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重歸鄉里
轉年又是春。 “我父要調走了?!背醮何L帶來了冷,高惠站在水閣里如是對成池說。 調職就在近期,姑爺回京述職的時間更緊。 “姑爺要調走了?”成池又反問一邊,“怎么不留任了嗎?”不是問高惠,答案很明顯。成池不自覺曲了曲手指,雖有準備,來臨了還是覺得突然。 …… 微風中一陣靜默。 “已是六年啊?!背沙夭幻飧袊@。 不知不覺成池來這已是六年,三年前送別衛家,三年后高家也要走了。地方官員三年一任,任漫離開。姑爺任了兩任都是穩定衛大人的水務策略發展,雖是關要處,卻不是長官。 成池似乎有了準備,平靜說著話,往水池里扔著魚食。若是忽略手邊碾碎的糕點,尚算舉止得宜。 “是的,六年了?!备呋萏砹藥追帚皭?,“一起同窗六年,如今我也快要走了?!?/br> 人說少年不識愁滋味,哪里是不識呢? 離愁別緒最是傷人,絲絲浸入心肺,無孔不入。 老祖宗是成池初來時的倚靠,可六年里接觸最多的到底是高惠,連衛昭也比不得。平日里一個院子住著,一起讀書,一起娛樂,就連偶然升起的無聊心思時都一起上大街溜達。 不過幾日,又是一場長亭送別,幾架馬車,護衛七八人,人影應著車轍遠去,高惠失落幾日。成池也不好受,姑爺走了,高惠也呆不久。 姑爺與衛大人不同,往京城調職不免不得動彈,在地方到能有些作為,所以姑奶奶和惠表叔是延后出發的,待姑爺職位下來去姑爺新任地,免去奔波。 送別回來姑奶奶自個兒關院子里,幾日沒見著人,說是夜里涼了。 春日反寒,成池覺得自己也有些著涼了。 這年春里似乎總是別離。 沒過幾天,白日里突然有下仆找秦先生回家,說老家送信有要事。成池是先生的弟子,不放心跟過去,見著送信的小子風塵仆仆,一臉倦容,打大門里,一路迎著先生家撲來。先生接到消息是長輩病危,若是婚喪嫁娶,該帶上弟子成池。不過病危一說,帶上成池路上到底不便。 先生告別高家,叫成池高惠自律,不忘早晚讀書,或可在書院學習取長補短。臨行時還備好了兩封書信,分別給成池高惠,說送于安山書院林先生。 這是成池才知道那個風光霽月的林先生是安山書院的先生。 安山書院成池聽說過,江南四大書院之一,在天下間也是有名的書院,不過至少是秀才,成池高惠這樣沒功名是進不了安山書院的,不過高惠待不了多久,要是臨時附學估計就在林先生身上了。 不過先生一去不知多久,成池上學也沒個定期,或許就不是臨時幾個月的事,天下第一神童的名頭可以做個特招生,成池還是打算回鄉取秀才功名,雖晚上幾個月,走的更穩。 接著信,晚上收拾行囊,第二日一大早,桃花渡口送別先生。 船行一孤影。 緊跟著,高惠不欲耽擱學業,也簡單收拾去了書院,安山書院位于常寧府,離府城遠些,回家是不便的。高惠去安山書院大概與成池在高家附學的行程差不多吧。 成池忽的感覺偌大天地間又是自己一個了。 成池離開時,送別的就只有姑奶奶了。比起高惠去書院的簡單,成池回家的行李姑奶奶備了五六車,連車馬帶車夫只叫了車馬行,大車小車的都是成池用慣的東西。 行了五里,見短亭里一行人早早等著。亭外那人迎了上來,看著又幾分眼熟。 “見過成神童了,”是金家管事。 成池中選童子科,“成神童”是童子科初選時有人的稱呼他討喜,一年時間過去了,倒是常寧成郎的稱呼更多。 似乎和金家老爺一脈相承,金家管事說話永遠和氣,行事永遠圓滑。 金家管事早年送信打過幾回交道,加上打谷機一回,算有些交情。長亭外又走了五里,送行十五里路,離愁別緒剛起,見著認識的人,很是叫人心里順暢。 “有請?!苯鸺夜苁乱簧焓?,示意成池前去短亭。 短亭外圍了一圈人,里面坐著個小女孩,藍衣飄飄。 “金釵送別恩公,”那女孩斂首,叫人看不清臉,“聽聞恩公愛花,一盆鈴鐺花送與恩公?!?/br> 鈴鐺花就是桔?;?。這時候養桔梗的少,多是牡丹。不過這花養的好,不比野生花一朵的純真樣子,自有它嬌養的柔美安靜。 金釵? 金家的誰? 饒是成池記憶不錯,想起金釵誰,還是在腦海轉了幾轉。有點莫名,不過一盆花,人家來送,還是收了。成池謝過,說了幾句,別過金家人,再次走上回行的路。 馬車悠悠行,車軸轉動聲合著春風呼呼響,像有了熱鬧,驅著寒氣。成池忽的有感,猛的掀起車簾,半探出身子回頭,看著人似乎原地駐足,直到成為一個小黑點,完全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