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小狐仙認死理,好不容易見到詹臺死活不愿意走。詹臺天天擔驚受怕,被搞得神經衰弱,終于有天忍不住對小狐仙說了狠話。 小狐仙傷了心,噙著熱淚一步三回頭,終于還是回了崆峒山。 “之后兩年,每逢秋天,家門口都會莫名出現幾粒青色的生核桃?!闭才_輕輕說,“十四歲那年,我離開家鄉。之后,也再也沒有過它的消息?!?/br> 方嵐嘆口氣:“沒想到小狐仙會是你的初戀啊。就這么無疾而終,確實也挺讓人傷感的?!?/br> 詹臺卻像踩了尾巴的貓:“喂喂喂,別胡說啊,什么初戀!老子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不知是多少少女的夢中情人……” 方嵐隨手從口袋里掏出早上吃剩的小袋堅果,塞了個核桃到詹臺口中:“吃核桃吧你?!?/br> 嗯,又苦又澀帶點暖心的回甘,可不是初戀的味道。 詹臺頓了頓,說:“狐仙結善緣,幾輩子修來的福分才能有幸遇上一只。它懵懂漂亮,又認死理。會變成吳悠的模樣在宿舍里住著,多半是吳悠自己的要求?!?/br> 第33章 天門洞 “獵犬!獵犬!獵犬兩個字你是哪里聽不懂?”詹臺只覺得自己脖子上的青筋都要爆了出來,腦門上的血管跟著跳了跳。 電話里老白的聲音又是含糊又是敷衍,想來是因為詹臺不在眼前便少了債主的壓迫,輕松自得許多:“你要得這么急,我能找到已經不容易。何況都是狗,區別能有多大?湊活湊活用吧?!?/br> 詹臺瞪著眼前搔首弄姿的哈士奇,無奈地長嘆了一口氣。 方嵐啼笑皆非,湊過去揉了揉哈士奇蠢萌的小腦袋,抬頭對他說:“要么試試?” 想偶遇狐仙,自然要靠前世積累的善緣。 可現在是要捉一只得了道的狐貍精,詹臺左思右想半天,也勉強想到只能試試靈敏嗅覺的獵犬。 詹臺仔仔細細囑咐老白,要梗犬,要獵犬,要服從性好的工作犬。 哪能想到千叮嚀萬囑咐,老白還是找了這么一只哈士奇來? 也罷,死馬當做活馬醫。詹臺認命地從懷里掏出一件短袖,左手捏訣,右手捻起一把雄黃粉,紛紛揚揚灑了上去。 空氣中腥臊之氣瞬間騰起,方嵐吸了吸鼻子,問詹臺:“吳悠的衣服?” 詹臺點點頭。哈士奇倒比他預想中更給力一些,聞到衣服上的味道,興奮地直搖尾巴,口中嗚嗚咽咽,爪子在地上來回刨。 狗捉狐貍,到底是天性。 只是這狗認出是狐貍之后,到底能不能找到呢? 詹臺半點把握也沒有,想了半天,從背包里掏出一個碧色的小葫蘆,掛在了哈士奇的項圈上。 方嵐好奇:“掛這個葫蘆有什么用?” 詹臺一攤手:“沒用??磩e人都掛個項圈,懶得買了?!?/br> 方嵐:“……” 兩人湊下身子對哈士奇又摸又哄,臨出發前還開了一罐罐頭。 可是繩子剛剛松開,哈士奇撒丫子便跑,風馳電掣地消失在了兩個人的視線之中。 真是無愧外號“撒手沒”啊。詹臺氣得捶胸頓足,一整天啥事沒干光顧著找狗,末了還要被數落:“活該你遛狗不拴繩?!?/br> 最后,還是多虧宋書明及時回電話遞出了消息。 宋書明:“吳悠的微信記錄,我們剛剛又過了一遍?!彼穆曇暨€帶了幾分猶豫和不確定,試探性地問詹臺:“確定真的是狐仙嗎?” 詹臺嗯了一聲。 宋書明長出一口氣,說:“如果是這樣,那就對了?!?