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節
三名多人有些是本次的貢士,還有一些則是上一屆的貢士。 他們可能是因丁憂、生病等原因不得不放棄參加殿試,就會轉而參加下一次的殿試。 金吾衛的檢查是迅速而有序,在檢查完之后,他們這三百多名貢士就在二百多名金吾衛的注目下,緊跟著禮部侍郎的腳步穿過承天門。 雖然金吾衛身上的煞氣很重,但是能在今天站這里的人,都是從過萬難的科舉考試中脫穎而出的人物,頂多有幾個年紀較小,心理素質較差的貢士臉色有些微微泛白之外,其它貢士都是面色如常。 穿過承天門,禮部侍郎領著他們直往端門而去。 李爹就站在第二排謝越彥之后,與那位禮部侍郎離得極近,近到都可以看到那位侍郎大人官袍衣角的花紋了。 李爹覺得若是進不了翰林院,若是能進禮部亦是不錯。 雖說禮部一般人新進的進士都不愿意去,嫌棄那里是養老的地方,不能有什么作為。 可是,李爹不嫌棄啊。 他覺得那里挺好的。 遠離勾心斗角,從最低層做起,干個幾年爬上個禮部侍郎的位子,到時候就告老還鄉,怎么說也是個從二品,足可以給他閨女雁回撐腰了。 這個部門真不錯,適合自己。 李爹開始想要不要等殿試完后,找越彥商量,看如何運作一下。 就在李爹胡思亂想間,他們已經走過了端門,抬頭就可以遠遠的看午門的門口了。 午門正面有五個門洞,兩旁有兩城闕,整座門呈”凹“字型,兩邊城闕各有一門。 這三百多位貢士在這里也就要分開走了。 單數走東側的左掖門,雙數走西側的右掖門。 于是李爹和謝越彥走了東側的左掖門,宋松安一人走了西側的右掖門。 午門這五個門洞可是有著嚴格的等級制度規定的,若是走錯了會惹下殺身之禍的。 他們所走的這東西兩個掖門只有他們這些要參加殿試的貢士才可以走,或是在大朝之日才會開放給百官走。 平時,王公百官們走的則午門正中門洞兩側的門洞。 正中的門洞是皇帝專用的。 皇后大婚時也可以從此門迎進,再來就是殿試結束后,狀元、榜眼、探花出宮時可以從此門出,以示無上的榮光。 穿過午門再穿過奉天門,他們來到了皇極殿前的廣場。 以閣臣為首的讀卷官和受卷官以及數十名執事早已立在殿前,昂首挺胸的接受了眾考生的參拜。 廣場極是攏音,三百多人推金山倒玉柱的跪拜,聲動云宵。 在場的人無不熱血涌動。 可是,他們卻也只能硬生生的忍著,靜候明德帝的到來。 辰時一刻,明德帝蕭北現身于皇極殿。 所有人走進大殿,跪拜在地,行五拜三叩禮。 整個大殿肅穆之極,唯有首輔大學士張仕維宣讀圣旨那抑揚頓挫的聲音。 沒有人敢不專心聽,若是因為殿前失儀出了差錯,剝了功名是小,丟掉小命才是真,因此,眾人都打起了一百二十個精神。 在圣旨宣讀后,三百多考生依次入座,執事官開始發放策題。 殿試開始! 第176章 到了這最后一關, 也就只有一道考題,那就是策問。 這策問可以是閣老出題,亦可以是皇帝親自出題。 當謝越彥正襟危坐在位子上,看到發到他手里的試卷上的策問時, 他就明白這題肯定是明德帝親出無疑了。 《問沛縣之水何治?!》 材料為:明德二十三年夏末, 黃河在銅山縣韓家堂決口六十余丈,黃水由陵子、孟山等湖注入洪澤湖, 沿途居民田廬被淹;沛縣等十余州縣遭水災,沖塌房屋眾多;浙江臺州、黃宕、太平海潮, 淹斃三千余口,災民七萬余人。 大水所到之處浮木撞橋, 遂攻鐵索盡斷, 而河流泛濫, 并淹兩岸房屋, 房屋盡被沖壓,已成石灘。 沛縣受災最為嚴重, 署衙、倉廒、監獄均被沖毀,八十八名犯人只剩四十四名,因案卷沖失,書辦淹死, 其犯人姓名、罪名無憑可稽考。漫潰堤畻二三十丈, 縣城廂內外水高一丈七八尺不等, 大水沖塌城垣, 城與大水相通, 大水將近一月不消。被水之初,一萬余人赴四散逃荒。 簡直觸目驚心! 