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秦先生為師，讀書上倒也沒什么太大不同。只是秦先生做了師父，要求君子六藝八雅，即禮樂射御書數，和琴棋書畫詩酒花茶。

    雖說現在的文人文質彬彬，講翩翩風儀，六藝里射、御都放下了，但秦先生是要求成池學的。

    御是駕馭馬車，春秋時文人端坐，持韁繩駕馬車，叫馬車走的平穩是項技術。

    現在不需要駕車，但成池要學騎馬。秦先生顯然想把成池培養成合格君子，文武兼備，還得是個雅人。

    好在八雅里，書、畫、詩、花，成池已經有了基礎，其余的秦先生不要求全部精通，只要求擇一兩個精通，其余可以鑒賞罷了。

    成池精修花和琴，花是因為秦先生善蒔花，成池這么久的蒔花里也找到了幾分樂趣。成池在琴上也花了心思，琴是六藝之冠，八雅之首，學了不虧。要不是精力有限，成池想把先生的學識才情都學到手，再游學四方，取長補短，融匯貫通。

    等哪天“神功大成”，在仕林里文人版“華山論劍”的時候，做那獨一個“逍遙派”。

    夏去秋又逝，轉眼就到了冬天。

    成池從扎馬步開始，看著簡單，可想要扎的穩著實廢功夫，閑了累了都可以耍會兒五禽戲。有時拉弓射箭，起初臂力不足，弄的兩臂酸軟。上馬時，成池一開始是繃著的，兩股戰戰。

    夏練三伏，冬練三九，騎馬射箭和作文章一個待遇，是一日不差的練習。

    八雅陶冶情cao，做放松之用，秦先生也時時考考鑒賞。

    每日起了，扎馬步默誦經義詩賦，然后寫文交由先生批閱，下午泛讀律法、歷史、人文地理等，手不釋卷，竭力汲取知識。有時下午可以出城騎馬跑上幾圈，定點射箭或騎馬射箭，用藥浴泡了強壯筋骨，一身清爽了，就練字靜心，或彈上兩三首曲子。心靜了，反復體會先生修改的文章。

    反正等衛家來信時，成池騎馬射箭的樣子就很能糊弄人了，賞花賞月也能做出仙童模樣，功課更是在不知不覺中進步了許多。

    收到來信，成池很是開心。從送信的小斯手中接過信，見著書信封面是衛昭的字，成池急切打開。

    衛昭信上寫他進了國子監，國子監先生不如秦先生有趣，而且僅休假可以回家，還寫了京中各種有趣的，等成池以后及第，兄弟可以團圓什么的。

    另有一封小的信夾在里面，字跡卻和衛昭不同。衛昭的字一般是飛揚熱烈的草書，就是寫正楷也有飛揚熱烈的意蘊，而這封卻是瀟灑秀氣的行楷整齊排列其上，“展信佳，見字如晤……”，等看過書信內容才知道是衛嬌來信。

    衛嬌在京中府里安頓好了，院子里也種上了兩排油桐，夾道而種，說來年五月花落肯定會很漂亮，到時給成池畫上一幅五月雪落圖。書信落款寫著“蘿立字”。

    蘿立？

    ……

    思緒飛快的回到那年花燈節后。

    “小蘿莉！”

    “什么小蘿莉？”

    成池回憶當初怎么回答的。

    蔓蔓青蘿。

    亭亭玉立。

    ……

    再看見落款的蘿立字，成池心里頭不是滋味。

    常說“待字閨中”，是禮法上“女子待嫁，笄而字”，在出嫁或者十五及笄的時候取字。女子的字是由父親或者丈夫取了，由親近的人稱呼，也沒幾個知道的。

    嬌嬌署上蘿立的名字，心意自明。

    滿懷的感動與酸澀，叫成池難以裝聾作啞。

    時人結親，講門當戶對。在常寧府，衛大人是正三品漕運大使，進京升從二品戶部尚書。高門顯貴，衛嬌就是做皇子正妃也是行的。

    成家是耕讀之家，家世清白，可成池想要娶嬌嬌，還很是艱難。

    成池沒有一刻像現在這般想要功名。

    成池功課越發用功了，秦先生擔心成池急躁，多布置了些書畫練習。

    成池也明白先生心意，向秦先生稟明了自己心思。師父是如父親的存在，加上秦先生性格里的情趣浪漫，不會嘲笑成池想吃天鵝rou，反而能提供助力。

    成池這年七歲的身體，芯子卻是成年的。衛嬌九歲，轉年就要十歲，離十五還有五六年。十五不一定嫁人，疼女兒的人家跟男方說好了，留個幾年也是行的。但訂親可不是十五歲才開始的，留給成池的時間非常少。

    “想娶衛大人的嫡女要家世才學，你的才學要非常出眾才行，”秦先生如是說道，“也并不是沒有辦法?！?/br>
    成池期待的看著秦先生，目光急切。

    “神童，童子科，不過最重要的還是德行才學和功績?！鼻叵壬f道。

    成池明白了，神童意味著幼而聰慧，是聲望，是前程。

    童子科分十歲以下和十五以下兩檔考，十歲背誦一經和《孝經》《論語》，十五就要通經作詩賦，天子面選。童子科不常有，先生要成池考神童倒不如說是要成池刷聲望。

    當神童弊端也明顯，以后發展稍微平庸，就會被說一聲傷仲永。就是順利做了官，若有微瑕，也會說句德不配位。

    成池畢竟不是圣人，考童子科弊大于利，但想要娶衛嬌，非如此不可。

    秦先生不想成池如此，告誡成池德行才學功績最重要。

    捷徑走習慣了，就不能堂堂正正走直道了。

    做人重要的是德才兼備，做官重要的是功績福澤。

    不過現在不必擔心，童子科不是說開就開，成池想通過童子科刷神童聲望也不容易。

    多讀，多寫，多思，細細揣摩，才學現在于成池而言最重要，有所持，才能跟衛家開這個口，不然真成褻瀆了。

    成池再次埋頭用功，學海泛舟，盡情淌漾，頗有些“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的味道。

    南方少雪，回過神已過了“小雪”節氣。

    這年冬天也已下了第一場小雪的時候，姑奶奶準備去寺廟，成池高惠隨行，要他們跟著出去轉轉，別憋在屋子里，和秦先生請好假了。

    成池聽著很是驚奇衛昭的話，恍然發現已經好久沒出去了溜達了。

    “去拜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