/br> “去年十一月,吳悠新添加了一個女孩子,是個湖南本地的導游,姓張?!彼螘髡f。 “兩個人聊了半天,原來是吳悠向張導游打聽,怎么樣逃票進入張家界景區?!?/br> 張家界?方嵐一愣,這才想到湘鄂交界的這座城市,是世界聞名的自然景區,近300平方公里的武陵源中,有著大片未曾開發的原始森林。 詹臺臉上微微有些怒意:“景區逃票,害人害己。前些年遇上不知多少單案子,都是去景區找 人。修繕完好設施齊備的森林公園你不去,非要逃票翻無人區。找人找人,十個里面有五個都要變成了招魂?!?/br> 生氣歸生氣,人總還是要找的。 詹臺從宋書明手里要來張導游的電話,打了過去。 時隔大半年時間,詹臺本來也沒指望導游還能記得吳悠,哪知道他剛剛說了個名字,描述了大概的身高長相,電話對面的張導游就斬釘截鐵地回復他:“我記得這個男孩子?!?/br> 每年十一月,已經是張家界的旅游淡季。小張導游手里接活不多,正是清閑的時候,遇到吳悠前來詢問價格尤為高興,熱情地將張家界介紹了一遍,主動提出等吳悠來到的時候陪同他們一路講解。 吳悠卻說自己還是學生,景區門票昂貴負擔不起云云。 小張導游有些猶豫,卻實在不想放過送上門的客戶,便語焉不詳地簡單講了講當地人怎么上山,有哪些路又是景區保安不會查的,諸如此類。 吳悠很爽快,拍下定金預訂了小張導游的講解。 小張導游松了一口氣,問他們一行幾人。吳悠含含糊糊回答:“三五人吧?!?/br> 可是等小張在車站接到吳悠的時候,卻發現只有他一個人。 一米八六的大個子,身材瘦長,一臉稚氣,背上背了一個小包。 那天不巧,剛好下雨,霧氣蒙蒙籠罩在一座座矗立著的峰林上,云煙繚繞的青山綠意仿佛人間仙境,美得窒息。 漫山的水霧,美自然是美的。 可是山間下雨,實在也很危險啊。 小張自見到吳悠獨自一人前來,且他穿衣裝備都不像是有豐富戶外經驗的驢友,心里就在不斷打鼓。 一是怕初生牛犢不怕虎,吳悠不知輕重貿然上山游玩。二是怕吳悠壓根就是別有所求,淡季來此可別是為了尋思。 “我看他年齡雖然不大,臉色卻很陰郁。話不多,問上五句也未必答一句,一點也沒有大學生的朝氣?!毙堉闭f。 “天氣不好,天門山又很危險。我一直勸他不要上山,他卻死活都不肯聽我的。逃票那段路很是危險,又需要溯溪又需要過懸崖,就算是天氣晴好都要走四個多小時,更何況那天下雨氣溫又低。他身上背的包不大,也沒見帶什么帳篷干糧,萬一在山里迷了路可不是送死?我哪敢擔這個責任,一見面就老老實實勸他去景區里面轉轉就好?!?/br> 逃票的路徑并非常規游覽路線,天氣不好,迷路風險極高。 小張不愿擔責,也怕兩人貿然進山遇上危險,苦勸吳悠改天再來。 吳悠嘴里敷衍著應了,卻依然轉身進了山中,壯牛犢一般拉不住。 后來我就怕了,真的怕他是有什么別的想法,苦勸了幾句之后,也沒收他的錢我就先回去了?!?/br> 小張回家之后仍在擔驚受怕,連續關注了好些天景區的告示,卻一直沒有聽說有失蹤驢友搜索的公告,也沒聽說家屬找上門說走丟了孩子,這才慢慢放下心來。 十八歲的大男孩,非要選擇雨天涉險。事情雖然過去大半年,卻在小張導游心里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詹臺心有戚戚,想了想說:“我第一次遇到狐仙,也是在崆峒山里迷了路?!?