看得出來上次郢王蕭臨淵帶來的那幅《千里餓殍圖》當真把明德帝氣得不輕,但同時也讓這位貧苦出身的皇帝心中暗自警醒了。 自從來到京城后,謝越彥就命小海暗中收集了許多關于朝堂動向的情報,其中就有這一條。 他曾與李伯父和宋松安討論過此次會試是否會成為策問考題,卻沒想到會試時并不見其蹤影,卻原來出在了這殿試之上。 只是謝越彥收得的情報也只有一個大概模糊的情況,卻并沒有這樣準確的數字展現眼前,讓人膽戰心驚。 一向淡然的謝越彥眉頭微蹙。 難怪郢王蕭臨淵會背了那樣一幅圖回來,若是不及時賑災怕是會動搖國本啊。 答策題一般要聯系古今對問題進行全方面的剖析和展開,要提出當下治國方針中的不足和你覺得可以改進的地方。但是,這里有一條不成文的規定就是不要太過放飛自我,隨意指責朝政。 那是在拿自己的政治前途開玩笑。 因為這些人都會在讀卷官這關前便敗下陣來,皇帝根本不會聽見。 防的就是一些想要靠諫言博出位的。 對于沛縣大水一事,謝越彥心中早有計較,在心中又打了一遍腹稿后,才從容不迫的拿筆,凝神將心中主張和見解一一寫下。 他謝越彥心中有怨不假,可他心中亦有民。 能以自身之力為天下百姓做些實事,才是他真正想要做的。 策文不限長短,但一般是在一千字左右。 明德帝坐在上位看似隨意的一瞥,卻已將前三排的考生樣貌都牢牢的記在了心里。 這前三排都是此次會試的佼佼者,日后也將會是他大肅的良臣能吏。 此次策問試題,是他親自定下的。 這水災簡直就是他的心腹大患。 明德元年。 黃河將江南碭邑毛城鋪閘口沖開,漫及下游蕭縣等數縣。 明德二年 陜西朝邑黃河伏汛陡發,沖塌民房四百余間;永定河水漲至二丈有余,南北岸漫口四十余處。 明德七年 黃河于豐縣石林、黃村漫溢,淹浸滕縣等六縣衛;蘇、皖、贛、湘、鄂、豫、魯均遭水災,損失之大,范圍之廣,為多年所罕見。 明德十年 黃河在阜寧陳家浦入海處漫溢。 明德十二年、十三年、十四年、十五年、十六年,大肅多地均有大水。 明德十八年 黃河于銅山縣張家馬路漫溢,濱河州縣淹及甚重。 明德十九年 永定河上游發水,漫開東西老堤一百六十余丈,奪溜南行,十里內舊積新淤頓高八尺;福建泉州、漳浦被水,淹死一百一七人,淹塌房屋一萬余間;山西、天津各數縣村被水成災。 明德二十一年 黃河在銅山縣孫家集漫口,嚴重影響運河航道,蘇北農田被淹甚廣。 明德二十二年 河南夏雨過多,水災六十一州縣,災民不下六萬,山東館陶等十四州縣水災。 這水災年年泛,如同附骨之蟻一般,攪得他不得安寧。 既然朝上這幫老東西都想不出新的辦法防范和治理,那他就聽聽這些新人怎么說。若是真有那真材實干的,他就大刀闊斧的去用他??梢哉f,這三百多名火熱新出爐的貢士明德帝是寄予了很重的期望的。 所以,在觀察眾考生時,明德帝就專往那看起來正值壯年的士子的臉上瞧。 在他看來治水那么讓他頭痛的事情,得需要個能干富有能力的大臣去辦。 三、四十歲正好。 那些五十往上的,還是找個類似禮部這樣養老的地方呆上幾年,回家得了。 十七八歲的,就扔到翰林院里磨磨銳氣,若是磨煉出來了,自有內閣的位置在等著他。 這么比較下來,李爹就脫穎而出的入了明德帝的眼。 首先李爹這外表就不錯,儒雅睿智、沉穩帶著淡淡的文人氣息,其次,李爹神態從容,雙目有神,似是胸有成竹的模樣…… 讓明德帝心有所動。 招過貼身的大太監三喜,問道:“那是何人?!” “回皇上的話,那是本次會試的五經魁排第三的丹嘉城貢士李修竹?!?/br> 三喜太監在明德帝身邊小聲的說道。 “嗯?!才第三嗎?!” “那何人是第一?!” 明德帝問的時候,目光就已經落在了第一排第一座的謝越彥的身上。 他當然猜得到那個溫潤俊美風采無雙少年郎,應該就是本屆會元,只是,他還不知道他的名字罷了。 “回皇上的話,本次會試會元亦出自丹嘉城,乃是一個叫謝越彥的少年郎,年方十六?!?,三喜道。 “謝越彥?!”