暖的龍床上爬了起來,換上參加大典的禮服,去往泰安宮,向太上皇請安。 按照規矩,裴清殊本應先去向太后請安,再由太后帶著一眾皇子和宗室子弟去奉先殿祭祖的。 不過裴清殊的后宮里比較特殊,不僅有兩位太后不說,還有一個太上皇在上頭。這種情況,以前在大齊還從沒有出現過。 所以在和太上皇還有兩宮太后商議之后,裴清殊決定讓所有人都直接在太上皇所居的泰安宮匯合,然后再去奉先殿進香祈福。 冗長的祭祖儀式結束之后,皇帝要去大慶殿接受百官朝拜,后宮女眷則在漪蘭殿舉行宮宴。 裴清殊接受完文武百官的拜年之后,還要去集英殿參加給宗親、重臣們舉行的宴會。 忙完一天之后,裴清殊還不能休息?;氐綄媽m之后,他還要用刻有“賜福蒼生”字樣的黑漆桿毛筆,蘸著朱砂寫“?!弊?。 皇帝每年寫下的第一張“?!弊?,都要鄭重地封存起來,永不開啟,以“留住國家的福氣”。 接下來寫的福字,則要按照王公大臣的重要程度,依次封賞下去。 過去在裴清殊做皇子的時候,他每年都能收到來自皇帝親筆所書的“?!弊?。這并不是每個皇子都會有的榮耀,而是皇帝對他格外恩寵的表現。 不過裴清殊膝下總共只有兩子一女,他打算不偏不倚,每個孩子都送一個“?!弊?。就算將來他有了更多的孩子,裴清殊也打算堅持這樣做下去。 除了給子女寫“?!弊种?,裴清殊還給寧國公府傅家、衛國公府房家、定國公府謝家、忠勤伯府宋家、永昌伯府孟家還有順勤伯府林家等勛貴之家都送去了福字。 還有公孫明、宋池、陳起、魏青松、陸星野等等受裴清殊倚重的大臣,就更不必說了。人家一年到頭辛辛苦苦地追隨他,一個“?!弊挚偸且p的。 平日里裴清殊總覺得自己手底下的人不夠用,這會兒寫起福字來他才發現,原來他身邊竟然有這么多重臣! 裴清殊寫到半夜,眼睛都寫花了,才不得不停筆。 可就算是他忙活了一天,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還是難免會“遺漏”,或者說,是不打算賜給某些人“?!弊?。 比如,四皇子的那一份。 第25章 皇帝寫出的“?!弊?,對臣子們來說意義重大。所以裴清殊每寫完一個“?!弊? 說出是賞給誰家的之后, 近侍們就會在第一時間內將那“?!弊炙偷奖毁p賜之人的手上。 正月初一當晚, 好多大臣都堅持著不睡覺。有的人熬到半夜, 就是怕宮里突然來了人,自己卻已經安歇了,不能好好地“迎?!?。 不過,有些人熬夜,還能等來皇帝的賞賜。有些人就算是等到天明,也什么都等不到。 四皇子倒沒說是等到天明那么夸張,不過他也確實是等到了夜半時分才去休息的。 第二天是正月初二, 是各個家族之間走親訪友、相互拜年的時候。 出于禮節, 老四也帶著四皇子妃龐氏和長子敬霄, 來到龐氏的娘家拜年。 老四的話本來就少,加上因為他和左氏的事情鬧得不大好看,呆在龐家也是尷尬,所以沒坐一會兒他們便回去了。 皇子和宗親們的住所都聚集在東城, 所以從龐家回府的路上, 老四難免要路過其他兄弟的府邸。 與門庭若市的毅親王府、襄郡王府相比,四皇子府門可羅雀,簡直看不出絲毫過年的氣氛。 整整一個下午,都沒有任何訪客登門拜年。 傍晚時分,龐氏猶豫著過來問他:“殿下,您說咱們明天要不要去容家拜個年?怎么說您現在也是領了差事的人了, 寧國公府的人,應當不至于再像從前那樣對咱們冷嘲熱諷了吧?” 四皇子搖搖頭道:“還是不去的好。這兩天容家肯定有很多客人,我若去了,他們又要說閑話,還是等過了初五再說吧?!?/br> “可您初八就要離京了……” 龐氏還要再說什么,只見四皇子的心腹太監走了過來,低聲對四皇子說了幾句什么。 老四聽完,便對龐氏說道:“你先回去歇著吧,有客人來了?!?/br> “客人?”龐氏聽了,不由露出好奇的目光,“殿下,是誰來了呀?可帶了女眷,需要妾身去招待的么?” 四皇子還是搖頭:“不必?!?/br> 四皇子妃向來十分順從,聽老四這么說,便聽話地退了出去,不再多問了。 與一般的訪客不同的是,四皇子口中的這位客人穿著一件寬大的黑色斗篷,將他的整張臉都埋在了陰影里面。 他一直謹慎地低著頭,直到走進老四的書房,都沒有將斗篷上連著的帽子摘下。 老四見他這般打扮,也不說他什么,只是微微皺起眉道:“你怎么又來了?” 那人笑了笑說:“我……我聽說,昨夜,四殿下等了很久,很久,都沒有等到皇帝賜的‘?!??!?/br> 老四聞言眉頭皺得更深了:“你敢監視我?” 那人慢悠悠地說道:“豈敢,豈敢。這種事情,只需稍加打聽一番,就能知道了,又何須監視您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