/br> 方嵐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說:“一次兩次都是專門搭救迷路的人,莫非這狐仙她的終極目標是做個gps?” 事到如今,也沒有別的辦法。兩人簡單收拾了行裝,坐上長途大巴,直奔張家界天子山。 臨出發前,詹臺特意打包了十多盒糖油粑粑和臭豆腐,分開放在密封袋中包好背在身上。 方嵐皺起眉頭,問:“怎么帶這么多?” 詹臺笑笑,特意賣個關子:“你等下就知道了?!?/br> 正值盛夏,又是暑期,山中游客甚多。兩人在大坪的路口下車,沿著小路往前走,一路上倒時常能看到同行的游客。 方嵐心里打鼓,問詹臺:“這一路上人這么多,我們能遇到狐仙嗎?” 詹臺心里也沒底,頓了頓,說:“邊走邊看吧?!?/br> 好在兩人越是沿著吳悠的路線往深山中走,旁邊三三兩兩的游人就越少。等到過了天門洞,林蔭小路一路走到底,兩個多小時崎嶇山路的盡頭竟然是一汪綠色的深潭,潭邊一條小溪蜿蜒向前。 詹臺猶豫:“小張導游倒是說過,一路上是需要溯溪?!?/br> 方嵐終于忍不住吐槽吳悠:“讓你逃票,害人害己?!?/br> 她站在深潭邊上,周圍老樹遮天蔽日,雖是炎炎夏日,山中卻格外涼爽。潭水碧綠清澈幾可見底,方嵐輕輕嘆一口氣,也不扭捏,伸手就將身上的黑色t恤剝了下來。 為避蚊蟲,她下身穿了長褲。此時也只當不知道詹臺在身邊,干干脆脆把長褲脫了下來。 詹臺哪里敢看?她剛有動作就猛地一個背身,輕咳兩聲,借著身后悉悉索索的聲音猜測她在做什么。 “撲通”一聲,伴隨著水花四濺的聲音,應該是她跳到潭水中去。 水聲嘩啦啦,該是她踏著潭底向溪水那邊淌去。 詹臺靜靜等待片刻,卻沒有聽到方嵐上岸的聲音。 “好了嗎?”周圍格外寂靜,詹臺驀然有些心慌,忍不住發聲問道。 沒有回應。 詹臺猛地回頭,碧波清潭明鏡一般。 卻哪里還有方嵐的影子在。 第34章 鳳凰尖 和方嵐在一起,果然每分每秒都有驚喜。 詹臺瞬間反應過來,兩腳一蹬,唰唰兩下甩掉了鞋子,連衣服都來不及脫就撲通一聲跳進了水里。 山間水涼得徹骨,詹臺被冷水一激,狠狠打了個寒顫,緩了半晌才深吸一口氣把頭埋進水里。 他水性只是一般,右手緊緊抓住身側滑膩的石壁,勉強維持潛水的姿勢,盡量在潭水中睜開眼睛。 水波蕩漾,迷迷茫茫,入眼一片詭異的模糊,絲毫看不清楚前路。 詹臺瞇起眼睛,眼內一片酸澀,心里著急又無法出聲呼喚。右手的指甲緊緊嵌在石壁里,此刻卻連劇痛都顧不得了,只能摸索著向前游去。 他往前游出幾步之后,心里越發沒底。 詹臺跳下之前原以為這一塊水潭并不大,最多不過五米左右的直徑??墒撬裨谒胁虐l現,潭口一圈石壁的形狀竟然是凸起的,圓圓的石壁圍成一圈,在水中逐漸彎成一個圓弧狀。 感覺上,他竟是像被裝在一個口小肚大灌滿水的花瓶里。 潭水清澈,分明可以看見不遠處便是潭底深綠色的淤泥和石塊。詹臺試探向下夠了夠,他身高已是不低,卻發現雙腳壓根觸不到潭底。 詹臺微微有些發慌,抬頭向上望向潭面,隔著一層層漣漪看到了天上圓圓的太陽。 潭口像有什么東西一閃而過,影影綽綽看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